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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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坐着等到天明,也没有用处。身体也很倦乏了,就独自上床睡觉。
杨继新在外旅行三四年,平日山庄茅店,随遇而安。有时就在乱草堆中,胡乱睡一夜,几年来何尝有过这种温柔香腻的锦裀⑤绣褥,给他安眠一夜呢。因此这一觉睡下去,酣甜美适,也不自知睡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在梦中被人轻推了两下,耳里仿佛听得有人用很低的声音说道:“睡到了这时分,还不舍得醒来吗?”杨继新被这话惊醒,睁眼一看,羞怯怯坐在床沿上的不是新娘是谁啊?杨继新翻身坐了起来,说道:“小姐真忍心,教我一个人睡在这里。从此我再也不敢像昨夜那般鲁莽了,只求小姐不可撇下我,就从后门逃走。”
此时新娘的神情,不似昨夜那般害羞的厉害。听了杨继新的话,脸上观出很惊讶的样子,说道:“我何时从甚么后门逃走过?你这话我听了不懂。”杨继新指着新娘笑道:“小姐昨夜不是从这床后的后门走出去的是从甚么地方走出去的咧?”新娘就像不知道有这一回事似的说道:
“我昨夜甚么时候走出去了,你还在这里做梦,不曾醒明白么?”杨继新这才急得跳下床来,说道:“小姐这话,说的我又不懂了。小姐昨夜没出去,却在哪里呢?”新娘道:“我不是在这房里吗。”杨继新笑道:“小姐在这房里吗?坐在甚么地方?睡在甚么地方?”新娘指着床沿道:
“我就坐在这里,睡也是睡在这里。你自己鲁莽发猴急,被我推开了,往后你就做出没看见我的样子,瞧也不瞧我,理也不理我,教我有甚么法子。这时倒来怪我忍心,撇下你从后门逃走了。
这床后的后门,虽是安设了一张,但是因为门外是一个靠近后山的大院落,我胆小害怕,不敢打开,从来是紧紧关闭着的,一次也没开过。其所以将床紧靠这门安设,也是废却这后门,不许出入的意。要开这后门,须得先将这床移开。我昨夜移这床么?”
杨继新听得新娘这般一说,心里更诧异到了极处。指着窗外向新娘问道:“小姐说昨夜不曾出去,我心里也疑惑小姐是没有逃走得那们迅速的道理。只是小姐既不曾出去,何以又在窗外对我说明日再见,今夜我是不敢和你睡,你—个人睡一夜罢的话呢?”新娘摇头道:“我不曾向你说这些话,你当面见我说的么?”杨继新道:“我虽不是当面看见小姐说的,确是亲耳听得小姐是这们说的。我当时听得这们说,即刻开了这房门追出去,只是已不见有小姐在窗外了,并还听得一路格格的笑着去了。事情又不是隔了多少时日,难道我已记忆不清楚?”新娘道:“这就奇了,我在这房里一整夜,至今一步也没有跨出这房门,你居然会听得我在窗外说这些话。这是从那里说起?”
杨继新至此已满腹的疑云,想不出解释的道理。只得又向小姐问道:“即算我昨夜糊涂了,当面看不见小姐。小姐既是一整夜在这房里,也看见我么?”新娘带笑说道:“为甚么不看见你呢,看见你呆头呆脑的,被我推开之后,就像失掉了甚么东西似的,这里寻寻,那里看看,又打开房门,朝外面东张西望一会,口里唧唧哝哝一会,又擎起蜡烛,向床后照一会只不来睬理我。
看着你在房中踱来踱去,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有时也向我身上望望,最后就见你上床睡了。从我身边擦过,也不拉我同睡,也不问我睡不睡,竟像没有我这个人在你眼里,我自然不好说甚么。
见你已睡着了,有了鼾声,我才躺在床这头,睡了一觉,衣也不曾脱。刚才被丫鬟在外面说笑的声音,惊醒转来,看天色已不早了,看你还睡得鼾呼呼的。恐怕丫鬟进来看了不好,只得将你推醒,你醒来反对我说出那些无头无脑的话。”两人正在说着,外面忽有几个丫鬟推门进来,都笑嘻嘻的向新娘、新郎叩头道喜。不知杨继新怎生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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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狂且(jū),即狂狙,狂放不羁之意。
②揎(xuān)拳捋袖,捋袖露臂之意。
③草茅下士,指在野未出仕的人。《仪礼·士相见》:“在野则曰草茅之臣。”
④咄嗟,指呼吸之间,犹言出口即至。
⑤裀(yīn),被褥、床垫。
第五十回 做新郎洞房受孤寂 抢软帽鱼水得和谐
话说杨继新正和新娘说着,众丫鬟笑嘻嘻的推门进房,争着向新郎新娘道喜。杨继新也笑向众丫鬟说道:“你们今日且慢道喜,留待明早再来罢。”新娘瞟了杨继新一眼,杨继新立刻自悔失言。幸亏来的都是些小丫鬟,听得和不曾听得一样,胡乱敷衍了一会,众丫鬟都退去了。新娘从此对杨继新的情形,似乎亲密了许多,不像昨夜那般羞涩了。一日三餐,都是极丰美的酒席,开到新房里来,由新娘陪着同吃。
这日早起,杨继新原要新娘带他去给老头请安。新娘说:“用不着,父亲已于清晨出门去了,一时不得回来。”杨继新见如此说,乐得终日在房中,与新娘厮守。杨继新无沦说笑甚么,新娘都陪着说笑,俨然是一对新结婚的恩爱夫妻。只杨继新一动邪念,或紧相偎傍,或伸手去抚摸,新娘便立时站起来,或闪过一边,或正色说不可轻薄。杨继新恐怕又和昨夜一样,弄成对面不相逢的局面,只得竭力的收勒住意马心猿。心想:等他上了床,我把灯火吹灭了,从暗中摸索,他没有害羞的心思,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日杨继新盼望天黑的心,急切万分。好容易盼到天已昏黑了,便催促新娘上床。这新娘的性质很奇特,在白天里和杨继新有说有笑,姿态横生,一点儿羞涩的神气没有。一到了夜间,房中高烧了两枝儿臂粗的红烛,在烛光之下,看新娘的神气,就渐渐的改变了,好像有祸事将临头,急须设法避免的样子。杨继新见天光一黑,就精神陡长,兴致勃然,七扯八拉的,寻些使新娘听了开心的话来说。新娘听了,都似不甚在意,并显出时时刻刻防备杨继新去动手轻薄他的神气。
杨继新以为,少女初经人手羞怯自是常情。寻出许多“男女居室,人之大伦”的腐话来譬慰,想借这些道理,壮一壮新娘的胆气。谁知新娘听了,又好象全不懂得有这们一回事似的。杨继新催促新娘上床,新娘半晌不说话,只坐着不动。杨继新催了两遍,新娘才说道:“你先上床罢。”
杨继新既不敢接二连三的催,更不敢伸手去拉,只得遵命,先自解衣上床。心里计算,等新娘上了床,再起来将烛光吹灭,重新上床搂抱,便不愁不如愿以偿了。叵耐这新娘教杨继新上床,自己却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仿佛思量甚么,约摸坐了一个更次,还不表示睡意。
杨继新独自睡在那软温香腻的被中,就没有这个玉天仙坐在旁边,也不免要存些遐想。何况与这个玉天仙已厮混一昼夜,到这时候,如何再能忍耐得住呢?但是仍不敢过于鲁莽。只在被中说道:“我遵老丈人之命,与小姐成为夫妇,非是我无端的敢对小姐存邪念。昨夜小姐因怪我鲁莽,以致我咫尺天涯,无由得亲芗泽。今夜我实在未尝鲁莽,而小姐却只坐在床沿不动,神气之间,似乎是厌弃我的一般。究竟小姐是如何存心呢?如果是厌弃我,不妨明说出来。我不是承老丈人恩遇,没有今日。既不蒙小姐见爱,我何敢勉强咧?若不是厌弃我,此刻已不早了,满屋的人都久已熟睡得寂静无声,小姐还不上床,更待何时呢?”新娘初听时,似不理会,及杨继新说了,新娘忽然掉下泪来,忙用手帕揩拭。杨继新一见新娘流泪,吓的翻身坐起来,用极恳切的态度问道:“小姐有甚么委屈的心事,请直说出来,我断无不见谅的道理。”杨继新其所以说这般几句话,是以为新娘不肯上床同睡,被催急了就哭,是因自己已非红花闺女,曾和人有过私情,怕被丈夫识破出来的缘故。这几句才说出口,新娘已换了副笑脸,站起身来说道:“睡罢,睡罢。
你劝我睡,怎么自己反坐了起来呢?”杨继新笑道:“小姐忽然哭起来,叫我怎么睡着。索性下来吹灭烛光,好使小姐安心睡觉。”新娘也不做声。
杨继新跳下床,把烛光吹灭了,回身一把抱住新娘,连推带抱的上了床,新娘惊得气吁气喘的说道:“你又是这们强暴吗?”杨继新此时情急到极点,也不顾新娘说甚么。以为紧紧抱住不放,不怕再有昨夜那种现象。尽管新娘撑拒,只顾紧压在新娘身上,腾出一只手来,替新娘解衣松带。谁知才放松一只手,就被新娘用双手在胸前一推,杨继新一只手当然搂抱不住,被推得离开了新娘的身体。杨继新想:已经行了强,不能由他推开我,便是这们罢休了。不如索性再强迫他一下。估料新娘没起来这般快,随将身体又压了下去,想不到竟扑了个空,新娘已不知闪躲到甚么地方去了。因房中漆黑,甚么东西也看不见,只得一面恳求:“小姐恕我。”一面张开两手,向床上摸索。
但是说尽了恳求的话,不见新娘答应,满床都摸索遍了,除被褥帐幔之外,空无一物。床上摸索不着,就张开两手,在房中一来一去,和小孩们玩捉瞎子把戏的一般。满房也都摸索了好几遍,不仅没新娘触手,连躲闪的脚步声,和鼻口呼吸的声,也没听得一点。杨继新急得无可奈何了,说道;“小姐既是厌弃我,不愿意和我做夫妇,何不在未成婚的时候说出来,使我好游历别处去呢?我与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是这般作弄我?”杨继新虽则向空这们说,然心里已疑惑是与昨夜一般的情形,昨夜房中有照彻如白昼的烛光,尚且一霎眼就见不着影子了,今夜房中漆黑,必更没有希望了。
真是作怪!杨继新说毕,以为是没有答复的。却听得新娘柔脆的声音,近在耳边说道:“恐怕不能怨我作弄你,我已说了上床睡觉,你为甚么把烛吹灭,向我行强呢?你枉做了个读书人,举动比武人还粗野可怕。我今夜断不敢和你同睡,你一个人且再睡一夜。”杨继新听声音靠近右耳根,冷不防对准发声之处,一把抱过去。只听得劈拍一声响,额头正碰在一张衣橱上,只碰的眼中金花四迸,痛不可当。两手腕撞在橱角上,也撞的臂膊酸麻了,并不曾挨着新娘的衣服。这一碰,碰得杨继新忍不住生气了,连说:“可恶,可恶。”接着又听得新娘在房外笑个不止,就和看见杨继新碰痛了额头,他在旁边看了开心的一般。杨继新正待责备新娘太残忍,新娘已在窗外停了笑,说道:“谁教你把烛吹灭,还是这们强暴呢?你越是这们强暴,我越不敢近你,不使你孤苦两夜,你的强暴举动,大概也改变不了。”杨继新赶紧说道:“我从此若对小姐再有半点象今昨两夜的强暴举动,就天诛地灭,立刻化身体为灰尘。我于今已对小姐发过了誓,小姐可以回房了么?小姐若嫌这誓发的还轻了,不问甚么重誓愿,我都可以发得。”
说罢,静听新娘的回答。好一回寂然没有声息。想把吹灭了的烛点燃,又苦寻不着火镰。缓缓的摸到床沿上坐了。思量这两夜的情形,很觉得蹊跷。自己盘问自己道,这地方的风俗,虽说离奇,一般人都重武轻文,因此有女想嫁个文人,甚不容易。但是这河南居中国之中区,四通八达之地,即算这纵横数十里以内的地方文人稀少,数十里以外,哪里就会少了文人呢?有这们大的家财,又有这们娇丽的女子,竟因这一隅之地,没有文人,便养在家中。胡乱遇见路上一个读书人,就于立谈之间可以招做女婿。这种情形,也很不近情理了。我一时色令智昏,不暇细想,居然答应他拜堂成礼,至今还没有问他家的姓氏。这不怪我太荒唐了吗?新娘这般娇弱的身体,我是一个少年男子,竟搂抱他不住。他只把手一推,我就不因不由的离开了他的身体。这一点已很奇了。而我仅低头作一个揖的工夫,伸起腰来看新娘便已不知去向,遍寻没有。这不是奇而又奇吗?
姑退一步说,这地方的风俗,是轻文重武。新娘住在这里,也练会了一身武艺,能来去得极快,使我看不见。然据他今日早晨对我说,他并不曾走开,亲眼看见我如何如何的举动,我却连影子也不见他。这又是甚么道理呢?十七八岁的闺女,无论在如何守礼谨严的家中,断没有完全不懂人事的。并且看这新娘的神情言语,也不是不懂人事的模样。何以这样害怕呢?我虽是过于急色了点儿,但在将睡的时候,搂抱搂抱,也不能说是鲁莽。分明是借词归罪于我罢了。照这种种情形看起来,简直是凶多吉少。我应如何才能逃得出这是非之场咧?”
杨继新是这般思量了一遍,随又转了一个念头道:我是一个光身的游客。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