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仙-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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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我丢了学了二百年的昆仑仙法,认了这色魔为父,从此改修仙为修魔?”
和景予当年那样,用背叛来还报师门二百年的养育之恩?
认一个居心叵测欺骗玷污羞辱我母亲、甚至害死我母亲的魔头为父,成为修身不修心的魔?
从此与仙尊们为敌,甚至害得师父在昆仑再抬不起头来?
而一心修仙的景予也断送二百年的苦修随我一起入魔?
景予见我模样,便有些焦灼,急急道:“菱角儿,我原来也想不开,一心想让你轮回摒弃魔根后重新修仙。可后来经了青岚一夕他们的事,我才知我错了。仙又如何,魔又如何,无非修行方式不一,能在一起便可。”
果然是个呆子!
这仙魔之道,这三界之路,岂是我等小小人物可以轻易翻转扭曲的?
朝歌上仙与一夕相恋被捆上了诛仙台,东华帝君都保不住;皓灵天尊更是给其他天尊逼得自散魂魄。也不知皓灵恋的是谁,最好早已喝碗孟婆汤把他忘了,不然苦苦思念千年,还得没有尽头地继续思念下去,早该疯了吧?
我笑着看他,柔声道:“我也想在一起。凡人不过区区百年,能得数十年相守已属不易。我们已经相守了二百年,其实怎么算也不亏了。何况回昆仑这一路,我们还可以继续一起说话聊天看落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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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处断肠,一样伤心,莲折丝不绝(一)
原微修为比我们高许多,他若是决定把景予带回昆仑救治,绝对有能力暂时保他不死。
景予瞳仁里有火星蓦地一跳,他愤怒地瞪我一眼,说道:“我不要数得到尽头的几日相守!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你这世欠了我的,便是你不来找我,来世我也会找到你……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打了个寒战,猛地想起小时候被他打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的情形。
难道我前世便欠了他的了?
而景予忽向我使了个眼色,伸手将我推开,却闷哼一掉,自己倒在地上,外人看着竟似是我把他打飞了一般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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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怨魂择人而噬的凶猛身影已经不见,鬼哭狼嚎之声也消逝无踪,眼前云开天青,并无半丝风雨,连满院的衰草败垣都似多了几分生机。
原微竟已施法完毕,果然精疲力竭,正微微地喘息着去擦额上的汗,忽听得景予呻吟,抬眼看时忙奔过来查看,犹自瞪我一眼,喝道:“叶菱,你还有人性么?他”
眼前的原微师兄真是陌生。
不像往日那个动不动把师弟师妹们骗倒,然后一个人抱着肚子滚倒在地上得意大笑的风趣师兄,更不像那个会在师弟妹有麻烦时不动声色挺身维护的宽仁师兄。
忽想起师父的评价,说原微冷硬,景予温善。
如今的原微冷硬得没有道理。
就因为我被识破是魔帝之女,二百年的师兄妹之情便可一笔勾销,有任何动静都不由分说地把过错往我头上扣么?
原微已俯身抱起景予,正待查看景予动静,但见金光闪动,景予蓄势已久的十余道法诀顷刻打在原微身上。
原微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尚未及运功,景予竟又是一式昆仑之“聚霜”飞出,原微立时眉眼挂上冰霜,顷刻被一层厚厚的坚冰冻住,再也动弹不得。
我不觉吸了口气。
“景予!”
急奔过去扶起景予时,景予却猛将我手一甩,怒道:“你……还不走么?”
却连气息都微弱了。
分明已耗尽仅余的灵力,还不知能拖得原微几时。
我定了定神,答道:“我带你一起走。”
景予低头瞧一眼自己的伤处,苦笑道:“我……我走不了……”
全力一击之下,连原微注入的法诀也已护不了他,又开始汩汩渗出鲜血。
“走不了也得走。”我向他嫣然一笑,“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多呆一阵吗?”
他喉咙滚动了下,惨白的脸上露出极温柔的笑意,“想。”
我柔声道:“那咱们走吧!”
扬手飞出秋水剑,我扶住他踏上去,捻起行云诀,立时升空而去。
飘荡二百年的怨魂收归地府,满天阴霾尽除,脚下卧龙村虽然破败,却见泉水清澈,芳草茵茵,连树木都已渐显生机。原微中了景予的“聚霜”,暂时被冰封住不能动弹,神智却还清楚,幽暗的目光闪过我们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明知景予便是全力一击,也未必能拖住他多久,只能奋力往深山密林间奔逃而去。
“带着我,你更难脱身。何况,菱角儿,我的时间不多了……”
景予倚在我身上,低低叹息。他的黑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指尖微微颤动时,三团银色光芒流溢而出,却是原先被他抽走的伏矢、雀阴、非毒三魄。
魂魄归位,我精神振了振,抬起眉眼冲他轻笑道:“我们在一起,多一刻,是一刻。”
“多一刻,是一刻……”
景予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人已站不住,无力地跌坐于秋水剑上。
头顶碧空如洗,白云皎洁,脚下青山妩媚,素色山岚悠然在峡谷烟树间跌荡,一只两只的黑鹰平展着翅膀在岚霭间翩然穿过,时隐时现。
他低声叹道:“菱角儿,我不在时,你也要好好的……如果不愿回魔帝身边,也不要让人带你回昆仑……若你不来找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等我回来找你。”
他说得并不确定,黯淡的黑眼睛萦着释不来的愁郁,始终只凝注在我身上。
自是担心我无法护自己周全。
以他的身手,若非避入玄冥城内,都无法逃过昆仑众仙的追杀,何况是我?
虽有救我性命的仙莲在手,可再不能找师父为我折莲为身,我自己修为又越来越弱,我又该怎么自救?
但我抱住他,轻声答道:“好,我不让人带我回昆仑。我等着你带我回去,在孤鹜峰练剑,看满山的紫堇花开,等天边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去……”
“……”
他咳着,血丝一缕缕从雪白的唇边挂下,许久才答我:“好。”
我不知道是他在骗我,还是我在骗他。
但我居然真的在远方茫茫的深山密林间看到了紫堇花开,看到了无忧无虑哼着歌儿晒着太阳的少女,还有悄悄拿棉团塞住耳朵却痴痴向少女凝望的少年……
泪水忽然间又要落下。
一道飓风忽然席卷而来,将秋水剑打得骤然一晃,如被巨浪扑翻的小舟,差点倾覆下去。
“是……是师兄!”
景予回头,挣扎着站起,伸手去取腰间的长天剑。
原微已经破开禁制疾飞而来,远远一击便差点将我们击落。
他那俊秀面容凝雪萦霜,竟比被景予冰封时还在冷寒几分。
景予扶着我与他对峙,殷红的血已经浸透他的衣衫,串串血珠自袍角滴落,无声无息地在空中飘开。
“景予,你被她迷住心窍了?”
原微踏剑拦到前方,却没有立刻动手,看着景予的神情已有几分焦急。
到底是师兄,必在担忧景予伤势;而我既被他认定是魔,自然算不得他师妹,而是迷住他师弟的狐狸精了!
景予淡淡道:“师兄,被迷住心窍的是你。若你不是因为鹿妖之事心生执念,又怎会看不明白,不论是仙还是魔,菱角儿始终是我们师妹,从未变过!”
原微立时满脸通红,怒道:“胡说!”
他振剑,明煜光芒拖曳如闪电,狠狠劈在我们脚下的秋水剑上。
我本就元气大伤,带着景予勉强御剑而行,哪里还经得起原微的沉重一击?秋水剑凄惨地尖啸一声,一头便栽了下去。
“景予!”
“菱角儿!”
一齐掉落下去时,我听到呼唤彼此的声音。
我勉力向上一抓,正握到他伸向我的手。
他颤声道:“菱角儿,别怕!”
我道:“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呆子,还说原微师兄看不明白,他不是一样看不明白,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吗?
紧紧握住他,正要强聚灵力召回秋水剑时,上方猛地一沉,却是原微飞来,拉过景予往他那边拽去。
“景予!”
我唤着时,依然本能地将景予的手握得更紧,竟和他一起被原微拉了过去。
一道凌厉银光闪过,我腕间蓦地一凉,几滴浅碧的汁液飘到脸上。
还没回过神来,便觉景予已被带起,飞得离我远了。
景予低头看向他的手,蓦地发出一声惨烈嘶吼,奋力甩开原微,长天剑已向原微当头斩去。
我已和他分开一段距离,但我的手却还牵在他的掌心……
被劈开的翠色袖子空荡荡地被风吹开,远远地飘往地面。
他掌中握着的,是一只手,连着大半截手臂……
甚至连手和手臂也很快消失了,化作一截荷叶梗子,跌落云端。
我其实没觉得疼,只是觉得手上很凉,很凉,且伸手去接秋水剑时,发现什么都没抓到,秋水剑从我跟前直直地落了下去……
很无力的感觉。
只能和秋水剑一样,整个人直直地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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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圣诞快乐!嗯,情节恰好不怎么快乐,真是杯具~~
PS:下一更会在后天。
两处断肠,一样伤心,莲折丝不绝(二)
“菱角儿!”
景予失声惊叫。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但原微一剑砍下我手臂来,却也似惊呆了,盯着剑尖滴落的浅绿汁液顿在当场。
景予长天剑砍过去,直至剑锋袭到面门,他才想到躲闪,胸前衣襟便被剑风劈裂了大片。
景予也顾不得再去砍他,纵跃而下,飞身追向我滟。
我已掉落很远,有一滴两滴的水珠滴落面颊,丝丝咸腥。
他终于接近我时,我已重重摔往坚硬的山石。
“菱角儿……它”
掉落的时候风声很大,我只看得到他一张一阖的唇,从他的口型猜到了他正唤我的名字。
我也急着想告诉他一句话,可惜一张口便被山风淹没,再也说不出来。
这一摔落下去,只怕连莲叶梗子都摔烂了,我还能说话么?
堪堪便要及地之时,青山绿树间忽闪过一道火红的光。
还没看得清是什么,那红光已飞到我身下。
我重重地摔落,却像掉在厚厚的棉絮上,且棉絮上还包了柔软松滑的皮毛。
我安然无恙,身下传来似猫叫又似呻。吟的女子声音。
定睛看时,正见一个毛茸茸的尖嘴巴转到我脸庞前,黑黑的眼睛如阳光下的两丸黑水银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狂妄桀傲,肆无忌惮。
我正摔在一个不知什么庞大动物身上,周身都是火红的皮毛,看着有些眼熟。
还没回过神来,那动物又是一声不满的尖叫,却是景予紧跟着摔在了“它”身上。
原微险些被景予伤着,但到底不肯坐视他被摔死,遥遥施了术法,在他身上裹了一团柔软银光,此时却是连那银光一起摔在了那动物身上。
“菱角儿!”
他颤抖着唤我,却是什么都顾不得,先扑过来看我手臂。
他的胸口在流血,很快濡湿了下方柔软的皮毛;而他漆黑黑的眼底,分明正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我不敢相信,木头一样的景予,从小被打个半死也犟着头不肯讨饶半句的景予,居然会落泪,还这样大滴大滴地落泪。
但我总算没有立刻死去,总算能告诉他我想说的话。
想抬手拂一拂鬓边的乱发,却只觉出了手腕间凉意嗖嗖,再也不能抬起。
我只得扬脸向他笑了笑,说道:“景予,我忘了告诉你,我是莲藕所化,早已没有躯体,少了只手……不疼的。”
真的不疼,所以你不用难过,更不用落泪。
景予抱住我,很努力地向上扯着唇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来,终却传出一声惨痛的呜咽:“我疼……”
有滚烫的泪落到我脸上,我忽然之间也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不是来自断了的手臂,而是来自空空的胸口。
莲藕做的心,居然会这样的疼,必是师父的手艺太差,没放对位置,或者眼光太差,不小心挑了段朽坏的藕。
身下,那头一身火红皮毛的动物叹气道:“景予,男女有别,你老爬在我身上,只怕你师兄会吃醋。”
景予尚未答话,那厢已听得原微叫道:“若水,你又捣什么乱?”
却是原微已经飞落跟前,目光先扫向我手臂,好看的凤眸明显收缩了下,才若无其事地转了开去。
那动物嗖地一缩,只剩了狸猫大小,却是一只皮毛火红的九尾狐狸,再着地一滚,便化作了一极美的红衣女郎,正是前些日子我们在诸余山遇到的那头九尾狐,——听说就是原微给她取的名字,叫作善若水。
九尾狐红唇一扬,却是媚眼如丝,笑意妖娆,“我何尝捣乱?明明是你的师弟刻意调。戏,这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