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仙-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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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难，我亦当誓死守护；若师伯认为我没这资格，我也愿遥遥相祝。此日别过，只怕相见无期。师父后继无人，愿师伯每年清明遣弟子稍事祭扫；师伯和众位仙尊也当保重，菱角儿再不能为师伯奉上瓜果了！”
从袖中取出荣枯藤，我递予身畔的昆仑弟子，让其转交广昊仙尊。
广昊接过，低头目注荣枯藤上嫩绿的细芽，已有恻然之色。
我在昆仑呆了两百年，甚得众仙尊娇宠。师父教我当知恩图报，于是窥着师叔伯喜好，我也常做点什么。比如广昊仙尊爱吃瓜果，冬春之际，我便借了荣枯藤之力结出瓜果奉上；赤明仙尊爱饮茶，我出门便不忘觅些新茶带回；还有，德普仙尊喜古字画，同光仙尊喜养珍禽，文举仙尊无甚特别爱好，却喜欢我把正碍他眼的景予拐跑……这当然是两相得益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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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故人心依旧，魔池畔，花嫣然（三）
被昆仑弟子押走之际，我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景予。
他一身黑衣如墨，静静在站在原微跟前，像一株挺拔的树，又像一柄凌利的枪。
与原微一黑一白，一刚一柔，再衬着九尾狐烈火般的红裳，竟把秋日的昆仑映照得韶光明媚。
当日原微听闻我和景予被困蚀仙洞，出乎意外地奔去相救；谁知九尾狐居然也跟了进去，和景予问了同样的一段话。
“若你身在绝险之地，有个妖或魔舍弃一切跑来和你同生共死，你是选择固执于仙魔之别和她割袍断义，还是选择与她相守一世，死生不弃？榛”
原微始终没有回答。
但他后来的行止早已显出了他作为一个大师兄以及一个好男儿的担当。
他不但全力护着我们先行离开，并且不肯放弃险境中的九尾狐，舍命也要将她带出倚。
原微说，他并没有忘记，在绝险之地，谁曾与他同生共死。
蚀仙洞里他不曾和我割袍断义，想来化魔池也不会。
只是我这么个非仙非魔的莲身，短短半月之内，先入蚀仙洞再进化魔池，未免太传奇了些。
即便猜到前方未必是绝路，给丢入化魔池，还是件令人头皮发麻的事。
尤其，这回没有景予相伴，没有得失屏和荣枯藤相护。
年少时好奇心重，甚至和师父商议着，打算让他带我进化魔池见识见识，被一向宽宏大量的师父狠狠斥骂后，灰溜溜地放弃了这念头。
化魔池虽是昆仑禁地，但八大仙尊还是可以进的。如今想来，师父大发雷霆的背后，应该是深深的担忧。
这世间仙挺多，魔也不少，如我这般半仙半魔的估计没几个，谁也不晓得我跑进来逛一圈会不会就出不去。
而今日，我终于确认……
这地儿其实蛮不错的，只要有人打开通道，我便是逛上几天都能安然出去。
蚀仙洞可以毁了我，但化魔池明显化不了我。
我在入了化魔池才知道，外表巍峨的昆仑主峰，竟然是中空的。
穿过一条窄窄的通道便已进入山腹，机关在身后合起。
眼前的空间极大，方圆足有十数里。上方有浅淡清光，照出嶙峋山石；下方极深，隐见水纹荡漾，竟是一汪幽泉，怪不得以“池”相称。
我原先的仙家灵力已经折腾得七七八八，遂以师父临终时教我的运功法诀驱动体内那股胎里带出的先天灵力，飞身下去查探。
这法诀应该是师父自己琢磨出来的，远不如蚀仙洞里看到的心法用起来得心应手，却也能让我保持神智清醒，不至迷失本性，大开杀戒。
当然，转悠一圈后，我便知自己多虑了。
这里无仙无魔无妖无鬼，估计从前被关的魔已经连魂魄都散去了，我想大开杀戒也无人可杀。
洞中的空气很干净，既无元魔之气，亦无太浓重的仙灵之气，一派的清明正大，浩然古旷。
特别清正的气息而已，对仙或魔都没有太大影响。我在洞中上下奔行了几个来回，都没看出这里到底是什么令修为高超的魔头魂飞魄散。
下方的泉水清澈洁净，只是深不见底；四周岩石都湿润润的，青苔生得正好，只是四处见得焦黑的痕迹，——倒似被雷电劈过的模样。
可这里怎会出现雷电？
难不成和上次诸余山住过的地方那样，天生是适合天打雷劈的地形？
我伸手去试那水，虽然凉了些，却无任何异样。掬起一口尝了尝，泉水独有的甘甜直沁肺腑。
正纳闷时，只听隐有水纹声起，忙抬头看时，却见当空一道霹雳，利剑般劈向水中刚刚浮起的一物。
轰然巨响里，连着数道夺目电光把偌大的山腹照得亮如白昼。
虽不能和诸余山妖仙渡劫时的天雷相比，却也很是凶猛。
我终于看出了被劈的那物居然是个人，而且那人被劈时的闷哼听着有几分耳熟……
连着七八道雷电后，眼看那人又要沉落水底，我忙飞起一道碧色绫带，将那人卷起，拉到岸边岩石上。
那人似极惊怒，无力地摆手，含糊呻吟道：“放……放我下去……”
声音沙哑之极，像生了锈的刀锯正锯着被水泡了多少年的烂木头。
但我更能肯定，这应该是个我认识的人。
拨开他脸上的乱发，看着那张被雷电打得焦黑的脸，我终于认出，失声叫道：“符临长老！”
我曾经看到符临出手过两次，一次在陌潇潇的院子里救人，一次在千骨千杀阵里暗算原微，对这个枯瘦如鬼的魔界长老印象甚深。
也亏得他本就又黑又瘦，若是换了白白胖胖的定极，给这么劈上几百上千道，我必定认不出其本来面目，说不准还会当成烤乳猪什么的细细研究一番。
符临已是半昏迷状态，唤了好久，他才微微睁开眼，定睁看了半天，才惊讶地强要撑起身来，“公……公主……”
我忙扶住他，让他倚着块山石坐了，问道：“你怎么会给抓在这里？”
符临阖目低喘着，愤愤道：“双方交战，自有死伤成败。放心，主上早晚会给我报仇，把广昊、文举他们那些牛鼻子老道，统统丢到蚀仙洞里化了……”
“……”
我摸摸自己鼻子，再想想广昊仙尊他们的鼻子，没觉得谁的鼻子像牛鼻子。
符临喘息一阵，忽像想起了什么，绷直身激动得手足抽搐。他直叫道：“公主，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叹道：“双方交战，必有死伤成败，我被抓在这里有什么可奇怪的？魔帝或广昊仙尊，总有一个会替我报仇雪恨……”
说来真是悲剧，事到如今，我都说不清我到底算是被谁害到这步田地。关我进来的虽是广昊仙尊，而追根溯源，那罪魁祸首必是我那薄情寡义的魔帝老爹。
符临却极是焦急，叫道：“可是公主，若你出事，主上……主上他岂不……”
话未了，空中噗噗声响，然后细碎光影飞快汇作雷电，连着数道往他身上直劈过去。
我惊得跳了开去，正考虑要不要试着用手中长绫把他从雷电底下救出来时，只见符临凄厉惨叫着，在地上跳了几跳，“扑通”跳入池水中。
雷电紧追他劈着，也打到了池水里，将水浪溅起老高。
但有了至软至柔的池水相隔绝，雷电打到他身上时已经威势大减。
雷电如炮火般在水中连打了十几道，等停下之际，符临已经不知沉到哪里去了……
而我依然持着长绫好端端站着。
那些雷电有数道紧擦着我劈下，却只追赶符临，完全没有劈我的意思。
很快，整个山洞又恢复了原先的静谧。山腹内气息更加洁净，淡荡的风吹过，清旷浩缈的隐隐流光把本该漆黑的山腹映出几缕亮色。
我大体理解为什么这里叫化魔池了。
若在平地，被这样没完没了的雷电追击，即便再高深的修为，也会死得很快；但谁会甘心束死就死呢？难免会垂死挣扎。
于是，被囚入此地的魔，最终都会选择藏到池水中拖延灭亡的那一刻。
此处并无元魔之气蚀腐尸体，却连根人骨都看不到，想来这池水下方，早已白骨垒垒……
猛地想到我方才喝下去的一口泉水，不由我胃部抽搐，趴在山石边狂呕，恨不得把隔夜饭也吐出来才好。
所幸运者，我居然还能作呕，如果和符临一样被雷电追着劈，以我的这点子修行，此刻我应该已经化作一堆破莲烂藕在这池水里载浮载沉了吧？
雷电只劈符临，却没有劈我，这又说明了什么？
正呆呆出神时，身畔白影一闪，把我惊得差点跳起来。
定睛看时，竟是原微素衣翩然，悠然而立。
“原微师兄！”
我不觉又惊又喜。
原微的唇角柔和上扬着，目光亦清湛含笑。他瞥着符临沉没之处，神情很是欣慰，“你果然算不得魔。”
“嗯？魔帝的女儿，不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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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故人心依旧，魔池畔，花嫣然（四）
“你若是魔，蚀仙洞里就不会那么痛苦，化魔池里就不会这么轻松。”
我看看周围被打得焦黑的岩石，以及自己整洁干净的裙裾，笑道：“于是，我还是昆仑女仙？”
原微伸出手来，揉揉我的头发，微笑道：“我不知道你这丫头如今算是怎么回事儿……但如果化魔池都不认为你是魔，那就算不得魔吧？”
他沉吟着又道：“如果魔都如你这般，便是人间变了魔域也不妨。榛”
回想着最初他听说我是魔帝之女后要将我碎尸万段的情形，我也大是欣慰，也拍拍他的肩道：“对呀，魔也有好魔，妖也有好妖，比如若水姐姐……”
本以为他被我揭了老底又会暴跳如雷，拂袖而去，谁知原微并未退缩，只是神色僵了僵，然后唇角又浮上轻笑，说道：“她么……的确和别的妖不一样。”
咦，莫非九尾狐奔赴赤城山再度和并肩作战誓同生死，终于打动了他？
这态度似乎改变了不是一点半点……
我越性道：“原微师兄，若水姐姐对你的确是一往情深呢！”
原微终于显出一丝不安，捡过地上石子，用力掷到池水里，淡淡道：“这只狐狸忒不像话，以后再说罢！也”
我道：“师兄，她已跟你表白了七百三十五次啦！”
原微有些狼狈，看着那水上一圈圈散开的涟漪，勉强维持着原先的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那么……等她表白到一千次再说吧！”
“这个……也好，也好！”
我笑着附和，却暗地发誓，若出去见了九尾狐，一定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她。
想九尾狐苦追他三百年，最拿手的便是没脸没皮死缠烂打，闻言必定立刻去跟原微表白，一天内把剩余的二百六十五次表白完了，说不准原微给缠不过，立刻应了和她成亲洞房……
原微难得被我催逼，迷糊一阵便回过神来，转头问我：“你只管理会旁人的事做甚？你怎不问问景予目前怎样了，你目前又该如何出去？”
我抬头看看高处飘荡的清缈流光，轻笑道：“既然这里的雷不打我，我便暂时在此处修养生息又何妨？至于景予，掌门师伯不是交你约束吗？想来原微师兄也不至于让他饿着冻着委屈着，我放心得很。”
原微失笑道：“我岂敢委屈他？刚才他在我房里凶悍着呢，就差点没跟我动手，生怕你一进来就被化作一堆荷叶抽魂夺魄，逼着我先来瞧瞧你……”
他斜睨着我，“话说要不是他当日十二道金箭毁你肉身，你也不至于这般脆弱。算来也是他害你落到这部田地，你倒不恨他吗？”
我笑道：“恨啊，可他一向就呆，我还偏喜欢他这样的呆，于是恨完了就继续喜欢着呗！”
原微哼了一声，说道：“跟若水在一处久了，旁的本领没学会，独脸皮见长！”
我揉揉鼻梁，微笑道：“有时候，脸皮厚也能是克敌攻坚之法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用得很。”
九尾狐若不是厚着脸皮苦缠他三百年，焉能有今日之曙光渐露？
“你就贫嘴滑舌罢！”
原微微笑，手指毫不容情地在我鼻子上刮了一记，然后递来一物。
却是荣枯藤。
他道：“你倒是狡猾，为了让师尊心肠软些，连荣枯藤都交还了！幸好师尊心事重重，交给了我收藏。本想着荣枯藤是仙家之物，有它护持，即便你是魔，在这里也可以多抵挡一阵。如今瞧来是用不上了！”
我连忙收了，说道：“自然用得上！师兄暂时无法救我出去吧？这里空荡荡的，连个花儿草儿都没有，未必太寂寞了！”
原微秀挺的眉尖蹙紧，声音低沉下去：“目前形势不明，化魔池的守卫也不会听我吩咐，我也只能过来看看你，暂时也无法放你出去。腾清仙尊已被灭门之恨冲昏了头脑，文举师叔他们也极力赞成灭一灭魔帝威风。毕竟这次是魔帝先挑起事端，事涉三界安宁，闹大了天界上仙自会相助。但掌门师尊之意，魔帝来意不明，却气势汹汹。稍有不慎，昆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