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引(最终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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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第一次出远门,正在兴头上,当然喝不下那莲子羹……”正在身后为我捶肩的眉妩笑道:“要喝,也得喝酒啊!”
我眼睛一亮,转身拧着她的脸道:“鬼灵精,到底还是你跟我的时日久,比她们都了解我!”
这一转身,被我掖着的窗帘子便垂下来,遮住了窗户,车内光线骤然一暗的同时,车厢忽的向右倾斜,差点把我摔在地毯上。
“前方急转弯,马车上的人小心了。”外面传来萧左慢悠悠的声音。
现在才说,这个王八蛋!我恨的牙痒,一掀帘子探出头就道:“你……”
刚说了这一个字,就看见一块嶙峋怪石迎面扑来,“呼”一下和我擦脸而过,转瞬就被丢在车后,紧跟着又是一节张牙舞爪的树枝……我大惊,将身一拧,脊背“砰”一声贴上车厢,脸上还是感到了一阵刺痛。
“大小姐!”三个丫头急急上前围住我,吓的嗓音都打着颤,“车、车子走在什么地方呀?好端端的,怎么会……”
我轻轻的推开她们,慢慢的捏紧拳头,厉声喝道:“给我停车!”
“大小姐!你的脸……”甫出车门,匆匆赶来的风纤素一见我便呆住了。
我没说话,目光笔直的投向相隔几步之遥的萧左。
他仍然骑在马上,看见我脸上的擦伤,眉心似乎一拢,喃喃道:“坐在车里还不老实,探出头来做什么?”
声音虽小,我却能听见,冷笑道:“你问我么?我倒还想问你呢!”
“问什么?”
“别跟我装傻了!”我发现自己已开始发抖,就先做了个深呼吸才道,“你是怎么带的路?这——”我指着前方那条夹在两山怪石之间、幽深难测、坑洼不平的小路,道:“这也能算路么?”
“当然算路!”萧左冲我笑了笑,道,“据我所知,这叫山路。”
“哦?”我气极而笑,并希望脸上新添的伤痕能使那笑看上去狰狞些,“据我所知,还有一种路叫大路,萧公子家学渊源,想必有所耳闻。”
萧左笑道:“那种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大小姐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吧?”
我不知道,只好又“哦”了一声。
幸好萧左没再追问下去,自己把答案说了出来:“大路,也是险路!尤其是对那种携带珍贵物品还不肯轻骑上路,非要坐着豪华马车招摇过市的人,更是险上加险。”
我瞪着他,半天才从牙逢里迸出几个字来:“山路便安全了么?”
“也不安全。”萧左苦笑着说,“带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天下哪还有什么安全的道路。”
“不错!”一直不作声的百里晨风突然接口道,“但是,山路秘密,行踪不易被人发现,且夹在两山之间,两边尽是峭壁,道路又狭窄,敌人一来难以隐蔽,二来无法发动大规模袭击,总强于人多眼杂又易被合围的官道。”
我心一沉,道:“敌人?这么快就引来敌人了么?”
百里晨风道:“据可靠消息报……”
“可靠消息?”我扬了扬眉。
“就是我在豫南一带的朋友传来的消息。”萧左淡淡的说,“大小姐如若觉得这算不得可靠,可以当个笑话听。”
他的表情说明那绝不会是个可笑的消息,我紧盯着他,清清楚楚对他说道:“我对笑话没兴趣,也不需要它可靠,只要有用就行。”
他也盯了我很久,才缓缓道:“那么,这个消息恐怕不会让你失望。”
“说。”
“作乱南阳、驻马店一带的‘山中一窝鬼’已率众出巢,我们若走官道,难保会在半路与他们迎头撞上。”
山中一窝鬼!我咬牙,我听说过这个名号。他们是河南境内最凶悍的一伙山贼,经常行走于豫南的商旅,只要远远看见他们那面画着骷髅的黑旗,就会吓的站立不住。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出发不过半日就招惹上如此难缠的敌人,但是……“我们总得过黄河的,不是么?”
“所以我才决定走山路。”萧左叹道:“官道虽平坦,却需多绕八十里路,如果我们穿山而行,一出龙门便可直接渡河,幸许可以避开那些恶鬼。”
我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道:“这么说,时间是关键。”
“不错,越快越好。”
我想都没想,断然道:“如此,弃车!”
接着,一连声的命金昭、玉粹整理行装,越轻便越好,剩下的东西命眉妩连马车一并带回家。
金昭、玉粹同胎一母,同样的一套剑法由她二人共同使出,却如同四剑合壁,威力无穷。而眉妩除了替我梳头外,再无其他用途。
萧左含笑望着我,待我上了马,突然“喂”了一声,我一抬头,见他从怀着掏出个小瓶子,冲我摇了摇,道:“外敷,很有效,不会留疤。”
说着,一扬手丢了过来,也不管我接不接,提着缰绳就冲到队伍最前,一身邋里邋遢、仿佛是白色的衣衫在风中翻飞着,竟很有点英姿勃发的味道。
我下意识的接下那瓶子,触手一片温热,是他的体温……我浑身都一震,脸上顿时发烫,捏着瓶子的手却无比温柔起来。
那个王……萧左,其实也没那么可恶。
急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人和马都疲累不堪,走到一处有草有水、稍稍开阔些的地方时,萧左翻身下马,道:“休息片刻,等马喝足水就上路。”
他的意思很简单:马是交通工具,一切以它们的承受能力为主。
在心情好的时候,我倒不吝于承认:这家伙说的话虽不好听,却着实有理。
此刻我的心情就不错,但萧左的神情却很奇怪。
他正卧在草丛中,表面看去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可我却注意到,我每在心中数二十下他都会俯首贴地一次,似在倾听什么,还有,他手中抓着一块干粮,却连一口都没吃。
我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战胜不了好奇心,走过去道:“有什么不对劲么?”
萧左抬起头,迷着眼瞅了我半天,突然裂嘴一笑,道:“你用了?疤痕已经淡了很多。”
我下意识的抚脸,很快又放下手,不屑的晒道:“那是因为我涂了祖传秘方!”
他低声笑起来,眨眨眼道:“用金子做的还是珍珠?”
我“噗嗤”一下也笑出声来,随即又瞪起眼,正色道:“都错了,是用南海檀珠!就是展会上那种……”
这时他突然打断了我,道:“那些希奇古怪的展示方法,都是你想出来的?”
“是。”我淡淡的说,“如果你想夸我,麻烦换一个形容词。”
“我看的眼都直了!”他老实交代,“这样满意了?”
我咬着唇发笑,道:“那么,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拿漆黑的眼瞳瞧着我,我心一跳,连忙别开脸,耳中听他轻轻松松的说:“那天我在晨风耳边说的话是:‘我敢打赌,这位大小姐一定会出借阏伽瓶的,而且,她早晚会追问我今天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我吃惊的偏过头,下一瞬就意识到不打自招了,顿时气的发昏,可还来不及再说话,就见他突然间神色大变,骤然跃起,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整个压到草丛里。
几乎是立刻的,利箭破空声、马儿惨嘶声、纷乱的脚步声一起响了起来,间杂着从我头顶传来的萧左的叹息声:“我一直在留意是否有追兵,你非跑来和我说话……罢了!你呆在这里别动……”
“呆你个头!”我用力一翻身,推开用身体护着我的他,吼道,“什么叫我非跑来和你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未落,一根箭“嗖”飞来,在距离我的脑袋只有几寸的地方没入草地,箭梢犹在不停颤动,发出“呜呜”声响。
萧左脸色大变,有一种我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阴寒之色自他眼底升腾,只见他往腰畔一探,手一甩,“铿”一声,一把寒光凛利的软剑匹练般顺着这个动作展开……栖息在左右树上的鸟儿,倏的振翅高飞。
这两棵树叶茂枝繁,高耸入云,鸟儿栖息其中,地面上再大的动静也未能扰动它们,不料此刻竟被他的剑气所惊!
电光石火间,那个古老的传说在我脑中闪现:剑师临终呕血铸之,剑成之日,其杀人盛气,惊飞大雁,故曰:惊鸿……惊鸿剑!难道这就是惊鸿剑!的
就这么一恍惚间,萧左已拧身欲走。我一急,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嚷道:“别走!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非跑来……”
我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我已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惊呆了。
沉沉暮色中,数不清有多少黑衣人手持火把从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冲来,燃着火的箭不断射出,飞到哪儿就曼延成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马被烧焦了的臭味。
萧左就在这无比混乱的情形下定住脚步,转过身来,嘴唇翕动,不知对我说了句什么话,便飞身冲向来犯者。
赤色的火焰在他周遭熊熊燃烧,而他身似矫龙,周身漾起一圈水般剑影,一路如过无人之境,那些能把马脑贯穿的火箭,根本没有一只能近的了他的身……这一景象把我看呆了,半天才想起,他刚才对我说的是:“难道你不明白么?一和你说话,我就什么都忘了!”
第三章 路遇初险(2)
第二节 风助
当第一支箭破空袭来时,我正在马上。
还未意识到怎么回事,追日便自行调头狂奔,我连忙拉紧缰绳,只听身后马嘶声尖叫声风动声顿时汇集成了一片……
有人偷袭!
难道山中一窝鬼竟来的如此之快?(小说下载网…。。)
几支火箭冲我飞来,几乎是贴耳而过,追日忽的抬蹄,将我甩下马背。幸好一双臂膀横空伸出抓住了我,几个翻滚,停在一块岩石后面。
我微微惊诧——百里晨风!他是何时跟上来的?
刚自站稳,一记爆破就在岩石那边炸开,四下碎片乱飞,我与他连忙朝旁闪避。
几片碎石砸在我手上,一个名字顿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霹雳堂!
只有霹雳堂,才制作的出如此威力的火药。
风中送来阵阵火药味,此处逆风。
我与百里晨风对视一眼,他已抿唇长啸,追日穿越箭风火雨急驰而至。
“来!”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巨大的力道瞬间袭来,我惊呼声尚未出口,人已在空中。眼前黑幕一闪,是他用披风罩住我,耳侧传来他极低的声音:“很快就能到达上风口,别怕。”
怕?不,我不怕。我只是觉得有些悸乱——这个男人,只须一眼,便已知道我在想什么,如此心意相通行动默契,何其……悸乱。
追日突然向右闪避,我看见一道刀光,飞快自眼前掠过,拦在前方的两个来袭者顿时倒地。
“走!”百里晨风收刀,令马继续前驰,耳旁风声呼啸,刀光火海在倾刻间变得遥远。
很快到了风口,他并不勒马,抱着我就地滚落,手掌顺势在追日臀上一拍,轻叱一声“跑”,然后扭头冲我低吼道:“快!”
我抛了小瓶子给他:“你先服解药!”
音犹未落,衣袖轻挥——紫影先是只有一线,遇风变扩,瞬间延绵成雾,再后又淡淡隐去,在颜色消逝的同时,一股独有的香味却弥漫开来。
远处传来几人的惊叫声:“紫萸香慢!是紫萸香慢……”
不错,紫萸香慢,遇气生流,随风而传,风不止则香不息,要半个时辰后才会彻底消绝。
闻者瞬间昏迷。毒性传播速度甚至快于其香味,因名“香慢”。
“绝对是毒中楚歌。”一代毒王叶飞评价,“传播之广速度之快,当今天下无可出其右者。风纤素一妙龄女子,竟能研制出这般神奇的毒来,真令我这个浸淫毒术四十年的老手都为之汗颜。”
远远望去,人畜都已倒了大片,喧声渐弱……
紫萸香慢,何曾令我失望过?
就在这时,百里晨风身子一斜单膝落地,我这才发现他右腿中箭。过去一瞧,箭射的很深,足足入肉三寸,整只裤腿都已被鲜血染红。亏他忍的住,竟一声不吭。
“刀拿来!”我利落的撕开他的裤腿,朝他伸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刀递上。
“箭上有倒刺,你忍着点。”我头也不抬的说,提刀落下,以最快速度割开箭边上的腐肉,用力一拔,左手不停点穴止血,但血依旧溅了我一身。
一抹身影飞掠而来,啪的扔了个匣子给我。我看来人一眼,却是萧左。
“大内密药,止血生肌。”这种时候萧左仍是不改笑意,调侃道,“看来风总管救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如此干脆利落,晨风,你疼不疼?”
“过奖。”我淡淡应道,打开匣子上药。心头却很是吃惊:我只给百里晨风吃了解药,这萧左又是怎么来的?竟不为紫萸香慢所迷!
一则江湖传闻在我脑海里飞闪而过:百里闻名终生孤寡,但有个义子,曾有奇遇,百毒不侵。会不会就是萧左?
可是江湖素传那个义子极其讲究吃穿用度,品味之精,天下少有。其人还有非常严重的洁癖,据说山西遂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