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是巫女-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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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面对这个问题,莎拉犹豫不决。在真实和谎言之间徘徊,她感受到血液上涌,手心也汗津津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曾经因她死去的人脸,如同打碎的拼盘,又一块块、一片片拼凑起来。她又开始重复地思考。
“他的眼神快把我逼得喘不过气了!”她焦急地想,“我们为什么不能保持现在的关系,而非要我给他一个答案呢?”
好在弗洛尔的出现给了她摆脱困境的机会。
这位温柔文静的好姑娘,来邀请莎拉和萨克享用午餐,在关键时刻,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有礼貌地向萨克问好。莎拉分别为他们作了介绍,接着便拉住弗洛尔的手快步走回收容所,她口上说请萨克好好欣赏山间的景色,实则无情地把他远远抛在了后头,使其独自郁闷。
午餐是简单而富有情调的。原本令人难以下咽的干面包、奶酪卷以及苦涩的生菜叶,经过安吉丽老院长的巧手,也变得可口起来。薄面包片缀上了葡萄干和水果皮。土豆汤里,小豌豆取代了营养豆,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大家的食欲,孩子们都安静而满足地摆弄盘子里的食物。等到甜点和咖啡端上桌子后,老院长才允许孩子们开口说话。她首先向萨克里菲斯先生道谢──虽然已经这么做过了,但仿佛不多谢几次就不能表达她的感激──萨克也十分得体地作了回答,他声明能为孤儿院效绵薄之力是他的荣幸,同时也对遇难的孩子深表歉意。弗洛尔借着手绢掩饰自己的羞涩之态,也轻声地,向身边的萨克道谢,在他的白魔法治疗下,她的伤已经痊愈了。萨克向她点头回了礼。他没有坐在莎拉身边,但一双眼睛总是时不时绕到她身上,而莎拉呢,不是逗着拉斯玩,就是低头发呆,丝毫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
在这期间,共有两次谈话,使得萨克里菲斯先生收敛起他惯有的微笑,整张脸出现明显的晦暗──这种情形虽然少,但难免还是有的。
头一次,是安吉丽老院长无心地提到萨克的名字,她说:“我说啊,萨克里菲斯先生──这个名字很少见呢,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的三位骑士之中,就有一位大人叫作萨克里菲斯,因为这个名字十分特别,涵义又叫人心生崇敬,我至今还有印象──既然您和莎拉认识,那么说来,莫非您就是那位尊贵的骑士先生?”萨克停下喝咖啡的动作,在别人都以为他要承认的时候,他平静地说:“很遗憾,我不是骑士。”然后便保持缄默。老院长却想当然认为他太谦虚了,一定要使他开口承认,她一边夸赞他是“真正的骑士”,一边又向莎拉询问两人的关系。这当中,一直沉默的拉斯说出了惊人的话来。
他说:“莎拉,你是不是打算嫁给这个家伙了?”
莎拉大惊失色说:“天哪,拉斯,你才五岁,哪里知道这么个事的?”
拉斯生气地回答:“我已经七岁半了!我当然知道,因为那家伙总是盯着你看。”
“你真是没有礼貌!”莎拉急红了脸,说,“别嚷嚷着‘那家伙’,要称呼‘先生’。”
“可是你之前也总是这么叫的,我是跟你学的。”
“拉斯──”莎拉觉得十分丢脸,她抬起头小心谨慎地看了眼萨克,发觉对方也注视着她,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望着她,眼神像是在等待她回答。她于是不得不慌张地声称:萨克里菲斯先生只是一个朋友,仅此而已。这时候,萨克眼里的光采便突然黯淡下来。
接下来,说起莎拉重回孤儿院的意图,老院刻意支开了孩子们,让莎拉毫无顾忌地说出她所担忧的事。莎拉也这么做了,她实在希望能让老太太听听她的痛苦。在说到北岛领地的墨王陛下时,她不加掩饰地露出愤恨的神情,怒不可遏地咒骂天底下最邪恶无耻的人,肮脏、卑鄙的恶魔!──矮人村沓泊里,妖精村维埃特,奎斯特的酒馆老板,以及可怜的莱卡夫妇,统统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天啊,他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地夺走如此多人的生命!而现在,居然还把魔爪伸向了孤儿院!
“噢!我好恨他,老太太,我从没狠狠地恨过谁,可我确信我恨他!
老院长急忙替她擦掉眼泪,把她的脑袋搁在怀里。莎拉大声说,她怀疑这次火灾也是墨王搞的鬼,只是这一回他打错了如意算盘,因为对方似乎忘记了还有萨克这样厉害的角色。萨克看着她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以及一口咬定“墨就是背后的凶手”的坚决态度,不由得低垂下视线,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已经凉了的咖啡。他把莎拉的话听进心里,一字不漏地,所有的感情他都能理解,他是那样了解她。不过,这也更使得他的眼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阴霾。
“萨克,你一定也同意我的说法对么?”莎拉来征求他的意见。
萨克十分巧妙地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另外轻描淡写地说:“在昨天夜里,孤儿院的四周并没有黑色的魔物出现,我看不出来,这与一般的火灾有什么区别。”
当莎拉问起他为什么会来到赤路姬的孤儿院,他回答这只是凑巧而已,他在莎拉可能停留的地点中选择了一处,而老天幸运地让他遇见了她。
这样的谈论似乎就此结束,莎拉看出了萨克略有回避的态度,渐渐停止了抱怨。在当时,她曾留意到萨克眼底一闪即逝的哀伤,但过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她怎么也预料不到,一个真正的、如同暴风雨般的转折就要来临了。
~第四章 迷雾 天空失去阳光~
近半年来,莎拉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安稳踏实地睡过一觉,等她醒来,舒服地伸过懒腰,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她的枕头边放着弗洛尔的旧裙子,两个姑娘年纪虽说有差别,但身材相仿,莎拉穿着它再合适不过了。她下楼,避开正正经经的洗脸仪式,绕到后院,从瓦罐里舀了点水,稍作洗漱。然后向厨房的太太要了一碗米粥。
不一会儿,她听到隔壁较大的会客厅传出几个人同时惊呼的声响,显得热闹非凡,她竖起耳朵细心聆听,发觉其中还有老太太那缓慢温厚的嗓音。“她们到底怎么了?这样大声嚷嚷!”莎拉嘀咕着,好奇心立刻把她牵了过去。
那些年过四十的贫穷太太们,在收容所度过了许多年乏味的日子,魔法多半在结了婚之后就忘光了,唯一剩下的乐趣似乎就是嚼舌根。她们从不承认,但也从不放过任何说闲话的机会,就好比现在,莎拉还没跨进会客厅,就通过她们的闲话,对清早的这件事有了大概的了解。她感到有些诧异,但多少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弗洛尔的追求者,上门向老院长提婚来了。
不久前,镇上曾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大型庆典,镇长的朋友──城里的波庞老爷由于出资最多,被热情地邀请来镇上主持开幕。他的独生子凡尼得?波庞先生也来了,当天晚上就对盛装打扮的弗洛尔小姐一见钟情,整个夜里直到天亮,眼睛一刻也没从她身边移开过。倘若说这一夜只是年轻人一时的头脑发昏,那么接下来频繁地拜访孤儿院,便不能再视为单纯的冲动了。他甚至说服了父亲母亲,他完全不在乎所谓的地位,执意要娶一位“没有姓氏”的好姑娘。
莎拉走近些,试图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也许即将成为她妹婿的人。他二十五岁上下,是个挺干净的年轻人,像时下贵族打扮那样略施脂粉,额头颇高,头发柔软。一个人一旦有了稍微显赫的家世以及为人称赞的外表,就会自然而然高傲起来,这位凡尼得先生也不例外,不过在众人眼里,这些缺点由于他对弗洛尔小姐的热情追求,而显得微不足道了。莎拉却不喜欢他,认为他配不上弗洛尔。瞧瞧他有什么好呢,除了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和满嘴的甜言蜜语之外,究竟还剩下什么?一辆珠光宝气的高级马车?还是动不动“我家那祖传的产业”的口头禅?噢,瞧他那自命不凡的模样!
“听说您是个很厉害的御剑使,剑技一流,这在年轻人中倒是很少见呢!”老院长却意外地对凡尼得先生抱有好感,也许是他某一天的殷勤模样感动了她。话说回来,能感动老院长的事情多得数不过来,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凡尼得先生则得意洋洋地回答道:“对于拥有青色先天属性的我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您知道,我本不是个重视名利的人,可即使再怎么摆脱,我祖父‘神魔御剑使’的称号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这真叫我十分烦恼啊!”
他这番话又引起了周围一阵不小的骚动。莎拉直感到恶心,扯了扯嘴角,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老太太看见莎拉,便急忙委托她去把弗洛尔找回来,再三关照别让凡尼得先生等太久。莎拉于是颇不情愿地踱出屋子。
事实上,她完全用不着和自己生闷气,也不用勉强自己替一脸神气的凡尼得先生跑腿,因为弗洛尔小姐已经回来了。
她披肩敞开,洁白的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的雀斑周围红彤彤的,显出遇上高兴事时的那种雀跃。然而突然见到满屋子的人,她吃了一惊,随即掩起脖子,试图用平常的口气说出“啊,春天提早到了,炎热的夏天也不远了”这种话,可她的眼神一瞥见凡尼得先生,就如同噎住一般,什么话也说不上了。
在弗洛尔小姐之后,走进来的是萨克里菲斯先生。人们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盛满凤溪子和炙炎花的花篮,而那花篮是弗洛尔小姐一早带出门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萨克若无其事地走进大厅里,把花篮交给瞠目结舌的安吉丽老院长──和面红耳赤的弗洛尔相反,他的神情中丝毫没有不安或局促的成分,倒是老太太慌乱中把花抖落到地上。她甚至忘记了要给萨克介绍凡尼得少爷。
人们看见萨克,就仿佛在假面舞会结束时瞧见了使人惊慕和赞叹的神秘人物。也许是过于出色的外表和无可指摘的风度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自踏进门开始,萨克的光芒便远远盖过了屋子里另一位年轻绅士“神魔御剑使”凡尼得先生,这使得后者大为不悦,从鼻子里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哼声。
“弗洛尔小姐,”他大声说道,脸上带着并不高尚的微笑,“你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小妖精!你已经够撩人的了,啊,我相信你不是忘了我和我这颗忠诚火热的心,和这位可爱的先生到山顶偷偷摸摸摘花去了?”
这句刺耳的话响起,莎拉和萨克同时蹙了蹙眉。弗洛尔更不用说了,她咬着嘴唇,使劲忍住涨上来的血色,美丽的眼睛中像有什么即将掉落下来。
“你这是在说什么混帐话……”莎拉的嘴里立刻蹦出愤怒的字眼,却还不待说完整,就被萨克暗底下阻拦了。
萨克对凡尼得的态度比平常较为冷淡,可以说是镇定而容忍。他简单地提醒对方,在任何情况下,尊重女士和为女士效劳都是最基本的礼节,就像他在山间的小路上遇见了弗洛尔小姐,就替她把沉重的花篮提下山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当然,这个礼节对凡尼得先生也应该同样适用,除非他并不是绅士。
“别用那种英雄式的口吻对我说话,噢,您得小心,先生!”凡尼得绷起脸,眯着眼睛说,“气焰嚣张的人总是受到命运之神额外的关注,明白吗?”
萨克注视了他许久,笑容似是而非,他说:“我不得不诚实地同意阁下的观点,是您让我懂得,我的气焰为我带来的关注,使我有幸与一位美丽的小姐同路而行,聆听她动人的声音。倘若因此而冷落了阁下的话,我只能十分抱歉地说,您的气焰还得再加把劲。”
弗洛尔听到这么说,耳根都红了一片,接触到莎拉的视线后又急切地把头扭开。
“拔剑!先生!”凡尼得恼羞成怒,脸上的脂粉也遮掩不了充血的皮肤。他无情地一把推开上来劝和的老院长,从身后拔出剑来,高声叫嚷着,“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你应该庆幸,我凡尼得?波庞──不是以弗洛尔小姐未婚夫的名义,而是作为神魔御剑使和你决斗!所以你即便死在我的剑下,也不必感到羞愧!”
屋子里的太太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为他突然撕下亲切的假面具而害怕不已,眨眼之间就都退到了墙角。萨克仍然镇定地站着,只是嘴角带着一些捉摸不定的焦虑,他回过头,不动声色地望着弗洛尔小姐。
“弗洛尔!”莎拉扶着摇摇欲坠的美人儿,用急切而万分期待的声音叫着,巴不得自己能代替弗洛尔,劈里啪啦说出一番彻底绝情的话来,让凡尼得大大地丢人。“快开口啊!”她心想,“只要让萨克知道你并不诚心要嫁给那家伙,你们没有婚约,那就能堂堂正正地与他决斗了!”
弗洛尔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