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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湖奇侠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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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迟道:“清虚观在甚麽所在?弟子实不知道,得求师傅指示?”

老道打量了柳迟两眼笑道:“你既不知清虚观的所在,便说给你听,你也找寻不。罢罢,你提了药箱,跟我一道儿去罢?”柳迟欢喜得又爬在地下磕头。先背好了自己的讨米袋,一手挽药箱,跟定老道,走了二十多里路。

天色已渐渐向晚了,柳迟肚中实在饥饿不堪,两腿又走得乏极了;忍不住问道:“师傅的清虚观,在甚麽地方?此去还有多远的路呢?”老道随便点点头,有声没气的应道:“大概不远了!你力乏了,走不动麽?就坐在这里歇歇也使得!但是我肚中,又觉得有些犯饥了;那里再有一只那麽好的煨鸡,给我吃一顿才好!”

柳迟道:“这时天色不早了,人家的鸡,都进了埘;如何弄得到手呢?并且就有鸡,一时也难煨熟;弟子袋里的米,也没有了。师傅既是肚中犯饥,请在这里坐坐,弟于就去讨一碗热饭来;此刻正是人家晚饭时候,讨来必是热的。”

老道又点了点头道:“这便生受你了!我坐在这里等,好孩子就去罢,我肚中饥得难过了!。”

柳迟即将药箱,放在老道身边:背了讨米袋,急急忙忙,往屋上有炊烟的人家走。

亏他年纪轻,人家瞧他可怜,都肯给他饭;连讨了叁五家,聚了一竹筒熟饭;恐怕冷了,师傅不好吃;拿几个袋,将竹筒包裹起来;饶自己的饥火中烧,馋涎欲滴,也不敢先吃一点!

跑回原处一看,那里有个老道呢?柳迟心里急,口里连声呼:“师傅在那里?”呼了几声不见有人答应。再低头一看,那红漆药箱,仍放在一块石头旁边。心想师傅罢确是坐在这块石头上,这箱是我放下的,并不曾移动;师傅若是走了,怎麽不把药箱带去哩?我又不知道清虚观,在甚麽地方?这夜间教我去那里寻找呢?莫不是师傅到僻静地方自大解去了,恐怕我回头,认作他走了,所以特留下药箱,使我好在这里等候?不然,就是因我讨饭去久了,他等得不耐烦,自去各村庄找我,仍是怕我回头错过留下这箱子,免得我跑开!没法,得坐在这里等!

柳迟想罢,便挨药箱坐下来。天色一阵黑暗似一阵,看看已对面不见人了,还不听得一些儿声息。又不知道这块叫甚麽地名,因乎日不曾来过,并不知道是那一县境所属。禁不住心中慌急,倒把肚中饥饿忘了;足等候了两个时辰,没有动静,得把讨来的饭吃了。提了药箱,走到地势略高的所在,向四面张望,若何处有灯光,即到何处投宿。四周都看了一遍全没一点儿光亮:心想:今夜怕要在树林中歇宿了:但是得拣一处青草深厚的所在,上面有树枝盖,才不至受凉!遂带走带寻觅可歇宿的地方。

转过一只山嘴,忽见一盏很明亮的灯光,从树林中透了出来;柳迟登时把一颗心放下了,随向有灯光处走去。走到临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很庄严的庙宇:庙门大开,神殿土点一盏大琉璃灯。柳迟立在门外,朝庙里张看,神殿上不见一人;静悄悄的,觉得有一股阴森之气袭来;身上的毛发,都不由得直竖起来:偶抬头见大门牌楼上,悬箸一方金字大匾;借箸星月之光看去,分明是清虚观叁个大字。不觉失声说道:“好了!清虚观在这里了!”胆气立时壮起来,大踏步上了神殿。

一个小道童,正伏在神案上面打盹,听得脚声响,拔地跳起身来,对柳迟大喝道:“那里来的穷叫化?怎麽讨吃讨到我庙里来了呢?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幸亏我不曾睡,你打算来偷这口铜磬麽?”

柳迟也大喝一声道:“胡说!谁教你这东西偷懒,坐在这里打盹,大门也不关上呢?”

小道童一眼看见了柳迟提的那药箱,即转了笑容,问道:“你是送药箱来给我师暗的麽?我多久就坐在这里等你,生的撑支不住了,才伏案上打盹。”柳迟也忙转笑脸道:“很对不住!劳师兄久等!不知师傅可曾吩咐了甚麽话?”小道童答道:“师暗只吩咐等你一到就带你去见他。”

柳迟喜不自胜的,卸下背上的讨米袋,双手捧了药箱,随小道童引进一间洁净无尘的房内。

只见老道盘膝坐在一张床上;垂眉合眼,像是睡了。柳迟偷眼看老道的衣服,灿然夺目,那里是白天看见的邢件破道袍呢?床的两边,烧两枝臂儿粗的大蜡烛,床前放一个蒲团。老道身後的壁上,悬挂一把叁尺来长的宝剑和一个朱漆葫卢。柳迟不敢慢忽,双膝跪下蒲团,将药箱顶在头上,说道:“弟于送药箱来了!”

老道两眼一睁,即有两道光芒射将出来,和闪电一样。柳迟不禁吓了一跳!

不知老道是何许人?传了柳迟甚麽本领?且待下回再说。

第二回 述住事双清卖解 听壁角柳迟受惊

柳迟吃了一惊,忙低头不敢仰视。老道教小道童将药箱接过去;微笑点头说道:“你今夜必已十分疲乏了!且去安歇了,明早再来见我。”说时,随向小道童道:“你将来须他帮扶的时候不少。他此刻年纪比你轻,又系新拜在我门下,凡事你得提引他。你要知道:我得收他做徒弟,是我的缘法;你得交他为师兄弟,也是你的缘法。他的夙根,深过你百倍;道心又诚,其成就不可限量!你须记取我的言语!”小道童垂手静听。老道说毕,仍合上两眼。

小道童引柳迟到外面,低声问柳迟的姓、名、住址。柳迟一一说了,回问小道童的法号。

小道童道:“师傅替我取的名字,叫双清。”柳迟道:“师兄跟随师傅几年了?”

双清掐指头算了算道:“已是五年了。我本姓陈,乳名叫能官;山东曹川人。九岁的时候,被贾解的人拐在河南,逼我练把式,苦练了叁年。从河南经湖北,一路卖解到湖南。挣的钱,实不少,这回在长沙教场坪,用绳牵了一个大圈子,预备尽量卖叁日,便去湘潭。第一日,我把所有的技艺,全使了出来;看的人盈千累万,没一个不叫好;丢进圈子的钱很多!这日我因使力太久了些,玩到将近收场的时候,失脚从软绳索上掉了下来;但我仍是双足地,并不曾跌到;便是看的人,也没一个看出我是失脚来。”

“谁知拐我的那周保义,混名五殿阎王;见我第一日就失脚掉下来,竟勃然大怒。当众人,没说甚麽,只向我瞪了一眼。我就知道不好!收场後,落到饭店里,我见饭店门首,有一个卖药的道人,摊放许多纸包在地下;口里高声说道:“不论肺痨气膨、年老隔食,以及一切疑难杂症,只要百文钱,买一包药,无不药到病除,并可当面见效!”道人是这麽一说,登时围了一大堆的人,看热闹的看热闹,买药的买药。是我不该也钻进人丛中去看!道人看见我就问道:“你不是害了相思病麽?我这里有药可治!”

“那些看热闹和买药的人见道人和我说话,一个个都望我;听说我害相思病,大家哄起来笑我。我正有些不好意思,不提防从後面一个耳光打来,打得我两眼出火。我回头一看,只吓得心胆俱裂!原来打我的,就是周保义!打过我一下耳光,一把抓住我的顶心发,拖进饭店;当时也没再打我。”

“直到深夜饭店里的人,都睡了,周保义关上房门,将我捆起,毒打了一顿!他照例是半夜打我,不许我叫喊,只要叫喊了一声就得打个半死,叁五日不能起床!然而尽避我不能起床,次日天气不好,或大风,或大雨便罢,由我睡在床上;不过睡几日,几日没饭给我吃。若是次日天气晴明,那怕我动弹不得,也得逼我,勉强挣扎,同去卖解;并且在外面,还不许露出挨了打不能动弹的样子!我挨打挨的多了,便打死了!也不敢开口叫喊!”

“这夜在饭店里,毒打了一顿;亏得周保义,怕我第二日不能卖解,没打伤我的筋骨。

次日仍到教场坪,昨日看的人,四处一传说好看,这日来的更多了。我一上软索,即瞧见昨日卖药的道人,也在人丛中,睁眼望我;我也不在意。才走到软索中间,忽见眼前一亮脚底下一软,扑的跌下地来;那索成了两段,和快刀截脱的一般。这一交跌得我心头冒火,彷佛觉得是那个人有意作弄我似的;不由周保义吩咐,趁看客哄闹的时候跳起来,从兵器架上抢了一把刀,拚命的来追那道人。眼见那道人在前面走,只是追赶不上,越追越气忿,脚底下跑的越急。”

“我在河南练跑,很练了有工夫;一气追出城,跑了二十多里路,到一座山里,道人立住脚,回头笑道:“你的相思病,是得我医治;你的罪也受够了!还不快把刀放下,跟我来,更待何时?”我这时心里,和做梦才醒相似,立时把刀丢了;就跟到了这里。那道人便是你我此刻的师傅!”

双清说到这里,猛听得檐边一声风响,接红光一闪。柳迟惊得立起来问:“怎麽?”双清笑道:“你跟我去安歇罢。”旋说旋换了柳迟的手,到西院中一间房里。

柳迟看这房,没甚陈设,仅有一张白木床。床上铺一条芦席,一没有蚊帐,二没有被褥。

房中连桌椅都没有,一盏半明不减的油灯,钉在壁上。

双清伸手将灯光剔亮了些儿,向柳迟说道:“老弟今夜且和我做一床睡了罢。看师傅明日怎样吩咐?再替老弟安置床铺。不过我这床,不太好睡,怕老弟睡不惯!”

柳迟道:“我山行野宿了叁年,为的就是准备好睡这般的床!”

双清并不脱卸衣服,也学者道的模样,盘膝坐在东边。柳迟心里总放不下那檐前风响和那一闪红光,遂问双清道:“刚那神殿前檐的风响和那闪电般的红光,毕竟是甚麽缘故呢?”

双清已合上了两眼,听了柳迟的话,即时张开眼,露出惊慌的样子;停了一会,才说道:“老弟在这里,凡是可以说给老弟听的事,自然会说,不待老弟问。我不说的,便是不可问的事:老弟记取:这地方不是当耍的!老弟初来,也难怪不知道。还有一层,老弟得千万留意:若是夜深听了甚麽响动,切不可认作是偷儿来了,起来窥探;一有差错,就祸事不小!”柳迟连忙点头应是,不敢再问。

一宿已过,次日早起,柳迟向老道请安。老道笑问道:“你讨饭很能过度,为甚麽定要拜我为师?你心里想学习些甚麽呢?”

柳迟叩头说道:“弟子的家赀,粗堪温饱。只因觉得:人生有如朝露,消灭即在转瞬之间;所以甚爱惜这有用的精神,不肯拿去学那些无关於身心性命的学术!思量:人间果有仙佛圣贤,必不肯混迹富贵场中,拿膏粱锦绣,来戕贼自己!壶公、黄石都是化身老人,或者於野老之中能见至道。弟子因此凡与年老的人相遇,莫不秉诚体察:无奈物色经年,绝无所遇!又思量:古来仙佛度人,多有不辞污秽,杂身乞丐中的;欲求至道,不是自己置身乞丐里面,必仍是遇不。所以竟忍心抛弃父母,终年在外行乞,虽饱受风霜苦痛,都只当是份内:还没想到有这麽迅速的,就遇见了师傅!望师傅慈悲,超拔弟于,脱离苦海!”

老道仰天大笑道:“难得难得!不过你的志愿太大,夙根太深。譬如卞和的璞,交给一个不会雕琢的匠人,岂不可惜?我的道行,深愧浅薄,不能作你的师资!只是你我相遇,总算有缘,不可教你空手而返!我於今且传你静坐吐纳的方法。这是人道的门径,不论是谁都不能不经由这条道路!”柳迟欣然接受。

老道将方法传授完了,说道:“看你精进的力量如何?有了甚麽功夫,我自然知道按层次教你。”柳迟心领神会了所传方法,就在清虚观朝夕用功。

流光如驶,不觉已是半年。这夜,柳迟正独自在房中静坐。忽听得屋瓦声响,初听还疑是猫儿;仔细听去,觉得猫的脚步,若是在瓦上跑得这麽快,便没这麽轻。柳迟的视觉和听觉,本来都比寻常人灵捷:这种又轻又快的脚声,在寻常人耳里,必一些儿听不出;柳迟又正在静坐的时候,所以能听出是人的脚步。再侧耳听去,那声音直奔向自己师傅的院中去了。心里偶然一动,便想探听这脚声的下落。悄悄走到老道人房外,见有灯光从窗格里,透将出来;里面好像有许多人呼吸的声音。

柳迟用一只眼睛,从窗缝里,向室中张看。只见自己师傅,依然盘膝坐在床上。两边椅上,排列坐十二个人,都是玄色衣服,青巾缠头,背上斜插一把长剑,腰间悬箸一个革囊,一般无二的装束;若不是容貌有美恶,身体有高矮,怕连他们自己,地分不出谁是谁来!双清也坐在末尾一把椅上,身上已不是小道童的衣服,雄赳赳的坐在那里,全不是乎日温和的神气。

只见坐在第一把椅上,一个二十来岁有书生气概的少年,立起身来说道:“贯晓钟在南州,劫节妇王李氏的养老银六十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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