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第2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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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璟生微感疑惑道:“原来如此,你是剑阁?”他是九雁山出身,又在上清宫多年,怎能不知其中的弊端?这么多年,上清宫来过天机,来过麒麟,也有百炼、镇山之类,但从来没有剑阁。
刚要细问,就见眼前剑光一闪,一把长剑的虚影在空中横过,肖璟生失声道:“剑祖!你……”
剑光一闪而灭,肖璟生却是久久难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把剑祖……”
程钧道:“收了。”剑祖在他手中早已变得形态大异,但其中含有的剑意不变,略加改变放出来,还是当初剑祖的影子,由不得肖璟生不信。
肖璟生惊异良久,突然一拍桌子,道:“厉害!收的好!我们历代诸阁所谓的名号,不过是个看守,做人家的守门犬。一朝为犬,终身不得脱离,我们九雁山弟子生生世世为人牛马,再无翻身之时。只有你能做剑阁的主人,你比我们强……强太多了!”说完大笑,只笑得前仰后合,热泪盈眶。
程钧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肖璟生轻声道:“山里还有多少人留下?”
程钧道:“您也知道了……那边的事。”
肖璟生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本来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上面也没想瞒。我们这些人好像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们为我们缄口。虽然没有公开流传,但细心打听总是能知道的。据说九雁山因为天火焚毁,九阁四散,不知死了几个,逃了多少,有些人便胡乱猜测,说这是天人感应,紫霄宫那边气数已尽,压不住北国局势,乃大乱先兆。焦元成私下告诉我说,这是人祸,是玄道干的,他为了这件事还损失了一缕分神,两个弟子,现在正急吼吼的赶过去报仇。只是山里损失了多少,我们困守上清宫不得外出半步,却无从得知。”
程钧三言两语,将九雁山上的情况说了,肖璟生仔细听了,道:“原来如此,小朱去了。我听墨师妹提到过他,说是几百年来最好的麒麟阁。本来打算等他过来时见一见……”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这些孩子虽然有所折损,但却能借此逃脱上清宫的掌握,其实比之我们更幸运了几分。你没法理解,我们在上清宫中算什么。我还算好了,丹阁不过一药师尔,旁人也不曾防备,但其他同门……”
程钧沉默了一会儿,转换话题问道:“焦元成是谁?”
肖璟生道:“就是此间府主。我上次就跟你和木道友说过了。他就是个妖兽。只是当初他就不安分,虽然是灵兽,但处处以元老自居,触怒了高祖。高祖压了他的灵智,把他打回无知无识的野兽,放给玄道奴役。后来他得了机缘,恢复了灵智,却还隐瞒自家的情况,依然蛰伏在玄道手下。玄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他跟程钧同门所出,不比木如意生疏,因此将情况说得十分详细。
程钧道:“原来如此,他开了灵智也不短了吧。因此早有布局。说不定布局的时间比玄道还长。唉?他在玄道身边,该不会是由南通一饲养的吧?”
肖璟生道:“是啊,就是因为要饲养他,玄道才会收下南通一这个修兽道的弟子。”
程钧道:“原来如此,说不定南通一突然失踪流落到十万大山中,也有他的影子。若不将这驯养的人支走,他如何大展拳脚?看来这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也不亏了。只是他如何能一面瞒过玄道耳目,一面与这么多势力有联络?”
这句话程钧更多是自言自语,也没想让肖璟生回答,肖璟生却道:“我也不知道,下次见了苏师兄,他或许知道。”
程钧讶道:“苏师兄?”
肖璟生道:“苏牧野,天机阁。”轻轻叹了口气,他接着道,“九雁山上来最少的,自然是剑阁,全军覆没。其次就是麒麟阁,几千年只有过两位前辈,都很早就陨落了。再有就是天机阁,据我所知,几千年来陆陆续续上来四五位,却也只有一位留下来了,就是苏牧野苏师兄。他是我的前辈,也是我们这所有九雁山留下的人中的魁首。只是我们这些人原本人数就少,更被分割的七零八落,首尾不能相顾。苏师兄虽然取得了一些人的信任,但终究逃不脱猜忌防范,不能出宫一步。只有我这丹阁还算清闲,不大引人注目,也方便行动,这一次就代表我们这些同门过来看看风声。”
程钧道:“所以前辈们还不一定跟他们干呢?”
肖璟生道:“反正我决定不了。交给苏师兄吧。丹阁干嘛要做天机阁的事情?你呢,也是来看风声的?”
程钧道:“不,我是来看仇人的。现在有点摸到门道了。”因为不知道天时的事情,对于九雁山这些前辈来说,焦元成是潜在的盟友。但对于程钧来说,因为自己的目的反转事实的妖兽,也是仇人。即使有可能虚以委蛇,到最后一定会翻脸的。而九雁山这些前辈,虽然有同门情谊,但程钧也不会一开始就多加信任,人心难测,上清宫中呆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立场又有谁知道呢?
不等肖璟生反应过来,程钧已经问道:“那焦元成除了斗星移海,西岭剑派,金刚魔宗还是他自己的妖兽亲戚,还有什么嫡系的力量?”
肖璟生道:“苏师兄说,他自己经营妖兽势力有年,在上清宫每一只妖兽,都可能是他党羽,这就不知道多少了。还有,你看见给你领路的黑衣道人了么?那是燕云的散修首领三分道人,基本上在燕云夹缝里生存的人,都要唯他马首是瞻。基本上,能用到的势力,他都借过来了,所图非小。”
程钧笑了笑,道:“以一人挑天下,果真需要偌大的勇气。”这句话明说是指焦元成,暗地里指的却是他自己。燕云正反两股最大的势力,都是他的仇人,虽有战友在侧,却也是千钧重压。
只有逆流而上,一往无前,才是唯一的出路。
想了想,程钧换了个话题,道:“您知不知道今天这场大乱是为什么而起的?果然是有要犯逃脱了吗?”
肖璟生摇头道:“我这就不知道了。只怕只有宫中高层人物才能知道。”
程钧道:“那也未必”说着站起身来,道:“见过前辈。”
黑暗中,亮起另一双眼睛,一人道:“真是有意思的小子,我虽然知道一二,但偏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
第387章 求医
肖璟生“啊”了一声,道:“德……德前辈?”这个声音,分明是德郢的。他身上寒意一炸,全身提气,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他与程钧密谈的事,乃是一件机密,却已经走漏,这还罢了,这个德郢看来行事无忌,还不知是敌是友,倘若是敌,自己两个人抵不过这个神君,只怕凶多吉少,所谓防御,不过聊胜于无而已。
德郢也没点起灯,黑暗中,他的瞳仁分明比别人黑上许多,几乎融入暗夜中,分辨不出。就听他道:“那小子,你倒是镇定,对我来了一点也不吃惊。”
程钧道:“晚辈哪里镇定了?只是这里倒是我的地方,难免看紧,若有其他人来到我家里,我若懵然不知,岂不将性命送到别人手里了?”
只听黑暗中有人砰砰的拍椅子,德郢道:“撒谎,撒谎。你分明是看出了我的目的,所以早就知道我会来。你就是再精乖,修为就在那里摆着,怎能察觉出我的行踪。与修为相比,脑子倒是不受年头限制,你分明是在薛横剑那里看出破绽,因此笃定我要来。”
肖璟生道:“破绽?什么破绽?”他自忖丹药方面见识过人,有什么破绽是剑阁能发现,而他不能发现的?
德郢嗤了一声,道:“真是个实心孩子,你们家大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肖璟生脸色陡变,想要站起,却被程钧死死按住,这几个动作都在黑暗之中完成,德郢也没看出来,或者说他懒得看,只道:“罢了,反正我要借重你,就点醒你一下。你觉得薛横剑的伤是怎么来的?”
肖璟生愕然道:“什么怎么来的?”
德郢哈哈笑道:“那老秃驴,你来告诉他。”
程钧却不生气,反正他也不是秃驴,淡淡道:“这位前辈手中有一位重要人物受了重伤,中了行香子的毒,他虽神通广大,怎奈不通丹药之术,身边又没有可靠之人,不肯将那受伤之人交给别人。他便想了个办法,随手抓住一人,就是薛横剑,照着原样喂了毒药,打成重伤,送到水府里。倘若府中有人会解毒治伤,他不就知道该找谁了么?”
肖璟生这才明白,道:“那薛横剑岂不糟了无妄之灾……啊哟!”他突然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你手上受重伤的那人……莫非就是……就是……”
德郢笑道:“你躲什么呀?躲了难道就能逃得过了么?这档口机灵点也好,不用多费唇舌给你解释,没错,我手上就是上清宫要拿的那个钦犯。”
肖璟生震惊至极,手指捏的出汗,却说不出话来,程钧在旁边问道:“你既然敢接那位,又来这里,你是单纯的寻求庇护,还是要祸水东引?”
德郢笑眯眯道:“我管他呢?倘若道宫没本事找过来,那就是寻求庇护,倘若有本事找过来,那就是祸水东引。那畜生经营水府多年,就算给人找到了,也该有些抵御的手段吧。你知道我在焉支山是什么身价?为了请我出手,金山银山灵石山抬出来,我还要看心情。现在我都来给他助威了,就让他帮我挡上一灾难道不应该?”
夜枭一般的笑声在房中回荡片刻,就听德郢道:“行了,废话说了一箩筐,你跟我来给人解毒吧。”
肖璟生听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任何人随手利用不以为意,端的是个狠辣角色,若违逆他的意思,只怕比薛横剑惨上十倍,当下便打算跟他去医治,就听程钧道:“既然如此,就把那性灵丹给德前辈一瓶吧。您在外边也听见了,一个时辰一枚,必然能够解毒。倘若不能,肖道友也无能为力了。”
德郢笑道:“就给几枚丹药?那也太没诚意了吧。”
肖璟生一凛,登时想通了其中关键,他也只是实在人,并非愚蠢,正色道:“您要我的诚意,只怕也要拿出诚意来换吧。”
德郢道:“你要报酬,那容易得很。我这一门最多的就是美女,你治好了他,我送你两个鼎炉,保证都是上等货色。”
肖璟生摇头道:“什么报酬还在其次,只是我为您医治,势必要掺和进您的大事里去。或需要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秘密,我如何保证自己的性命?我就算什么东西也不要,也不能因此丢了一条性命。还请您保我们两位万全。”
德郢笑道:“嘿哟嘿哟嘿。这话说得好大,你自己是爷娘生的,归你自己照看,我哪能保你万全?赶明儿你掉水里淹死了,吃东西噎死了,也怪在我头上吗?”
肖璟生冷冷道:“您不肯给我一个保证?”
德郢哈哈笑道:“这可就难了。你要什么保证,我说绝不杀人灭口,你信吗?你要不信,又不肯医治,非要逼我用强。那时候你不但没有活路,还要吃够皮肉之苦,岂不大煞风景?依我说,咱们还是痛痛快快先医治的好。”
肖璟生这才知道,这人一开始就打着杀人灭口的打算,且丝毫不带掩饰,又惊又怒,手指在袖中微微发抖,程钧突然道:“倘若就在这个房间里医治如何?”
德郢道:“什么意思?”
程钧缓缓道:“我保证,这个房间里,从头到尾都是黑暗的,一丝光亮也没有。您把您的病人放在这里,肖前辈用手摸着医治,以他的着春妙手,也不差什么,但他绝不会知道自己医治的是什么人。”
德郢扑哧一笑,道:“你可真够一厢情愿的,咱们都谈了这么多了,只因为不看那人的相貌,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程钧笑着道:“哪里,哪里。我只说我们无论如何,不会在这方面坏您的事。就算想要泄密,也不会一泄到底。我若想害您,其实有更直接的方法啊,比如这里五间大屋,外面宫殿林立,可不只是您一位神君。我若现在拼死大叫一声,让您在这里呆不下去,您这无论是藏身还是祸水东引的计划,不就落空了么?黑夜之中医治,对您对我都有好处,反而逼人太甚,与您何益呢?”
德郢哈哈笑道:“真有意思。按理说我这一生从不受人威胁,但难得你这份镇静,比那些咬牙切齿的人分外可爱些。行吧,你若果然能整个过程中不漏一丝光亮,我便饶了你们的性命。我可不会发誓,信不信全在你们。”
肖璟生只听得冷汗淋漓,两人虽然说得轻巧,但唇枪舌剑中滚动的可是两个人的性命。偏偏两人说得谈笑风生,好似闲聊。那德郢轻松,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主宰,他有底气轻松。而程钧的绵里藏针,不露声色才是真正的有胆有识。肖璟生心中也是佩服之极。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细语,那是程钧的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