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列传(女尊)-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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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的后宫也不算多; 听说统统加起来一共也才七个,以她的年纪,在帝王之家算是少的了;咱国那个满十五没多久就封了这个数。只是一直看不到和烨长得很像的那个皇夫,所以我免不了吃两口菜就要左右张望一下,都快成强迫症了。
老天爷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没过多久就从廊外传来了某人驾到的吆喝声——首先转出正脸的是一名身着深碧袍子的小童,手捧一具焦色古琴;而后莲君才姗姗来迟:一身灿烂至极点的石榴红,头上一支玛瑙簪,鬓边垂下一挂长长流苏——衣如火发如墨颜如霞。而且——嗯——确实长得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微微敛目,很快藏好初见之时的些许惊诧,只是慢慢吃菜,偶尔瞥过手旁酒杯也只当作没看见。虽说心里想着一定不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总是留心听着那对尊贵夫妇之间的调笑——觉得连声音也分外熟悉——当然,也许是时日太久记不清了也说不定。
“皇夫曾经随朕拜访上原,不知绯璃卿是否还记得?”几巡歌舞之后,皇帝从上面传下一杯御酒,嘴角带笑地问道。我心头轻轻一振,行礼后从容饮下杯中之物。“绯璃只记得陛下您的形容笑貌,皇夫殿下是否跟从——并非臣的职责所在,依稀记得未曾谋面。”
“哦?——可莲卿却说认得你呢——”顶上的笑音让我后颈一紧,只是不能露出破绽,所以深深吸了两口气才低头直诉,“绯璃曾主理外务,与陛下有数面之缘,杯酒之谊,想是皇夫殿下当时曾于陛下身边见过臣——只是绯璃驽钝,不曾记得。”
“原来如此。”西垣皇帝摆手让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命那翠衣小童奏琴,琴音靡丽,情意绵绵;她竟当众与那身边红衣携手浅笑,更说这一首是他们定情的曲子。我屡次想要去拿案上的金壶,幸而每次都能克制,最严重的一回也不过是在桌子底下左脚碾右脚——反正裙裾宽大,谁都是看不出来的。整个过程中倒是安冉两次回望我,还赞许地轻轻点头,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不管怎样,绯儿总是有我的。”酒宴结束之后,回到下榻处换衣,刚刚拆开第一层包装就被人从后面抱住,胸间浅淡酒意随之散开无影。
“嗯——我知道——话说绯璃确实是不认识皇夫殿下的。”由始至终,我承认的只是那个许愿不会成为断线风筝的“烨”而已。那人虽然与玄衣帝王一起冲我大度微笑,眼神却透出玩味审度之意,全然陌路——莫非是我提前来了的缘故?只是便再等半年,又会有几分可能?
“这两天该是绯儿的月信之期——”原本已经挑开倒数第二层缎料的大手突然停住,起伏激烈的宽阔胸膛离开些许。“还没到——”转身在那打理得很整洁的下巴上咬一口,“虽然明日尚有行程,今晚的时间却还很充裕。”……
不知不觉我们在华阳已经待了十天,爬了两次山,打过一次猎,欣赏大小歌舞数不胜数——很快就到了该回乡的日子。辞行的时候队伍中又多出了一批人:其中有两个是已经嫁到我国的青容王子信中要求的侍从,要带回去陪他说家乡话解闷儿;另外那些则是所谓“文化交流大使”,准备进入我国太学深造,要加强彼此在意识形态上的联系。其中有一名寒门士子名字叫做楼烨,一离开国都范围就钻进了我的马车——
“因为小京你来得太早,所以我没有嫁妆了——”那家伙一见面就扑了上来,差点把我身边的蓝菱带得人仰马翻,“我那臭哥哥用我的名字嫁人不算,还以姐姐的名义谋夺了所有家产——啊啊啊,我以后只能依靠小京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
虽说他照例又换了张新脸,好在我还有些第六感,所以便任由他蹭了几下,顺便把眼睛瞪得比牛大,一心想看热闹的小蓝菱赶出去。仔细掂量掂量从那两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我塞给他几条薄荷云片糕,点了点头,“嗯,明白了——其实你们是双胞胎兄弟,不是双胞胎姐弟——”
“就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都变成他一个人了。”某人把糖霜统统抹在自己袖子上,大剌剌地躺上了我的膝盖,演示出一个当年他还是“安冉”时常用的姿势,只是角色互换。“那个贪心的家伙,嫌我长得比他好看,从小到大都喜欢欺压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烨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好似随时都要滚下几颗金豆,完全不是当年那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吓得跑到书院去避难的彪悍模样。
“幸好我赚得不少,应该养得起你,尽管列下聘的礼单好了。”
“哈——说到这个——我顺手拿了个好东西,可以当成嫁妆。”他双手一拍,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发簪,有金龙盘绕,雕工细致,纤毫毕现,最珍贵的是口中半吐半含一枚巨大的祖母绿,被帘外的正午日光那么一透,几乎把整个车厢都映得碧油油、绿汪汪。“这可是我哥最宝贝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烨双指一弹,那发簪便牢牢钉住了窗边迎风而动的纱帘,随后一个温暖的身子便压了过来,右手掐着我的左腕,眉角含春了好几秒——突然面色微变,顿时正襟危坐开始诊脉。又过了半分钟,他竟阴沉沉地迅速站起身来,差点儿磕到车顶。
“我现在要去找某位大人好好叙叙别情——”烨的左眼一直在跳,衬上微抿唇边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白色糖霜,有些叫人啼笑皆非的意思。
“我认为——去到上原之前你大概找不到那个人——”想起某个推迟了将近一月还不曾到来的事件,我心里有了计较;虽然不免有些含羞带臊,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纠纷,还是诚实地说出了事实真相。
“一样!”他嗖的一下瞬间不见,只留下轻轻摆动的车门发出极细的吱扭声;我几经努力终于拔下了那枚金簪顺手放入怀中,继续撩开宽帘倚着阔窗看景儿——这会儿经过一片林野,车轮碾着路边嫩草,在阳光底下泛起青青爽洁的味道,正是——好山好水看不足,归去犹闻马蹄香……
番外之蔷薇结
【蔷薇结,心之结】:
她已经不是阿璃了。
狠心将视线抽离那个被蓝菱和挽夜簇拥着的背影,缓步走开。
是我亲手送走了她。
回到白塔高顶的观星阁中,我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开始记录星辰轨迹,只是按住左臂,隔着轻软的缎料细细摩挲;想起当日她描出花形,用金针蘸起青青徵染轻轻点刺,肤白胜雪,额间渗出几点虚汗的样子……
“我最喜欢的便是蔷薇花。”
“月月长红,香馥不断,兼身有刺芒,不能被些浪荡之人随意攀折。”
“便是折了损了,也是两败俱伤。”
我倒是喜欢兰花的,生于幽谷,自在芳菲;只是既然你喜欢,那我自然也喜欢……
【蔷薇结,身之结】:
“上次多谢大人赠我‘顺其自然’四个字,可否求您再为我指点一下迷津。”
不是她,对面之人虽然不是她,为何我仍会觉得胸中激荡?
我敛目静静饮茶,心里却无限惶恐——难道我只是习惯了这张脸?
阿璃从不会哭泣,为何见到那双眼眸中的晶莹,我竟会惊慌失措?
为何用早就想好的谎言搪塞之时,心中会升起愧疚?
我只是想救她,只是想让她好好地活着,哪怕天南地北,永生不见。
“我会尽一切所能帮你。”她的灵魂不在,我却愿帮她守着这身子。
看见面前那少女终于止住泪水,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她曾经教自己学过的乐器,弹起注定会被笑掉大牙的曲子;直到被对方大大否决,才发现自己已然指法紊乱,不知所云。
不要笑我不通音律,只是知音不在,难以成调
曾经想与她琴瑟合鸣,只是,只是这身子……
“落花有意逐流水,可惜妆瓣零落之后才发现水流已经尽数化为天上的云。”
“便是花开无果也不惧,只怕我命由天不由人。安然,你我今生无缘。”
【蔷薇结,情之结】:
曾几何时,从保护阿璃的这个身子转变为保护这个她。
也许她和阿璃原本就是一个灵魂,只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因此虽然拥有不同的色彩,却从骨子里透出相似来。
所以不愿重蹈覆辙,所以饮下那“相思成灰”,又拜托师父派来的这个联系人对她说明真相;隐匿三月,直至心灰烬飞。再见面时已是波澜不惊……
“安然啊,你不会是——喜欢殿下吧?”听到这样一句,一直着意克制从不曾显露的术力自发流出,烫着了她的手;竟是眼底湿润,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喜欢他?应该,是喜欢的吧……从小便一同长大,也算知根知底。
那么,要娶他么?当初发觉师父大伤痊愈后被人换下,心念不正竟与太尉勾结,遂联合左相逼其尽快退位的时候也没比觉晓大多少。
一旦娶夫生子,那我也就可以与她一样,淡下心肠吧……
【蔷薇结,劫之结】:
直至见着那个跟她长得有五分相似的少年在街头露出全然爱慕的眼光,才知道此生此劫难解。
如果不曾在左相的暗助下取得祥亲王妃的头衔;如果不是要看着明不被那些人剩下的党羽蛊惑;我是否可以和她多一门姻缘之亲,可以拥有那个与她有着一样眼眸的少年?
“若你是男人我便嫁你。”
“反啦,该是若我为男人就嫁你。”
今生虽然无缘,只这一句话便足慰我心。“我跟与宁绝无可能,小京若是方便就遣他回江康吧。”
【蔷薇结,此结非劫……】
番外之杨柳风
我一直知道,那个总是甜甜叫我“裕哥哥”的女孩不会成为我将来的妻——我的妻,必然是聪颖博识,机敏通达之人。我一直知道,那个总是用爱慕眼光看我,总是想在不经意间揪一下我衣角的女孩不会成为我将来的妻——我的妻,必然是仕途大好,家资丰厚之人。只是习惯了几年来她在身后的追逐,习惯了她的娇声软语,习惯了被人喜爱带来的一点点喜悦和虚荣,所以从不曾明确拒绝,所以偶尔会对她笑笑;所以虽然我会试高中留在国都,她名落孙山返回故里,却也不断通信,留着丝丝情谊。
“如今你年岁既长,可以许嫁。”刚刚上任城御监察,义父便召我入内室商议,“都内身份相当且未有正夫之女不少,为父挑了几名个中翘楚,你可自行从中选择。碧岸家的长女品貌最佳,可惜朝中助力不高;且宜家的安苑样样都好,只是花名过盛;我最中意的是舞?姬原,虽未入仕却才学出众,日后前途大好,但又听说她似乎看中了慕家男子;最后便是绯璃?赤馀,此女十五岁以郡学头名入京,前几日又得了会试一甲第五,文采斐然六艺俱精,就是体质太弱了些。总之各有利弊,你自己权衡便好。”
且宜为人过于风流,赤馀身体太差,这两个都是不能选的;剩下的只有碧岸和姬原;我正在寻找与这两名候选人接近的机会,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了原本已经被淘汰的那一个:她面对挑衅之人侃侃而谈,神采十足;虽然不曾习武反应稍慢,却也绝对没有分毫病弱之样。
射出几枚金弹制住袭击她的柳颜小姐,只听那人欣喜大叫,“谁使的葵花点穴手!”身边的锦祺噗嗤一声笑倒在桌上,我却被她的从人叫破,不得已起身答话;原本以为她会依从身边友人的建议与我们稍叙同殿进士之谊,可她竟然早早就悠然离去。锦祺见我有些不解,当即摇着他那风雅之扇,道出那人不曾暖席没有宠夫,恐怕是有磨镜之好。“若你只要个名份还好,想要鸾凤和鸣怕是不成——”
本想就此作罢,可又有消息传来说她是因为母父不在才拒绝暖席,顿时生出几分怜惜,心里的秤砣不由得又偏了一偏。这时正好赶上第一次同僚联谊,便与锦祺一块儿找个由头过去,听她说起野史杂学,果然是知识广博;虽然的确比不上身边那碧岸小姐的绝色,却也算秀美可爱。
再后来我就被她三言两语说得进了那碧岸家主办的“希望学院”,几乎日日相伴,即便不曾被另眼相看,却也是心下满足。看出她对国师大人若有情意之时,虽然恼她瞧不见近在身边的我,却也是有几分欢喜的;如此一来,锦祺那番说法自然就不攻而破。
从义父手中拿了只番邦进贡的黑猫给她,谎称是家中不好饲养;看见那欢喜的模样便知她的心肠是软的,不似平日里表现出那般疏淡。虽然知道她抱着那只小猫的时候并不会想到我,至少我能看见它一直陪着她,想象一下将来的柔情蜜意。
春节之前的那个聚会,我借着谜题道出了自己的心意,没想竟被锦祺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