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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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整整三个月,守到敌军将领被他的坚韧所折服,对他说,只要愿意放弃抵抗,我给他什么样的官爵,他们再往上递增三品。
阿傻回答,城在他在,城灭他亡。
这样的回答,你说他傻不傻。
真傻,傻得我想亲手杀了他。却再也没了这机会。
直至守到整座城弹尽粮绝,已经快要吃人肉的地步,阿傻才放弃了抵抗。
城门对敌军开放的那天,他将自己锁在王宫最高处,我的寝宫内。一步未出。
出于对他的敬重,敌军将领一个也没有去打扰他,任他一个人待在里面,从日出到日落,从日落到日出。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
第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上,再也按捺不住,有人过去砸开了寝宫厚重的大门。
然后看到一抹嫣红色的身影,高高悬挂在寝宫那道正对着北方的悬梁上。
风一吹,尸身便荡一荡,长长的黑发轻轻扬起,好像飞天的朱雀一样漂亮。
很多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尽心辅佐一个昏庸暴戾而一无是处的王。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所以我一边用鞭子抽他,一边问他。
他傻乐傻乐地说,士为知己者死。
什么叫士,什么叫知己。我再问他。
他继续傻乐傻乐地说,没在书上念到过,所以不知。
我怒,于是更加用力地抽他。
现在站在我寝宫的废墟上,想着那一切,好像还清晰得跟昨天一样。
整个城早已经荒废了,在敌军乍然看到阿傻那具火红色的尸体之后,在他们因此而带着军队默默离开之后。
这座城从此就空掉了。
只剩下一些坚固的城墙和房屋还在北风里静立着,像在等待着什么,就仿佛那些日子我静立在佛像前,等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期待点什么的消息一样。
阿傻仍在房梁上悬荡着,或许死得太过刚烈,没人将他取下,没人替他安置。
他那样孤独摇荡了究竟有多久?
我想起八岁那年,也是将他这样悬荡在我寝宫的房梁上,他浑然不知地朝我嘻嘻傻乐,像个愚蠢透顶的傻瓜。
而当年抽打他的那些藤条早已经烂了,连同他的身影,唯独他离开那天留给我的剑,还在我身边,我将它扔下城墙的当夜就一个人摸黑将它再次带了回来。
我用它斩断了阿傻脖子上的绳子,于是他轻飘飘从房梁上荡了下来。
落到我怀里,很轻,轻得我不敢用力将他抱住。
阿傻。将他平放到地上的时候我低声唤他名字:我回来了,你可以睁开眼了,阿傻。
起来对我笑一笑,虽然我一直很讨厌你那样对我笑。
你这傻子。
什么士为知己者死。
何以谓之知己,我百般虐待于你,谁是你的知己!
阿傻没有回答我。
被时间腐蚀了的脸上依旧一副傻乐傻乐的笑,好像他依旧活着,依旧人前人后跟着我,对我道,陛下,陛下……
陛下……陛下……
风里隐隐传来老臣们召唤我的声音。
和着风响,和着幡动。
那雪白摇曳的招魂幡。
原来我也已经死了么。
什么时候。
是听闻阿傻死的那一刻。
还是踏雪而出在被雪冻住了的山地里狂奔了一天一夜后跌倒在地的那一瞬?
无论怎样,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笑容易陨,烟花易冷。
阿傻,你我两条亡魂,从此相伴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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