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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还君地老天荒-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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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衍收回落于地上的目光,这才似笑非笑地转向周身都是紧张之气的染月,悠然道:“你和邱大在阿箩身边侍奉也有四年了吧。”

“是。”染月忙道。

君亦衍往前探手再扯下一片树叶,染月心一惊,听他笑着说道:“我知阿箩宽厚,对你们这些做下属的一向优待,你们对她效忠也是应当……”

话未说话,染月猛地抬头,跪下磕头道:“染月尊主令在安王府尽心侍奉姑娘,四年来一刻也不敢懈怠,只因主上曾吩咐过,姑娘也算半个主子,是以姑娘的决定,染月从不敢违抗,唯有遵从……主上,染月知错了,染月此后必当铭记,主上才是染月的主子!”

君亦衍看她一眼,摆了摆手道:“身为下属,你们对她忠心亦是好事,何况是遵我之令……”说到这里,皱了皱眉,踱了两三步,停下来,微微叹道:“说来,我与阿箩之间本不该有芥蒂,只这两年我在豫城,顾她不住,亦是……对她不住。阿箩独自留在帝都,身边只你们作伴,她身子不好,心思敏感,极易焦躁,性情难免起了些变化,会做出有一些小动作,做一些错误的决定,你们这些做下属的,忠归忠,却不可愚忠,应懂什么时候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即便是主子之命,有偏执的地方,亦当有自己的判断,莫要一味遵从,造成大错。”

阿箩刺杀董大小姐的事,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可以原谅她一次,却不能容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再见之后,他已明显感觉到,这两年阿箩变化很大,由性情到举止,甚至喜好打扮穿着,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她极力地在改变自己,或者说是在极力往一个人的方向靠近。尤其这几日他去偏院,她甚至开始频繁地学着未夏的样子刻意地磨着他软言撒娇、说俏皮话。这些举动和心思不会是阿箩一人的主意,多半便是这些下属们给她出的。

染月道:“主上教诲,染月铭记!”

“嗯。”君亦衍点了点下巴,再说道:“你和邱大,我不管你们是奉阿箩为主,还是以我为主,也不管今日在山顶,你听到什么,听去多少,染月你需记着,我可以给你这个身份,也可以毁了这个身份。”

染月瞳孔骤缩,脸色俱白。

回到从前,不,她不要回到从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场恐怖的大火,耳边还能听见那火中母亲和弟弟惨烈的哭喊。她得了瘟疫,被那群人们拿着鱼叉逼至尸堆岗上,四周都是尸体,又臭又黑,远处却是火光冲天,她站在尸堆中,亲眼看见那群恐怖的妖魔,烧死了她的弟弟和娘亲,并吃掉了他们。

“起来吧。”君亦衍冲着下方,虚抬了抬手,负手道:“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他不信这是巧合,显示阿免来找自己对质,未夏便急匆匆找来,跟着阿箩也立即派连染月也到山上来了,府里今日定然发生了什么。

染月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府中……府中无大事发生。”

“哼!”君亦衍冷哼一声拂了袖子。

染月一慌,忙道:“不是大事,竹熏……竹熏已受过罚了,齐荆道重要时刻,府中小事还是尽量不要惊动主上为好。”

“又是她!”君亦衍厌烦地道:“回去告诉竹熏,王府的规矩便是有错要罚、有罪要认,吟姝之死是她自愿献身赎罪,谁也没有亏欠过吟姝,未夏更没有,若她仍想报仇,除非找我,但叫我查出她有一丝动作,我不介意送她一道下去见她姐姐!”

染月心一凛,应道:“是!”

“你下去吧。”君亦衍摆了摆手,面色稍缓,忽道:“等等,阿箩叫你来传何事?”

“姑娘这两日亲手制了套衣裳,想让主上试试是否合身,便让我来问问主上今日什么时辰回。”

君亦衍立即皱起眉,心知这只是借口,必定是因为府中今日之事闹的大了,才派染月来探探口风,阿箩,你何时竟变的这样谨慎。

“她既病着,怎么还做这些,往后你们也需劝着,莫让她操劳。”在心中叹了口气,君亦衍道:“往后有事来禀,不必再回避她。”

“是!属下记住了。”染月应道,心中明白那个“她”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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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山脚,阿免驾马先走,未夏与君亦衍同乘一轿,不免又是一阵嘶磨。

到府门时,不等君亦衍来扶,未夏便先行跳下轿子,笑嘻嘻道:“相公,我带细细先去洗澡去了,便不陪你了。”

心知她这是在找借口主动离开,因为他要到阿箩那边,君亦衍抚了抚她微乱的头发,柔声嘱咐道:“叫阿免帮你,洗快些,我在前厅等你用膳。”

“嗯。”未夏甜甜一笑,弯身拎起细细的后颈将她提在手中,便往主院儿走去,边走边嫌恶地戳着那猫脑袋嘟囔:“下次再耍蛇,便罚你自己洗澡!”

走到院门不远的地方,一人忽然从红薯丛中窜出来,吓了未夏一跳。

一见是邱三,未夏抱着细细奇道:“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邱三显得有些局促,双手撰着衣摆,头耷的低低地,飞快地瞟一眼未夏道:“阿免哥不让我在院儿里等,也不和我说话了,我只好、我只好……”

未夏一愣,笑道:“没事,他只是有点别扭,并不是恨你,过几天就好了,你……找我有事?”

“嗯,”邱三腼腆地道,未夏抱着细细等了半天,他才扭扭捏捏地伸出收来,掌中一个瓷瓶,眼睛却不敢看她的脸,小声道:“给……给你,吴祈上个月新制的,你、你再抹抹,吴祈说什么疤都可以治好。”

未夏一愣,接过来那瓶药膏,笑了笑道:“上次那瓶正好用完了呢!小三子,谢谢你拉!”

“不用谢!”邱三飞快地道,不住的摆手,看得出来,对于当年的事,她脸上的疤,仍旧是心存内疚的。

又犹豫了一阵,邱三鼓足勇气道:“竹熏姐今日,是因为吟姝姐的事,一事想不开,夫人……夫人不丑,也不是那样的人!”

“嗯。”未夏点头,握着将瓷瓶收入怀中,心中有些温暖,笑咪咪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知道了,小三子,还有别的事吗?”

邱三脸一红,结巴道:“没了……有!还有!就是……就是我不讨厌红薯,真的,小时候大哥带着我们从家乡逃,我们兄弟三个便是靠着一兜红薯,才从汉北走到帝都,遇见了爷。”

“嗯。”未夏轻轻点头,轻轻地笑:“我知道了,知道了。”

送走邱三,心情无比的畅快,待回到院子里,阿免已打好了水等着在,他今日笑容似乎特别的多,隔着面具,未夏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走到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未夏道:“阿免,你在笑骂,快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

阿免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下面具,就要摇头,未夏将细细一把丢进盆中,抓住他的手臂道:“取下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脸我才见过一次,都不知你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阿免望着她良久,依言抬手摘了面具。

“哇哦!”未夏夸张地叫:“阿免,你好白!”

阿免腼腆地笑了笑,望着未夏目光有些温柔。

“你看你看,比我都白呢!”未夏指了指自己的脸,夸张地鼓起三棒子,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伸手拍上他的肩膀道:“而且,我才发现,你还长高了!”

“若是不必戴面具就好了。”未夏有些可惜地看着他,戳了戳那冰冷的面具。

“你会记得我吗?”阿免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苍白而陌生,他望着未夏,轻轻重复道:“记得我的样子。”

“当然记得!”未夏立即笑道:“你长的很好看呢。”

“可是,我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样子。”他忽的一笑,有些惨然,有些伤感,便要将那面具往脸上扣去。

未夏心中涌起一丝难过,安慰他道:“不会的,我记得你的样子,你不相信吗,而且也许……也许很快你也可以不用戴面具了。”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我,结局,真的快了,这几章内容铺垫与伏笔较多,为结局做准备的

☆、169完结倒计时

一晃又是七八日过;阿箩的身子仍旧不见起色,越发的不出院子;未夏便跟君亦衍一同去偏院儿里探过两次。

院落里没有外人;阿箩便穿了女装。

迎着他们进屋;落座后,阿箩主动招呼;略显羸弱的客气,不生疏却也不算亲热,看的出来她在努力对自己表示友好;但说话间;却又不自觉地眼光在君亦衍身上流连打转儿;脸上隐带羞赧,心思是掩也掩不住的。不免有些别扭,坐不了片刻,便想推脱离开,让他们二人独处说话,君亦衍却每每适时地转头与她笑一笑,将话题往这边带,制造机会引她插话,似生怕她觉冷落。推脱离开的话便总也开不了口。

不多时,便有婢女端茶进屋,阿箩亲自起身,取过杯子一一递到他们手中。未夏连忙起身道谢,端着杯子还未入口,鼻端已是一股清淡的花香,不由好奇,撇开杯盖,才发现竟真是平日里自己爱喝的那种花茶,抿了一口,更加惊奇地发现,那茶水中也加过蜂蜜,除了稍嫌甜点,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多喝了两口,抬起头笑着点头称赞:“染月姑娘这茶泡的很和我胃口呢!阿箩姑娘身子弱,喝不得旁的,这花茶便最适合不过了!”

染月瞬间白了脸,有些慌张地垂下头,称了一句“谢夫人夸”便垂头退出门外。阿箩也只含混地“嗯”了一声,脸上显得有些不大自在,举着杯子却没有喝,抿唇看向君亦衍。

未夏不解地偏头,君亦衍眉心微微蹙着,隐有一分不易觉察的不悦,抿了一小口茶,便将杯子推到远处,不再碰了。

但分明,平日里,这种味道的花茶,他是很爱和自己抢着喝的啊……

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未夏也觉出不大自在了,又是疑惑又是忐忑,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那两句话到底哪一句说的不对头……索性端着茶碗,埋头喝茶,打定主意再不随便出声儿了。

自那日观过日落,君亦衍这些日子不怎么往山上去了,反倒是阿免常常和细细两个不见踪影,也不知那白离草种的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快结出草了……想到这里,未夏不免轻叹,看了一眼对面正掩唇巧笑,小女儿情态十足的阿箩。今日她仍旧穿了一身浅藕色的衫子,并着罗裙,肩挂碧色缎质绫罗,脚穿同色绣鞋。整套样式较上次那身略显繁琐与华贵,衣料与制工极好,细看下,那罗裙的下摆处还绣了一圈儿的荷叶纹路,巧而精致的鞋面上也用银线挑缀了几朵荷尖儿。未夏不由暗暗赞叹,除了尺寸偏大,显得有些不合身,阿箩这一身装扮,配的倒极是合眼,但看着看着,却觉透着一股子的熟悉。

手摸到杯子,端起来要饮,瞥到那杯身上的花纹,心蓦地一紧,怪不得这屋子从走进来便觉得有熟悉,除了屋中摆设,与那身衣裳与花茶,就连这套茶具,竟也主院儿那边的如出一辙。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果然,阿箩头上,也戴着一枚玉簪,与她头上的那支白玉簪,十分相像。隐隐察觉阿箩的用意,再看到那身衣裳,便觉不出自然了,就连方才很合胃口的的花茶,味道也有些变了。未夏微不可闻的叹息,看着对面的女子,便又生出一丝怜悯来。

平日在府中为方便做事,自己穿衣尽量会挑尺寸大些的,不想阿箩连这个也仿去了。那身衣衫宽大,裹在中间更显得她整个人体态单薄,脸色憔悴,即便脸上精心描过妆容,依旧掩不住病态。

看着她,未夏又是别扭,又是感慨,还夹杂着一丝久违的怅然难过。记得当初自己卧病床榻,也是这样的心情,患得患失,总怕自己会变得更丑,时不时就要照一照镜子,到后来,她会在任禹上班离开后,偷偷的爬起来,将所有漂亮的衣裙全部穿一遍,再放回衣橱。再到后来,她的身体严重浮肿,胖到再也穿不上那些衣服,仍要忍不住乘家中无人时偷着拿出来抱着它们摸一摸看一看。直到某天,她再次抱着那些衣服发呆失神时,被任禹回家撞见,像是最后一丝尊严也陡然撕碎、隐藏最深最可怜的秘密被无情地揭破了,她恼羞成怒,她崩溃,她发了脾气,她将那些衣裙全部都撕烂,丢尽垃圾桶,躲进被子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那一刻,心里糟糕的甚至觉得死了也不过如此。任禹知道她在发什么脾气,却没有哄她,也没有疼惜,只是望着她笑,捧着她的脸认真的描画细看,坚持故我地喊她“青蛙公主”,仿佛她真的,还是曾经那样美丽的样子。回想起来,那段挨着病痛折磨的日子,也未必不幸福的,却要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与面前这努力讨心爱之人欢心的阿箩相比,她董未夏真的不知幸福多少倍了。重活一回,许多道理看的会比以往透彻,人变得容易感恩,容易宽容和原谅。此刻,对于阿箩,即便明知她恨着自己,因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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