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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奚梦帝殇-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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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睁眼时,她站在原地,手执雪刃,前方有个容貌清秀的黑衣女子,带领众人一齐恭敬地跪 
下行礼。于是眸光向左轻睨,便看到新房红烛高照,床榻青纱飘扬,掩着两道紧密相拥的人影。 
奚勍又微侧脸,往右偏去,瞧见雪白长衣的他持剑而立,剑尖凝着鲜红,蔓延扩散向旁边两个倒 
地的苍老身体。
  奚勍只觉呼吸一阵剧痛,之后强忍转头,望向身后……
  烟花漫天飞舞下,一道修长孤紫的身影,就这样落寞地站在湖边。
  ——我会……一直等你的。
  刹那之间,哭的笑的,悲伤的欢喜的,温暖寒冷,挚爱仇恨,各种声音各种脸容各种情景, 
都像细碎数之不尽的沙砾,忽然聚集一齐,拼和成巨大耀眼的白色光柱,最后宛若陨石坠落一般 
快速,直直冲入她的脑海中!
  只要记得……京城浦秀街,韵阑坊。
  奚勍猛然睁开眼,一缕清冽之华,转瞬即逝。
  

  ☆、重拾

  临近三月的夜晚;天空飘起了疏散轻盈的雪花;漫天降落;就如同想去极力覆盖着什么;只是那 
一片洁白美好,最终也有融化、露出泥泞表面的一日。
  雪愈发紧了;在晦朦月色下;呈现着一种淡淡诡谲的暗红色。
  明黄纱幔由床顶倾垂而下,轻柔且静止,昏迷许久的奚勍终于睁开眼,微睁眼帘却不见初醒 
的惺忪,反而透着别样清冷。
  她静静躺着;当所有浮光往事完全沉淀下来,便觉得自己;不是从梦中惊醒,而是重新经历了 
一场轮回。同时;也全都想明白——
  曾经的纠葛迷茫,理清,却是走不出。
  曾经的爱恨情仇,斩碎,却纠缠不休。
  原来她的疲倦与痛苦,从来都没有尽头。
  只是何曾想过,自己,竟然还会与那个人……
  “娴儿……”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惊喜万分的呼唤。
  手继而被紧握,奚勍浑身一震,那掌心的细腻摩挲,带出奇异温柔,但也足令血液凝结,心 
魂裂颤。她只觉现在无法抬头,无法抬头,去看这个人一眼。
  见奚勍终于醒了,祁容满脸欣喜,轻轻扶起那纤柔身子,却蓦然感到,一手冰凉。
  “娴儿……”祁容低声一唤,下刻,情不自禁将她揽进怀里。
  “上一回,吓坏了吧?”感受那份冰凉,他心疼已极,语调温柔得如在哄着小孩子。
  奚勍却像失去知觉,冰偶一样贴在他温暖的胸口,没有挣扎,没有乱动,只因经过将近两年 
的岁月相处,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个怀抱,一种来自身体上的,依赖与眷慕。
  然而随着记忆全部苏醒,奚勍也清楚感受到自己这些变化,心中立即涌现不愿去接受某种事 
实的慌惧,不可原谅的悔恨,以及难以言制的惊震与愤痛!
  她怎么可以与这个人,与这个弑亲夺门的仇人,重新生活在一起!
  想此,奚勍闭上眼,只觉心哭无泪,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残酷,落空的手,狠狠揪紧被角。
  祁容抚过披散的青丝,声音如撩人月色,轻柔旖旎中夹杂着担忧:“娴儿,饿不饿?你已经 
昏迷两天了,先吃些东西吧?”
  松开奚勍,他转身去拿桌上随时备好的暖羹,碧质莲纹瓷碗的光泽,为那羊脂般白腻的双手 
衬上淡淡莹晕,祁容转动调羹,先试下温度,才抬头微笑看着奚勍,而目光,不经意流滑向她的 
手。
  奚勍一直静默,任由祁容小心翼翼喂完暖羹,稍后听他突然道:“娴儿,别怕了,庆宴上的 
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奚勍内心震动,接着下颌犹如被柔滑丝缎拂过,被他柔缓并坚持地抬起。
  入目地,依然是那双深缱痴眷的眼,曾经在无数夜里交织缠绵的眼,那样的眼神,仿佛蕴藏 
了生命中最透心彻骨的爱恋。
  对视间,奚勍不着痕迹地敛去眸色,微微启唇:“我,觉得头疼……”
  祁容见她抚额低头,柔声安劝:“太医说你是受了惊吓,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娴儿觉得头 
疼就再躺会吧。朕过一会儿,也该去早朝了。”
  奚勍一惊,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寅时末了。
  祁容扶她躺下,微压纤睫道:“之前昀儿也闹了一阵儿,现在刚安静下来,娴儿也继续睡吧 
。”
  听他提起祁昀,奚勍低垂的睫毛随纱帐轻飘时微微颤抖,漆瞳尽处,好似被戳入炽烈的光点 
,因着痛而愈发盛亮。
  为她掖好锦被,祁容转身离开。而奚勍隔着透明薄纱,望向那朦渺不清的背影,眼神深深, 
并挟着探不清的雪华幽悒。
  回想当时,一双乌瞳里流露出的悔恨与悲伤,纪琴她最终以死,唤醒了自己。
  而祁容,你非但利用她,最后更是亲手杀了她!
  你我之间,究竟还要阻隔多少化不开的血仇!
  紧接奚勍目光一怔,见那身影在中途突然止步,朝自己这方转过头。
  她合眼,阻断与他视线交织的瞬间,不愿被发现,更不愿去瞧那脸上的神色。
  或许等他再一个转身,自己就可以趁机不备,立即断掉那条性命!
  这样她的恨,她的怨痛,她的迷惘,就可以得到终了,得到完全开释!
  然而万籁俱静中,奚勍除了听到自己的心跳,还听到金软小床里那轻微的呼吸声。
  若是如此,这个孩子……将来会恨自己吗?而且……
  不知不觉,脑海便浮现无数个他抱着祁昀欢喜无边的画面。
  因闭得用力,细睫不时如纷乱蝶翅般振动,奚勍忽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似笑自己的不忍, 
又似笑命运的捉弄。
  ********
  白天奚勍呆在床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外面宫婢以为她还睡着,都不敢进前打扰。
  紫烟袅袅,纱帐随风轻微开合,奚勍在床榻上盘膝而坐,运功调息,因这一年多时间里,身 
体被调养得极好,所以功力没有半分退减。
  而这中间,祁昀哭闹过两次,估计是饿醒了,奚勍曾忍不住想下床看看,但很快就被闻声赶 
来的宫人抱走了。
  直至下午,奚勍听到桂顺在宫外高呼,知道是祁容来了,立即翻身入衾,面朝墙壁假装熟睡 

  “陛下,娘娘今天睡得沉,这会子还没有起呢。”
  弄秋禀完,祁容便走入寝室,听着比方才轻了许多的脚步声,奚勍心口一揪一痛,每次都是 
如此,生怕……吵醒到自己。
  红色流苏摇晃,墙壁上开始映出他半条身影,奚勍随即闭眼,能够清楚感受那目光正落在自 
己,从背后投射,却又带给人一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掺杂着温暖,柔和,但或许又是,深 
深的探究。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床边,默不作声,久到窗外的雪已不再簌簌而落,久到奚勍都禁不住皱眉 
猜疑,下刻,他终于有了动作,一只手覆上奚勍的额头,似在试探温度,过会儿又轻轻贴上露外 
的半边脸颊。
  奚勍感觉他刚才的掌心很暖,但此时指尖却仿佛夹了层冰,在自己幼滑的肌肤上,一点一点 
,轻细柔抚,就如同,绘着他的心痛。
  这种情感一旦渗透入心,便令奚勍如受折磨,混合着眷恋与痛恨,恨不得马上摆脱,但她隐 
忍不发,从表面看去,依然是平静睡熟的模样。
  稍后祁容停止下来,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终于离开。
  接着奚勍一惊,听到外面传来“起驾回宫”的声音,不禁意外而诧异,以前的他即使不留宿 
,也会在这儿批阅奏折到很晚才离去。
  支起身,奚勍竟愣愣盯着那道八面屏风许久……
  “咦,娘娘您醒了!”弄秋进来时见她已经睁眼,赶忙迎了上去,“陛下刚刚才来过,结果 
娘娘当时还睡着,陛下就说让您好好休息,自己便回去了。”
  奚勍披发垂首,静静听着。
  弄秋瞧她今次不言不闹,以为是为祁容没留下的事生气,解释说:“娘娘不知,上回娘娘在 
宫宴上受了惊吓,昏迷不醒,陛下就一直守着,这两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呢。”
  奚勍听完点头,想他今天没留在倾鸾宫倒是好事,起码行动上能方便许多。
  京城浦秀街,韵阑坊。
  一抹幽华从眼中闪逝,随后氤氲起淡淡怀伤。
  不知现在,还得及吗?
  *******
  深夜,奚勍脚步轻微,撩帘望向睡在外面塌上的小宫女,晚上都是对方与弄秋在这儿轮流服 
侍。
  素指轻轻一伸,便点中她的睡穴,摇曳烛光下,恍惚映过一双似雪清冽的瞳眸,奚勍推开小 
窗,身形宛若雪中幽魅一般,无声掠出。
  此刻亥时已过,街道上仅有零零星星的人影,浦秀街是京城一条比较繁华热闹的店铺街市, 
对奚勍来讲完全不陌生,因为那里也曾布有夜殇门的势力。
  想到自己辛苦付出的心血,如今却四分五裂,半数掌控在他人手中,奚勍深敛了眉,一片冰 
盈雪花划过眼前,耀亮尽处那一丝裂痛。雪,不知不觉又下起来。
  她戴上狐毛兜帽,纵身在夜雪里,几经转拐,终于来到一间店铺前,“韵阑坊”三个字纵横 
在牌匾之间,看去还很新,应该才建没多久。
  但至少,至少也有一年了吧。
  奚勍抬头看着,胸臆忽然掀起风吹沙扬般的悲怆,并滚涌着快要溢出的激动。
  当时她怎会想到,去年在湖畔旁所遇的男子就是玉凡呢?可现在即使回想起来,全部都回想 
起来,又能怎样呢!
  奚勍眼中浮现着憾恨,嘴角的笑,压抑而凄凉。
  就算他说会等自己,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还会守在这里吗?
  因为店铺早就关张,从外只能望入一片漆黑,奚勍一番犹豫下,终于叩响门扉,连续敲打后 
,里面闪动出微弱的烛光,只听有人不耐烦地嚷嚷:“这么晚了,是谁还来敲门啊!”
  奚勍一听,正准备解释,就瞧一名圆脸留八字胡的男子探出头来,看到她身披白狐毛斗篷, 
玉姿盈立在黑夜,伴着半空点点飞扬的晶雪,一时惺眼迷离,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仙魅幻化 
出来的人儿,但再仔细望去那双眼,清冷亦如若碧水寒潭,摄魂入魄,竟激得大脑一下清醒过来 

  “姑,姑娘,这么晚了,不知有什么事?”最后瞧清,即被那冷艳之容一惊,男子说话都变 
得客气。
  奚勍略微思索,道:“我想打听一个人,这里,有没有一位姓聂的公子?”
  

  ☆、人非

  男子听完;神情果然有变;盯着她反问:“敢问姑娘是?”
  奚勍道:“他的一个朋友。”
  男子闻言;忽然一脸激动道:“那你……可是奚姑娘?!”
  奚勍心里诧异,并迅速反应过来,这世上能有几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他既如此说,便证 
明……
  答案昭然若揭;奚勍手微拢,点点头。
  “真的是……”男子有些不敢相信,提着烛盏照明她的脸;再次确认不是幻觉;神情惊喜交加 
,“奚姑娘快请进,我们公子他……一定会高兴的!”
  奚勍不及多问,见他退身让步,便先入内,隐隐中,闻到空气里飘来胭脂香味,才知这是一 
间香料铺。在对方引领下,奚勍直穿后门,途经一片花圃,踏入甬道,走过拱形小门,最后来到 
一处不大的院落,内有三间房舍,紧密相连,借着月光可见房前栽种着几株梅树,绽放的洁白梅 
瓣吸取月华,被冰雪浸润,在黑夜中呈现着幽泽之光。
  奚勍有些意外,没想到店铺后竟还有这么一大段地处,而夜已深,中间房舍却依旧灯火明亮 
,隔着纸窗依稀可见晃动的人影。
  玉凡他……就在这里吗?
  奚勍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只听对方颤抖道:“小,小姐?”
  奚勍侧头,一名碧衣女子站在不远处,手执空盘,原本上面托的碗盏都因看到她时骤然翻落 

  “莹怜……”认出后;奚勍眼中倏然荡起久别重逢的波动。
  莹怜小脸涨得通红,听到呼唤;顿时泪水弥漫,又惊又喜地扑上前;激动不能自已:“小姐, 
真的是小姐!”
  她哭得瑟瑟抖抖,奚勍伸手安抚,一团温暖从心中油然而生。与莹怜分别已有两年,没想到 
竟能在今日相见,现在她平安无恙,内心一阵慰然。
  “这几年,莹怜真是想死小姐了。”她一边抹泪一边欣喜道,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对了, 
小姐怎么会……”
  话未讲完,房舍的门“啪”一声打开,听见响动的四五名男子冲出来,而奚勍留意到领前那 
人年约三十七八的样子,身材健硕魁梧,容貌威严刚正,双目汇敛精深,正警惕十足地盯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他语声犀利,巍然屹立在门前,就已让人感到那股沉稳浑厚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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