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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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与那个冲上前接住她的人一起跌倒在雪地。还没等她彻底清醒,已有甲士围拢上来,一边以盾牌护住他们,一边急速往后撤退。
短短的十几米距离中,又有人身中利箭,但仍紧握盾牌不曾退缩。直至有高耸的岩石挡住了箭雨,一直抓着叶姿手臂的那个年轻人才迅速道:“这里地形不利,你受了伤,不要再出去。”
叶姿此时才感觉左腿钻心疼痛,低头一看,竟有一支利箭射进了她的小腿。她吃力地倚着岩壁,年轻人一直用左手捂住右臂,想来是在接住她的时候也受到很大的撞击。她抬头望着面前的年轻人,摇曳的火光下,穿戴盔甲的他面容英朗,眉眼间更蕴含贵胄之气。
她怔了一怔:“你救了我,谢谢。”
年轻人扬眉,眼中有些诧异:“你怎么这样客气了?”叶姿还未回答,他顾自又追问:“萧灼炎他们是否还在乌木堡?”
“萧灼炎?我逃出来的时候他在正门方向抵挡敌军。”叶姿微微一顿,又道,“还有另外一个……好像是叫呼尔淳,之前在上面的山道遇到了埋伏。对方的人很多,他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个年轻人一直盯着她,双眉微微皱起,叶姿能感觉出他对自己产生了讶异之情。此时有副将从前方赶来,向年轻人抱拳道:“殿下,末将带人从山道上去干掉他们。”
年轻人一抬手阻止了他:“你在这里保护郡主,我带人上去。”
“这样危险的事情怎能让殿下亲历?何况您刚才还受了伤!”那人急道。
“骨头没断。”年轻人忍着痛背起弓箭,“我刚才查探过地形,不必从前面的山道去强冲,有另一处较为隐蔽的山坡可以包抄。”
副将还待阻拦,年轻人已迅速召来部下,按照他的吩咐一列人马负责抵挡斜坡上的敌军,借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另一列人马随他由山林小道潜行而上,借着夜色的隐蔽向乌木堡进发。只一瞬间的事情,原本都聚集在一起的将士们分别领了任务各行其事。
年轻人在即将离去的时候,不忘回头望了望坐在岩石后的叶姿。
“乌木堡不会陷落,等我的好消息。”他用很坚定的语气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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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浓烟弥久不散,夜空下厮杀越来越激烈。叶姿距离前方的战场不足二十米,眼见一个又一个士兵身中数箭,有的人甚至来不及出声就当场死亡,有的即使步履艰难还在继续往陡坡上冲。
副将指挥着众人的同时还要保护着叶姿,她忍着腿上的剧痛,竭力贴近岩壁,抬头对他说:“我躲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殿下吩咐过,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副将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叶姿忍不住道:“殿下?他是什么人?”
副将愣了愣,回头道:“您怎么不认识他了?他是我们北辽的太子殿下!”
“北辽太子?!”叶姿一惊。
“郡主……您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副将睁大眼睛看着她,好像见到了世上最奇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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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转亮的时候,北辽这边的人马终于从斜坡强冲而上,叶姿被扶上战马,由众多士兵保护着行在队伍中间。
穿过幽深的山林,再行至那条山道,前方的乌木堡方向火光未灭。一路上尽是尸体,空气中充满了焦味与血腥味,几面旗帜斜挂在道边岩石间,积雪不时坠下,打落在马蹄边。
辽远的山头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正在前行的北辽士兵听到这讯号之后格外兴奋,向着乌木堡全力赶去。叶姿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整个人昏昏沉沉。一路颠簸着回到乌木堡时,厚重的大门已经敞开,两侧尽是倒地的尸体。石墙上的火把吐着光焰,有一名年轻将领快步迎出,脸上染着血痕,叶姿看了好久才认出他正是之前走散的呼尔淳。
护在叶姿身边的副将下马与他快速交谈,片刻之后才返身回来,唤来士兵将叶姿搀扶下马。“呼尔淳,郡主交给你了,我这就去接应殿下。”他说着,翻身上马,带着手下沿着山路径直往下,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敌人已经走了?”叶姿忍着伤痛,低声问身边的人。呼尔淳扶着她道:“朔方人暂时败退,太子殿下带兵追击去了。”
“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叶姿望着地上的残肢污血,心口一阵翻腾。呼尔淳见她脸色苍白,忙道:“郡主不必担心,援军应该就快到了。”
叶姿艰难地转过身子,想要扶着石壁喘息一阵,但这一动之间,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就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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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姿感到自己仿佛进了火炉,嘴唇干裂,浑身发烫。四周是嘈杂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在搬动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腿上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她惊惧地叫喊挣扎,却被人强行按住。恍惚中,她看到上方的火光忽明忽暗,一切虚幻而遥远,让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产生了幻觉。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
身处于未知的乱世,随时都可能被一箭穿心或是一刀毙命,与先前莫名被逮捕关押的遭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从小就不喜欢甚至厌恶历史,因此即便是那些人多次提及的朔方与北辽,在她的脑海中也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而已。依稀知道是两个处于北方的异族国家,至于总共有几任帝王,分别经历了哪些起落兴衰,她是一概不知。
说来奇怪,她有一个从事考古专业的父亲,可自己却对那些充满古旧气息的东西没有任何好感。她从小就喜欢生物,显微镜下那一个个形态各异的细胞体在奇妙的世界中舒展游动,让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无尽的宇宙中漫游。但父亲却总是对她的爱好不屑一顾,甚至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你资质平平,在这方面永远不会得到什么收获。”
她不信邪,初中时代就给自己做了规划,即便父亲不支持,她也要在进入大学后学习生物科学。然而不知是否真的应验了父亲的话,她虽然对生物很感兴趣,可每次遇到重大考试,总是发挥不佳。甚至连学校的老师也语重心长地劝诫她,把生物作为业余爱好即可,要是真想取得什么成绩,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倍受打击的叶姿因自己从小的理想逐渐趋向破灭而日益颓废,父亲又不失时机地给她安排了美术辅导,逼迫她每天背着画夹奔波于学校与画室之间。
“绘画可以让你更文静,更受人欢迎。”父亲为她置办了所需的一切画具,把她的那些生物书籍扔进了废物箱。
在叶姿的印象中,父亲很少会这样关注她的学业。长久以来,他不是整天埋头于故纸堆,就是带着行装长期外出勘察。属于父女两人的家中,时常都是干净得不留一丝尘垢,更没有一点烟火气。
父亲似乎是只为考古而生的人,他可以为了核实一块破砖瓦的年代而不眠不休,也可以为了抢救一座无名的坟墓而连夜驱车赶路。叶姿曾多次向他抗议,但他似乎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与感受,他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的科学疯子。
可悲的是,现在,轮到叶姿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带进了古老的时代。而一向痴迷于历史的父亲,却在之前已经自杀身亡。
第四章 捷报传来
腿上的剧痛钻进骨髓,让叶姿生生濡湿了贴身衣衫。她攥紧了双拳,忽又想起了那幅挂在家中客厅的画。面朝大海安静看书的父亲,始终都是背对着她的。即使是他突如其来的的死讯,都遥远的让人难以置信。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异常,在那个飘着细雨的清晨,有两个自称是父亲学生的年轻人找到了蜗居于廉价出租屋中的叶姿。他们用悲伤的语调告诉她,昨天半夜叶淮教授从M国的家中跳下了20层高楼。
这听似荒诞的消息让叶姿无法接受,虽然其时她与父亲已经很是陌生。这几年她远渡重洋在C国学习油画,依靠自己独立生活,几乎已经忘记了上一次见到父亲是什么时候。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两名年轻人很冷静地替叶姿安排好回国的一切,他们甚至只打了个简单的电话便拿到了1个小时后的机票。叶姿在跟随他们离开的时候,心里曾浮起过怀疑,但他们似乎可以看透她的心理,在嘘寒问暖之中有意无意地多次提及关于父亲的旧事,每一件事情都无比真实,除非是与父亲关系密切的人才会了如指掌。
就这样,心情复杂的叶姿提着行李跟着他们上了通往机场的车……
再然后的事情,就离奇得让她如坠雾里。当她发觉车子并非驶向机场的时候,才想开口,身边的年轻人手指一动,数秒内就有一股电流穿过叶姿后颈,让她骤然失去了知觉。
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她已身处黑暗。有一个不含感情的机械声音在诵读着类似公文的东西,她只迷迷糊糊听到一句:叶姿,因涉嫌窃取国家机密被拘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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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梦境让叶姿精疲力尽,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中。窗外传来纷杂的马蹄声,她缓了许久才撑起身子,隔着厚厚的帘子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却依然能感到严寒刺骨。
叶姿吃力地伸手撩起车帘,强烈的阳光一下子耀花了她的眼。“你醒了?”有人欣慰地道。她揉揉太阳穴,循声侧望,有一人骑着白马随车而行。
盔甲青黑,帽带丹缨,厚重的护具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庞,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见她神色迷茫,他抬手,拉下了原本护住面容的铁具。阳光下的他轮廓分明,洋溢着如灼阳般的生机。“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吗?”他和气地道,“我是耶律臻。”
“昨晚,是你救了我。”叶姿一怔,随即道。
他笑了笑:“不是昨晚,你已经昏睡了两天。”叶姿吓了一跳,低头看看自己,却发现已脱下盔甲,被换上了绯色的长袍。耶律臻靠近了马车车门,望着她道:“我本来还想要继续追击朔方军队,但听说你昏倒,就赶回来了。”
叶姿沉默不语,他审视了她一番:“听萧灼炎他们说,你因为受惊而忘记了很多事。不过无需担心,我这就带你回上京,请最好的大夫替你治病。”
“回上京?!”叶姿暗自吃惊,耶律臻不解道:“怎么了?”
“你是说要把我带走?可我不是什么郡主啊!”叶姿怕被他们带到更遥远的地方,不由急得探出身子就想往外跳。耶律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凤盈,冷静一点!你的腿伤不轻,要是再摔下来也许连站都站不起了!”
腿上的疼痛感果然一阵接着一阵,叶姿后背沁出了冷汗,她只能强撑着抬头:“我是被气流卷入了漩涡才到了这里!你知道吗?我真的……”
耶律臻听得一头雾水,无奈地打断了她:“好了,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语,一切等回上京后再说。外面风大,先回车内暖暖吧。”
“可是我……”她还待争辩,却被耶律臻强行推回了车里。叶姿本来就虚弱,被寒风吹袭后更是眼前发黑。车轮滚滚,她倚在车壁休息了许久才恢复了一些精神,忽而想起了之前醒来时看到的女尸。
那个穿着冰冷盔甲,倒卧在雪中的,长的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尸。
或许那才是他们的郡主。但为什么相隔数千年的两个人,会长的完全一样?甚至连声音都一致得让所有人辨别不出,叶姿感到匪夷所思,但又觉得自己在冥冥中就像是专为见她一面,穿越了千年,来到这古老苍凉的世界。
她抬起手,先前的手铐自从她穿越之后就消失无踪。她皱眉细想,难道唯独自己被抛入了时空洪流,而看押她的人乃至其他物件全都留在了未来?她忽地恐慌起来,现实世界里父亲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自杀,而那个下落不明的智能本,又到底掉落在了哪里?
很多事情都还是一团乱麻,她虽然因为时空扭转而来到了古代,可她完全不能让自己就此生活在这个所谓的北辽。
——我一定要回去。
叶姿听着隆隆的车马声,在心底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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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打定了主意,但现在并不能贸然逃离这马队。冷静下来后,她透过车帘缝隙望到自己身处的这辆马车位于队伍中间,前面是两列齐整的马队,两旁与车后应该也有众多士兵跟随。更何况自己腿上疼痛难忍,即便是逃出去了,在这茫茫雪原又能去往何处?
看来只有等伤势好转后,尽力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才不至于在这蛮荒时代终此一生。
于是她只能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往都城上京。马队往西北方向而去,穿过了辽阔雪原,经过了若干破落的村镇,耳边尽是难懂的话语,叶姿勉强自己吃着生冷的食物,每天都会检查自己腿上的伤口。感谢寒冷的气候,箭伤未曾发炎红肿,但伤口极深,短时间之内只怕是行走艰难了。
耶律臻时不时地会来探望她的伤情,态度始终温和。叶姿知道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