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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湖奇侠传-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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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池本想施出练成的飞剑来,忽然心里一动,顾念:这些上阵的浏阳人,全是作山种地的蛮汉;其中虽也有些练过一会拳脚的,然终是血肉之躯,那有甚麽内功?如何经得起我的飞剑!刈草一般的,把他们全体刈了,未免太伤天地好生之德:不如用梅花针,只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戳伤,不能追赶那边的人,也就罢了!思量已毕,看看追赶的到了跟前:忙揭起长袍,从腰间百宝囊里掏出一大把梅花针来。

这种梅花针,是用钢屑炼就的,厉害无比!和头发一般粗细,每枝长不过叁分。使用的时候,全仗内功到家,可以打到百步开外,无微不人!那怕你穿极厚的衣,一粘身就钻进皮肉里面去了!在心术狠毒的人,修炼这种梅花针,多用极毒的药水煮过;见血即不能医治!

这也是暗器中的一种。

笆肃、陕四一带的练气士,发明这种暗器,为的是好杀狼群。在几百年以前,甘肃、陕西的狼,动辄是千百成群;没有这种可以多杀的暗器,不容易制服狼群!流传下来,便成了练剑的一种附属武器。

当时杨天池掏出梅花针,朝追赶的浏阳人撒去;只听得数百人,同时叫一声哎呀!有中了要害的,即倒地挣扎爬不起!不曾中要害的,也疼痛得住了脚,不能追赶!

一时呼痛号哭的声音,惊天震地!那些逃跑的乎江人,忽见追赶的纷纷倒地,不倒地的也伏身子呼痛:还疑心是浏阳人用诈。有胆大的,回头杀伤了几个,不见浏阳人反抗;才大家折转身来,复奋勇向浏阳人杀去。杨天他一看,不好!使浏阳人是这般骈首就戮,不是和用剑术杀他们的一样吗?我师父是个仁德君子;听了我这举动,必然责备我残忍。我得从速将他们止住才好!只是上阵的人多,一字儿排开的阵线,长有数里;杨天池又不是平江队里的头目,如何能够止住他们呢?

他一时急中生智,见一面红旗底下有一个人在那里擂鼓催进;鼓声越急,反攻的人越奋勇;掌红旗的,双手举旗,一起一伏的摇动。离红旗十来丈远近,有一面绿旗;旗下也是一个人,提一面大锣;举旗的立不动。杨天池心想,这锣声,必是令退的;我惟有急将锣抢过来,用力敲打一会,看是如何?再作计较!真是小说上面所说的:说时迟,那时快!天他身手,何等疾捷!只将两脚一垫,已经到了绿旗之下;随手抢过锣来,也来不及抢锣槌,就握箸拳头,敲得那锣震天价响。

反攻的人,一闻锣声,同时止了脚步:然浏阳队里被杀死的、被打伤的,已有十之五人。

杨天池见大众停了手脚,即大声喊道:“穷寇勿追!这回且饶恕了他们的性命罢!”众人得转败为胜,也不知道原故;见浏阳人都瞑目待死,一些儿也不抵抗,正是杀得高兴;忽然听得锣声,虽则齐把手脚停了,但是心里都疑惑,怎麽会金鼓齐鸣呢?一个个回转头来看,听了杨天池的喊声,却没一个认识杨天池。

平江队里为首的人,姓罗名传贤,是一个在农人中很有赀资产的人。当洪秀全、杨秀清经过湖南的时候,罗传贤还只二十多岁,就充当团练军的小头目,略略知道些临阵的方法。

拳棒工夫,也可以打得开十来个蛮汉。此时已有五十多岁了,只因他家世代业农,薄薄约有些祖业,所以不愿认真投身行伍。不然,那时由行伍中发迹的,十分容易;有了他这种资格,早已是提镇的地位了!如何能得他在这里,当这种全无名义的首领呢?

这时罗传贤,见自己的队伍,败退下来;正无法阻止,得也跟往後退。陡然见一蚌文人装束的少年,从老弱队中,一跃十多丈,到了阵前:将长袍一揭,随左臂一扬,便见无数火星相似的东西,撒开来向浏阳人身上射去。

浏阳人正奋勇追赶,一遇邪些火星,顿时一个个受了重伤。罗傅贤心中好生诧异!

才招呼自己人,回身杀去。又见那少年,抢锣打,心里更是惊讶:杨天他高声喊了几句话。罗传贤忙跑过来,对杨天他拱手,问道:“足下是那里来的?为何不乘胜追杀,反敲锣停止进攻呢?”

杨天池放下铜锣,也拱手答道:“敌人已死伤得不少。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不欲多伤人!岂可尽情杀戮?小子便是十年前的义拾儿:今日路过此地,特来相助我义案一臂之刀,并非有仇於浏阳人!死伤过多,仇恨更深;循环报复,更无了时!老先生此时,即可将大众遣散。小子就此告别了。”

杨天池复拱了拱手,折身见自己义父,就立在後面。

原来万二呆子,急义拾儿像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和别人打架:自己不曾拉住,很放心不下!自己的眼睛,又看不见多远:杨天他施放悔花针、浏阳人受伤,以及平江人反攻上去的种种动作,万二呆子眼里,都不曾看得清楚。只听得旁边的人,忽然加倍的呐喊;又听得大家欢呼之声。问同伴的,才知道义拾儿在绿旗底下,和罗传贤说话;浏阳人已是大败亏输。

方将一颗老糊涂心放下,急忙走到绿旗跟前来。他原是一蚌极忠厚的人,见自己的首领在这里,还不敢上去,就立在背後等。

杨天池搀扶箸他的胳膊说道:“扶你老人家回家,看义母病得怎样了?”万二呆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可是好!但是我还得向罗先生告假,才能带你回去。这是有辨则的!不然,就算是临阵脱逃,得罚我五串钱!”

杨天池道:“甚麽罗先生?他在那里呢?孩儿去替你老人家告假,你老人家只立在这里不动。”

万二呆子摇头道:“这是便不得的!不论是谁,都不能托人告假;我是要亲去的!罢和你说话的,便是罗先生。”

罗传贤还没走开,万二呆子的话,听得明白。即过来说道:“万二爷!只管回去罢!我遣散了大众,还要到你家来,和他谈话呢。”说时,用手指杨天池。万二呆子听了,欢喜不尽。

在万二呆子的心目中,以为罗传贤是个大有身分的人;能得他来家一趟,真是蓬荜主辉!

慌忙鞠躬致敬的,连称不敢当!畅天他懒得多说,搀扶了万二呆子就走。回到万家杨天池与他义母,自有一番安慰,万二呆子自有一番问长问短,这都不必叙他。

且说浏阳人方面,有五六百人都受了杨天池的梅花针;被平江人杀死的也有一百多名;打伤者有二叁百。只被梅花针刺了,没被打被杀的,倒容易恢复了原状。原来,杨天他的梅花针上面,没有毒药;受刺的不至有性命之!往常两方打架,照例是打输了的,就即时各散五方;这年认了输,且待次年再打;然从来死伤到一百人的时候很少!

这回浏阳人木已打胜了,却来了杨大池助阵;反将胜的打得一败涂地,死伤如此之多!

浏阳队中首领姓陆,名凤阳,是浏阳一县中,财力最雄厚的农人。虽是不曾读书,为人却甚是精明干练;争了赵家坪,於他家农务上的益处极大。所以浏阳人奉他为争赵家坪的首领。

这回因是打胜了,陆凤阳领大众,争先追杀。不提防他受了杨天他一梅花针,又被平江人在他肩头上,打了一铁锄头:还亏了一锄就打得昏死过去了,平江人以为是已经死了,才没打第二下。平江人退後,方惭惭转过气来。

陆家住在一个小市镇上。陆凤阳的跟人,将陆凤阳抬回家医治;刚抬到那市镇上,一个跛脚叫化,正低头,迎面一偏一点的走来。抬陆凤阳的人,因走得太快,跛脚叫化避让不及,竹竿尾子正巧在跛脚叫化的额角上撞了一下。叫化城了一声哎呀!双手将竹竿扭住,骂道:“你们瞎了眼吗?充军到烟瘴地方去吗?怎麽是这般乱冲乱撞的?”

陆凤阳的跟人,在那时有甚好气!朝邪叫化脸上,啐了一口凝唾沫,也回骂道:“你不是瞎了眼,如何不早些让开?你真是个不睁眼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看我们抬的是谁?”

那叫化被这一回骂,倒软下来了!反笑晃了晃脑袋,说道:“我确是个不睁眼的!不知道是谁!倒要看看你们抬的,可是一个叁头六臂的人物?”

陆凤阳肩上虽受了重伤,心里却还明白。起初听得自己跟人在和人拌嘴,以为无意的撞人一下,算不了甚麽事!便懒得张眼去看。及听这叫化说出来的话,既不是本地的口音,又不像寻常叫化的口气;见说要看看可是叁头六臂的人物,即张眼一看,不由得心里大为诧异!

不知陆凤阳为甚麽诧异?那跛脚叫化是谁?且待下回再说。

第七回 陆小青烟馆逞才情 常德庆长街施勇力

话说陆凤阳张眼见那跛脚叫化,身材矮小,望去像是一个末成年的小孩;一头乱发,披在肩背上,和一窝茅草相似;脸上皮肤漆黑,紧贴在几根骨朵上,通身怕没有四两肉:背上被一片稿荐,胸膛四肢,都显露在外;两个鼻孔朝天,涂了墨一般的嘴肩,上下翻开,俨然一个喇叭;两只圆而小的眼睛,却是一开一阖的,闪烁如电;发声自丹田出来,宏亮如虎吼。

那时正在二月间天气,北风削骨,富贵人重裘还嫌不暖!这叫化仅披一月稿荐,立在北风头上,全没一些缩瑟的样子!陆凤阳的心思,也很细密;一见这叫化,就暗自寻思道:

“这人必不是寻常的乞丐,多半是一个大强盗装成的”我倒不可把他得罪了,免得再生烦恼!”心里这般思量,便忍肩上的痛,勉强抬了抬身,陪笑脸说道:“他们是粗野的人,不留神撞伤了老哥甚麽地方,望老哥看我的薄面,饶恕了他们!我身上带了重伤,不能下来,给老哥陪罪;也要求老哥原恕!”

那叫化见陆凤阳陪不是,即将扭竹扛的手松了松,点了点头,笑道:“这倒像几句人话!好,我真个看你的面子!”说完,提起那跛脚,又一偏一点的往前走。

陆凤阳的跟人,心里十分怪自己主人太软弱,无端的向一个乞丐,是那般服低就下,是口里不敢说出甚麽来。气忿忿的抬到家中,邀了几个帮陆凤肠种田的长年工人,瞒着陆凤阳,各人带了一条檀木扁担,追出来,想毒打那叫化一顿。

这种事,在浏阳地方是常有的。浏阳的民性,本来极强悍,风俗又野蛮。过路的人,常有一言不合即就动手打起来的。本地人打赢了便罢,若是被过路的打输了,一霎时能邀集数十百人,包围了这过路的毒打;打死了,当时拣一块荒地,掘一个窟窿,将首掩埋起来;便是有死者家属寻到了,也找不着实在的凶手!

陆家出来追叫化的,共有八个人。才追出了那市镇,即见那叫化,缓缓的在前面走。追的一声喊嚷,各举扁担,从两边包围上去。那叫化像是聋了耳的一般,全不知觉,仍向前一偏一点的走。先追着的一扁担没头没脑的砍下,正砍在那叫化的後脑上。

可是作怪,扁担砍在上面,就和砍在一个棉花包上相似!砍的人还道是叫化头上的乱发堆的太厚,砍在头发上,所以这般柔软!接着第二个赶到了,扫腿一扁担砍去,砍在那跛脚上;听得拍的一声,将扁担碰了转来,震得这人的虎口出血!

跛脚叫化望着刚才抬陆凤阳的两个跟人问道:“你们为甚麽打我呢?”两人不曾回答,接二连叁的扁担,斩肉丸似的斩将下来;下下实打实落,并没一扁担落了空。倒打得那叫化大笑起来,说道:“原来你们有打单身叫化的本领!怎麽和平江人打起来,便那般不济咧?

打够了麽?我都记好了数目,回头去找你的东家算帐!”

这一来,反把这八个人惊的目瞪口呆,几个胆小的,掉转身,撒腿就跑;这几个见他们跑,也跟着溜之大吉,大家都存了一个如果叫化找来,咬定牙关不承认打了他的心思。

一行人才奔进大门,就听得那叫化,紧跟在背後喊道:“我送上门来给你们打,你们不打一个十足,我是不肯走的!”

大家回头一看,更惊得恨无地缝可入,谁也想不到他一个跛脚,会追赶得这麽快!料想他这麽大的嗓音,必然会嚷得被自己东家听见,跑是跑不了,躲地无处躲,得都回身向叫化求饶道:“我们都是些无知无识的蠢人,得罪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我们在这里陪礼了!”各人都倚了扁担,一齐向叫化叩了个头。

叫化嗄了一声道:“有这麽便宜的事麽?你们浏阳人,被人打死了,都没要紧;打伤了,更是应该的,我不是浏阳人,没这般好说话,快把你东家叫出来,跟我算帐!”

两个跟人以为他是一个叫化的;我们向他叩头,便叩一百个,他也没有用处,所以说没有这麽便宜的事,他必是想要钱要米,多偷些米给他就完了;免得给东家知道了麻烦。忙拿大碗,承了一满碗米给他道:“对不起你老人家,我们都是帮人家的人,手边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将就点儿收了这碗米罢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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