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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剑谍-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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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浆烈蛇发出临死前的哀嚎,卷裹着祝雪鱼的身躯,像狂野的奔马在空中剧烈挣扎翻动,坠向深渊火海。 
  祝雪鱼的面容被冉冉光雾火焰遮挡,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但怜爱的目光宛若星辰,仍旧温柔地凝望在容若蝶的脸上。 
  睡梦里,容若蝶的眉睫忽然轻轻翕动,从眼角莫名地溢出两滴晶莹泪珠。 
  林熠怒忿欲焚,牙齿狠狠刺进下唇,扎出一抹殷红热血,努力压制下即将崩溃的冲动。在传输法阵发动的刹那,林熠抱起容若蝶,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几乎在同一瞬间,已然脆弱不堪的石龛,被遗浆烈蛇的巨尾轰塌扫平。 
  片刻,林熠横抱着容若蝶柔若无骨的娇躯,已经置身在一条狭长甬道的尽头。 
  甬道里漆黑一团,死寂无声。 
  林熠的眼里兀自闪烁着刚才惊心动魄的残余影像,祝雪鱼最后的目光亦永远地刻骨铭心。 
  她活着,是烛;她去时,是光、是火!林熠忽然希望自己刚才也能如容若蝶那样沉睡过去,从而不会看到祝雪鱼粉身碎骨的悲壮景象。 
  他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心里响起祝雪鱼不留情面的喝骂声:“混蛋,快滚!” 
  林熠低下头,静静凝望容若蝶恬静的俏脸。虽然甬道无光,但他功聚双目仍能清楚的看到,容若蝶面颊上的泪痕。由于石龛中灼热的气流炙烤,她有如凝脂的冰肌玉肤上泛起一抹红霞,娇艳得就像漫山盛开的杜鹃。 
  与自己朝夕相处十九年的“岑婆婆”已然离去,容若蝶的眉宇中隐藏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脆弱如风里零落的花雨。也许,沉睡中,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知道。 
  林熠不自觉将双臂紧了紧,心痛无语。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熠在一个十字岔道中央停下脚步。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遇见十字路口,相交的每一条甬道在黑暗中都显得那么的冗长,死气沉沉。继续这么漫无头绪的走下去,也许十天十夜也找寻不到出口。 
  他索性停了下来,怀中的容若蝶也终于有了动静,身躯微微动了动,干裂的樱唇里轻轻地唤道:“水,水——” 
  她这么一唤,连林熠也觉得自己有些渴了。他自十岁起修炼辟谷术,餐风饮露,等闲十天半月不进滴水也不会有事。然而适才石龛一战,体内水分流失太多,以至于也出现了轻微的脱水之感。 
  林熠从袖口里取出一袋皮囊。里头是他在回曹府时灌盛的半坛梅雪老窖。其后随小曹衡出府,中间险事层出不穷,累得他奔忙到现在,也没空闲喝上一口。 
  林熠拔去木塞,苦笑道:“对不住,蝶姑娘。只好委屈你先喝点烈酒了,等出了这个鬼地方,你想全身泡进水缸里也行。” 
  他把容若蝶的娇躯扶正了一些,好尽量让她躺得更舒适点,然后将皮囊送到容若蝶的唇边。容若蝶张开小口,贪婪的吸吮,却立刻发出猛烈的咳嗽。大半的酒汁呛了出来,看得林熠心里直疼。 
  容若蝶睁开眼睛,无力的望向林熠,喘息着低声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林熠有点尴尬地回答道:“梅雪老窖。” 
  容若蝶低低“哦”了一声,合上眼睛,又喝了一口。这次,反应小了许多。很快,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熠把皮囊送到嘴边,略作迟疑,最终喃喃自语道:“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省一点是一点吧。”把鼻子凑到皮囊口上用力嗅了嗅,恋恋不舍地封上木塞,放回袖口里。 
  其后的几个时辰里,容若蝶又小醒过数回。每次抿上两小口梅雪老窖,便重新沉沉入睡。入口的烈酒,五成被她咽下,五成呛洒到了地上。 
  林熠苦忍着酒虫,满脑子地幻想昔日与人围炉畅饮的痛快场景。 
  可越是这么想,就愈发感到嘴里像要烧起来,喉咙口也直要冒出烟来。 
  他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心里痛骂着公揽月,直到实在翻不出骂人的新花样才作罢。 
  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容若蝶再次醒来。这次,她已经清醒了许多,但依然任凭自己被林熠抱在怀中,只默默感受黑暗中轻微的呼吸与有力的心跳。 
  “蝶姑娘,你感觉好点了没,要不要再喝口——嗯,酒?”林熠问道。 
  容若蝶嘤咛了一声,嗓音低微得几不可闻。还好林熠修为非凡,听到了这记近乎暗示的表白,急忙将皮囊解开送到容若蝶唇边。 
  容若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急切地游走在黑暗中,问道:“岑婆婆,她在哪里?为什么我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林熠避开容若蝶灼热的视线,艰涩地回答道:“岑婆婆,她——为了我们能够脱险,自己和一条遗浆烈蛇同归于尽了。” 
  意外地,林熠并没有听到容若蝶失声痛哭的声音。黑暗在沉默里弥漫,她的嗓音显得飘忽而遥远:“那么,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座甬道纵横交错的迷宫,完全没有阵法套路,也根本找不到枢纽。” 
  容若蝶不再说话,林熠忽然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正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俯下头,看到容若蝶早已泪流满面,樱唇里无声无息地溢出一缕鲜红血丝,宛如秋霜中凋零的红叶,让人心碎成灰。 
  半晌,她轻声问道:“林兄,你的梅雪老窖呢,我想喝一口。” 
  林熠把皮囊送到容若蝶嘴边,她连喝了几大口,居然一点也没咳呛。苍白的玉颊上再度嫣红娇艳,娇躯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林熠怕她受不了烈酒的刺激,把皮囊拿开,说道:“蝶姑娘,你这么喝下去,也快成了像我一样的酒鬼啦。” 
  容若蝶没有回答,双目怔怔仰望着甬道上虚无缥缈的黑暗,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林熠暗自叹息,蓦然一咬牙,提高嗓音喝道:“容若蝶,你振作一点!岑婆婆不能就这么白死了,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活着,才有机会,替她报仇!” 
  容若蝶身躯发出越来越剧烈的颤抖,猛然双手抱紧林熠的脖子,俯在他的肩头上痛哭出声。 
  林熠心里一宽,默默拥着她,泪水洒下来湿润一片。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与怀中美女的心灵之间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沟通。他触摸到了这少女内心最深的痛楚与忧伤。 
  徐徐的,容若蝶渐敛哀声,把头从林熠肩膀上抬起,抽泣道:“对不起,林兄,小妹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林熠强作一笑,拍拍她的后背说道:“你说错了,这件衣服能沾上蝶姑娘的香泪,才真是叫做三生有幸,连我都有点嫉妒这位衣服老兄。我很想你能伏在肩头上多哭一会儿,又怕你哭伤了身子。” 
  容若蝶凄然笑道:“林兄放心,小妹这么哭过一场,以后就再不会了。” 
  林熠故意惋惜道:“真的么?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多赔几件衣裳呢。” 
  容若蝶一怔,问道:“衣裳,为什么小妹要赔林兄衣裳?” 
  林熠郑重其事道:“我身上的这件衣服经蝶姑娘泪水浸润,立刻价值万金。莫说往后洗也不会洗了,连穿都不会。我要将它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留作纪念。可如此一来,身上岂不没了衣服穿?不找蝶姑娘赔,却找谁去?” 
  他这几句话,本是想开解容若蝶心里积郁的悲痛。没想到容若蝶俏脸一红,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日后小妹就送林兄几件合身的衣衫。只是小妹手工粗陋,届时林兄莫要嫌弃。” 
  林熠的心头扑通一跳,顿时有些尴尬。他连忙把话题岔开道:“这倒让我没想到,蝶姑娘真的是心灵手巧。” 
  容若蝶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哽咽道:“是岑婆婆教我的。别看她表面上脾气火爆,其实心细如发。一直以来,都是她像娘亲般无微不至的照料小妹。 
  “我自幼没有亲人,幸亏有她的陪伴呵护。可是如今——” 
  容若蝶声音渐低,只觉悲从中来再难诉说下去。 
 
 
 
  
第三章 金猿
 
  林熠安静的倾听,好让容若蝶的悲伤能够尽情的宣泄。 
  她顿了一顿,才接着轻轻道:“当年逆天宫内乱,五大魔宫同时谋反。只有岑婆婆保护着我娘亲,在雨老爷子的襄助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到逐浪岩。娘亲生下我不久,就含恨离世,是岑婆婆受娘亲的嘱托,将我抚养成人。 
  “去年年初,我和岑婆婆辞别恩师,回返筑玉山隐居,暗中着手追查逆天宫惊变的真相。可是所有的谜题才刚刚出现了些许头绪,她就走了。 
  “为什么我不能修炼仙术魔功?哪怕能有恩师的五成修为,或许今日的结局就会大不一样——” 
  林熠道:“像蝶姑娘这般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少女,已是老天爷极大的恩宠了。兴许连上天都怕你太过完美,把天上的仙子都比了下去,所以才故意这样留有缺憾,以免遭天妒。” 
  容若蝶微含凄凉地笑道:“谁会嫉妒我呢?其实,是小妹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羡慕那些寒家少女。 
  “或许她们日子过得艰难一点,相貌才智平庸了一些,但不会有那么多的重负,平平安安地守着自己的爹娘,期待着有天情郎的出现,然后成为心上人的新娘,相濡以沫直到白发苍苍。” 
  林熠微微讶然,相濡以沫直到白发苍苍,纵使怀中少女集万千智慧,最大的奢求亦不过如此?然而老天爷几时会让人的梦想完满?林熠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他问道:“蝶姑娘,岑婆婆本名是祝雪鱼,为何后来会改姓岑了?” 
  “自然是为了躲避正魔两道的追杀。她夫家姓岑,本是先父座下的四大贴身铁卫之一。十九年前逆天宫一战,也随先父不幸战死,尸骨无存。” 
  林熠默然,他早该知道,岑婆婆其实也应该有过一段悲伤的故事。 
  他自幼拜在玄干真人门下,耳闻目染的都是魔道妖孽如何残忍嗜杀、万恶不赦的故事。虽然自己受师父豁达性情的影响,对许多过火的传闻并不以为然。但无形中,仍会把魔道中人视作危害世间的祸端。 
  魔圣聂天作为昔日的万魔之尊,当然也是正道头号除魔卫道的大敌。 
  而逆天宫群魔毕集,睥睨四海,它的覆灭林熠自不会有任何惋惜,反而成为诸位师叔口中印证魔道中人冷酷无情、自相残杀的有力证据。 
  但现在,林熠却蓦地觉得即便是逆天宫中的魔头,其实也和正道中人一样,有血有肉,有情有欲吧?至少,岑婆婆如此,出身于逆天宫的容若蝶也如此。 
  容若蝶继续黯然述说道:“我不知道逆天宫在那一战之后,还有没有人活了下来。据雨老爷子说,他赶到的时候,宫中高手已经死伤过半,到处鲜血横流惨不忍睹。就算有人能侥幸逃过此劫,为了躲避五行魔宫和正道追杀,也必然会像我们一样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 
  林熠问道:“传说东帝释青衍和逆天宫素无往来,甚至颇有旧怨。释青衍为什么还会收你为弟子?” 
  “这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等有一天林兄见到小妹恩师的时候,不妨请他自己亲口告诉你。” 
  她疲倦的合上眼睛,说道:“林兄,你有法子让甬道里亮一会儿么?” 
  林熠道:“是我疏忽了。”取出一枚璇光斗姆梭,夹在指缝间。甬道里亮起一蓬朦胧的紫色光华。 
  容若蝶吃力的凝目打量甬道须臾,问道:“林兄,你是否还记得从进入此间一直走到这里的经过?” 
  林熠一面回忆一面说了。 
  容若蝶用心听完,思忖良久叹息道:“公揽月委实是个天才,这座迷宫很可能就如林兄推测的那样,根本不存在任何阵法规律,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却能让任何一个奇门遁甲高手深陷其中,茫然无绪。” 
  林熠心一沉,环顾甬道说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这样浩大的工程,仅凭公揽月一人之力,就算给他一百九十年,又怎么可能完成?” 
  容若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甚至怀疑,玄映地宫周边的那些设置,不过是掩人耳目,故意降低咱们的警惕。真正的杀招,其实从石窟出现才开始。” 
  林熠振奋精神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容若蝶点点头,微弱道:“林兄,不晓得为什么,小妹觉得体内热得很,好像被架在了一个蒸笼里,只想睡觉。” 
  林熠一凛,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容若蝶先受了墨先生金戈笑音的振荡昏厥,继而遭受魑魅浆毒热的侵袭,再听闻到岑婆婆不幸逝世的噩耗,几番交攻打击终于支撑不住,病倒成灾。 
  他宽慰道:“没关系,你只是累了,再小睡上一会儿就好。”取出一枚九生九死丹,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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