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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剑谍-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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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熠木然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既不开口也不阻止。 
  短暂的静默后,林显说道:“多少年前,我也曾像你一般的年轻冲动。我六岁得蒙恩师收养,与乌归道、宁道虚并称魔圣三徒,可谓少年得意。人到中年又迎娶了你娘,两人举案齐眉情投意合,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恩师于我,与再生父母无异。” 
  林熠不以为然地轻嗤道:“可是你仍然背叛了他!” 
  林显摇头道:“你大错特错了,我没有背叛恩师!” 
  林熠一震,犀利的眼神紧紧罩住父亲面庞,似要射进他的内心以判断这话的真伪。 
  林显直迎向他的眼睛,沉声道:“龙刃,很多事情都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我想,至少这点,渔夫应该告诉过你。” 
  林熠全身的肌肉骤然僵硬,呼吸刹那停止,死死地凝视着黑暗中父亲的身影。心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千百种纷杂念头齐齐涌入脑海。 
  林显却不给他任何思考喘息的空间,紧接着说道:“很多年前,我就已接受了和你相同的使命,下令的人正是我的恩师,魔圣聂天!那时,我与你娘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不得不负起这项使命。我无从抗拒,也不愿抗拒。” 
  林熠默默无语,他已排除了龙头借着林显再次试探自己的可能。 
  龙头或许可以神通广大到侦知自己和释青衍的真实身分,但绝不可能晓得他们的代号。 
  除非,是释青衍故意泄密,除非,释青衍就是龙头。 
  他一直怀疑,在九间堂内部的高层中,还存在着一个仙盟的卧底,否则如何能探知龙头招揽自己的计划?又何如能先一步安排好他打入九间堂的行动? 
  然而无论如何,他没有料想到这个卧底,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他一直痛恨鄙视的男人。 
  林显说道:“我几经艰险周折,终于打入进九间堂的内部。我的任务,就是查出龙头的身分来历,和九间堂组织的底细,然后由恩师会同释青衍、雨抱朴等人将它彻底铲除。 
  “为了取得龙头的信任,我不惜大开杀戒,甚至连逆天宫的人也不肯放过,最终一步步晋升到了九间堂的高层。而龙头一方面利用我的特殊身分,打击逆天宫,一方面对我反复考验。” 
  说到这里,他不自禁的笑了笑道:“比起我来,你所遭遇的那点考验,简直不值一提。可我还是上了龙头的当,满以为他会依靠我从内部瓦解逆天宫或者刺杀恩师,孰料这竟是声东击西之计! 
  “他竟然暗地里撺掇起五大魔宫,在恩师寿辰之日突然举事,打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林熠逐渐恢复了镇定,问道:“可这些和你从娘怀里夺走我有何关系?” 
  林显一字一顿道:“如今你的身体里,承载着恩师的生命印记!而那将会帮助你解开《云篆天策》的封印。” 
  难怪自己的灵台内,总会莫名其妙地窜出一股深深的魔意,原来如此! 
  林熠的心底陡然生出无名的愤怒,冷笑道:“卑鄙!你抛弃妻子,双手奉上亲生儿子,就是为了成全你所谓的师徒之情,果真是位好徒弟、好丈夫、好父亲!” 
  林显垂目低声道:“你应该明白,我们这样做的真实用意。恩师造就了你,就是为了二十年后代替他,继续这场未竟的逐鹿。” 
  “于是你就把我当作一份大礼送给了龙头?”林熠强抑怒火说道:“可我又怎会投入了昆吾派的门下?” 
  “那是龙头的安排。”林显回答道:“他命我将你抱上昆吾放在山门前,算准了玄干真人见到你胸前的执念玉后,定会收养下来。却不晓得阴差阳错令师也是仙盟的人。再后来的事,你都清楚了。” 
  “是的,我都清楚。” 
  林熠的语气骤然变得出奇的冰冷,徐徐道:“我只是不晓得,是谁给你权力从娘的怀抱中夺走我,又是谁给你权力肆意地改变我的命运,让我身体里莫名其妙地被种下别人的生命印记!我在你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林显面容肃穆说道:“我不知道龙头追索《云篆天策》之秘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们必须解开它,平复浩劫,阻止冥海倒涌!”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支淡金色的玉筒递向林熠,沉声道:“收好它。它原来属于魔圣聂天,现在就交由你来保管。你现在还缺最后一卷《云篆天策》,它在渔夫的手里。” 
  林熠没有接,看着母亲的秀颜徐徐说道:“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后悔过?” 
  林显握着《云篆天策》的手一抖,低沉道:“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突然振腕,用《云篆天策》点向林熠的胸前。 
  林熠一惊,意由心生左手施展“手舞足蹈小八式”抓向《云篆天策》。 
  但手指甫一接触玉筒,立时全身一震,经脉似要爆裂般痛楚难当,体内压制的伤势犹如梦魇般觉醒,太炎真气被林显破入的魔气轻易冲散,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林显默默将《云篆天策》小心地放入林熠破损的衣衫内贴身收好,神情复杂地端详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后悔又能如何,这条路你我还要走下去。再不可能回头了,儿子!” 
  他扶起林熠,左掌贴住他的背心注入魔气修复重创的经脉,导引太炎真气缓缓回归丹田流转凝汇。 
  半个时辰后,头顶水汽腾腾,面色渐渐苍白。 
  看到林熠憔悴的脸庞慢慢又有了血色,呼吸也开始细缓平稳,林显嘴角不禁逸出一抹笑。 
  雨停了,一滴滴水珠从洞口的岩顶滴答滴答朝下滴落,像一◇◇晶莹的珠帘在黑暗中闪着光。 
  林显撤掌起身,走到洞口收了灵符,向着空旷黑暗的山野中冷冷道:“你可以进来了。” 
  话音落下,青丘姥姥光影闪遁,飘然落在他的面前。 
  “他的伤势怎么样?”青丘姥姥望了眼兀自昏睡的林熠问道。 
  “我故意让他多睡一会儿,醒来后应该不会碍事。”林显道:“你送他回去罢。” 
  “你呢?”青丘姥姥问道:“如果林熠醒来问,我该如何回答?” 
  林显转身抱起妻子的遗体,悠悠道:“我和她,回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地方。”言毕,迈步朝着浓浓的夜雾里走去。 
  青丘姥姥静静目送林显远去,直到看不见他孑然的背影才慢慢地俯身。纤手触及一件坚硬圆滑的物事,她微微一怔,将林熠横抱入怀,朝着天石宫方向闪遁而去。 
  整整七日七夜,林熠在黎明的晨曦中苏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帘帐低垂,光线从缝隙泄入。 
  周身汩汩流动着充盈的真气,除了隐隐约约的疼痛,身上已察觉不出更多受过伤的痕迹。 
  丹田像一汪无垠的沧海,承载着雄浑纯厚的暖意,不断通过经脉周而复始的先天流转,生生不息地萌发着生机。 
  也许是因祸得福,他的功力竟比数日前又精进了许多。 
  尤其是体内多了四缕迥然相异的澎湃气流,与太炎真气水乳交融,又明显各有依归,循着特异的路径在经脉间游走移动。 
  他不由微微感到奇怪,略一动念,就觉自胸口膻中穴起,那四股气流油然升腾,经肩膀小臂直入掌心,仿佛渴望破体而出一般地兴奋躁动着。 
  他抬起手,就见右掌亮起白、黄、青、黑四色的绚光,依稀形成神威凛凛的龙首形状,在手心里跃动闪烁。 
  稍稍思忖,林熠霍然醒悟过来,这是自己吸收的五极光龙精元,在沉睡时被炼化所致! 
  自己的身体里又多了一群不速之客,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收功吐气放下右手,正碰到胸前硬邦邦的异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在睡梦中已被人换过。 
  用手轻轻一摸,林熠已知道衣襟里藏的,应是林显交给自己的那卷《云篆天策》。 
  可又是谁在换衣时,替自己放入衣襟内的呢? 
  猛地他心头一痛,犹如让尖锥狠狠而致命地扎了一下,眼前浮现起母亲胸口中刀倒下的景象。 
  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又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与承受的空虚和失落,整个身心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不知归依何处。 
  他呆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肩头,坚实的肌肉光滑有力。 
  可他恍然感觉到,那里种有一道刻骨铭心、永不磨灭的牙痕,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纪念。 
  他仰面躺着,心如同放进了沸水里在煎熬,身子一动不动似已僵硬。 
  一幕幕与母亲相处的短暂时光,从脑海里循环往复地翻转播放,这就是永恒么?一生的思念,一世的哀痛。 
  他的手指缓缓下滑探入胸前的衣襟,石中寒那一刀划出的伤痕犹在,却寻找不到母亲临终前希望烙刻下的痕印。 
  这痕印,已镌刻在了他的心里。 
  不放弃,不回头,是不能,更是不愿。 
  为了若蝶,为了母亲。 
  这样想着,林熠怅怅吐了口气,空洞麻木的眼眸里又点亮星光。他微微凝神,查探过四周的动静后从床上坐起。 
  帘帐挑开,先是小青“吱”地一声跳到他的身上,而后看见青丘姥姥那张冷漠绝美的玉容,和拉开帘帐的纤手。 
  “我睡了多久?”抱过小青,林熠问道。他的脸上,忧伤已离开了。 
  青丘姥姥对他如此迅速的恢复如常颇感意外,但视线扫过林熠太过冷静的年轻脸庞,心底又是幽幽一叹,回答道:“现在已是第八天的清晨,你睡的床原本是林夫人的卧榻。” 
  林熠的心一疼,沉声问道:“我娘的遗体呢,是不是被林显带走了?” 
  “是,”青丘姥姥道:“他说要带着林夫人,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地方。” 
  林熠冷冷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青丘姥姥垂下目光道:“你的内衣是我亲手换上的,还有一卷《云篆天策》,我也把它放进了你的衣襟里。” 
  林熠静默半晌,这时门外传来石品天宏亮的笑声道:“哈哈,林教主终于醒了!” 
  脚步纷沓,石品天、石左寒、凌幽如等人鱼贯而入,最后一人居然是久未露面的血魔仇厉。 
  石品天大大咧咧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打量着林熠问道:“林教主,有件事老夫还等你决断。石中寒那小子害了你母亲,该如何处置?” 
  林熠一言不发盯得石品天心里有点发毛,然后收回目光回答道:“娘说不杀他,就留他一命罢。听说,贵宫有个地方叫煮骨窟,很适合养老,想来石宫主也不会亏待了他。” 
  石品天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嘿嘿笑道:“当然不会,林教主尽管放心!” 
  林熠徐徐道:“如今贵宫的血案已真相大白,再加上两年前青木宫、金牛宫和圣教所发生的一系列惨案,看来皆出自我娘亲和乌归道之手。” 
  他扫视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停顿在叶幽雨的脸上,接着道:“常言说父债子还,我娘亲虽已过世,但林熠既为人子便难辞其咎。他日待诸事了结,必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以告慰亡者之灵。” 
  叶幽雨叹了口气道:“教主您何出此言?令堂既然身故,有关她的种种恩怨亦算了断。您与这些血案并无关联,更不必替母受过。” 
  石品天打了个哈哈道:“不错,有林教主你的这句话,我老石就心满意足啦,这事到此为止,往后别再提什么交不交代。 
  不然,岂不是看不起咱们这帮朋友?“ 
  林熠摇摇头,转开话题淡淡道:“仇老哥,你突然赶到天石宫是有什么事吧?” 
  “是。”仇厉环顾石品天等人,却是不语。 
  石品天识相地问道:“林教主,要不我们先告退?” 
  “不用,”林熠道:“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口风都很牢,你说吧。” 
  仇厉道:“十一天前,容小姐骗出魔玄令,突然不告而别,去向不明。我已严密封锁消息,并暗令圣教十九部火速找寻,直到前日才终于查知了她的下落。” 
  林熠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最平静的口吻追问道:“她在哪里?” 
 
 
 
  
第六章 寻梦
 
  一个人有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总是重复同样的梦境,就未免有点蹊跷。 
  而如果梦里的景致虽在记忆里从未去过,却又偏偏觉得熟悉无比,这个梦,无疑会显得更加的古怪。 
  容若蝶做的正是这样一个梦。 
  每一次,她都在睡梦里见到同样的地方,重复同样的动作。 
  澄静通彻的碧蓝天空下,她缓步走上一座金碧辉煌的雄伟高坛。 
  这高坛,远远看去如同一头安详匍匐的巨大神龟,座落在群山谷地之间。 
  一层,两层,她沿着彩锦铺成的绒毯行走在云雾缭绕间,远方的雪山巍峨神秘,像一个古老的传说。 
  她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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