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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步步杀机之浴火凰后-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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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微敛,思安继续道,“父皇的意思,思安明白。思安长大了,很多风言风语都能听进耳里,但未必能进到心里。思安知道自己的母妃是怎样死的,可思安不恨皇后娘娘,更不恨父皇。不管思安的母妃是谁,思安只认皇后娘娘一人。因为思安,是皇后娘娘一手带大的。”

心,狠狠疼了一下。慕容元策有些怔住,天,他到底在做什么?无论怎样,思安都是他的女儿,她才多大?他竟然用这样的心思去看待她?而思安这番话,却让慕容元策忽然觉察到,自己对思安的亏欠。这辈子,他从未用心对过这个被自己漠视了许多年的孩子。只是现在,他猛然间发现,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稚嫩缓缓从思安的脸上褪去。她呈现的,是不属于岁月的成熟与稳重。这样的不卑不亢,像极了若倾城当年,即便国破家亡,即便容颜尽毁,也湮灭不去与生俱来的从容。

缓步走到思安跟前,慕容元策俯身搀起她,脸上漾开生硬的笑,极其不自然,“思安, 好孩子!”

思安的眼眶红了一下,哽咽着喊了一声,“父皇?”

“思安长大了,已经学会照顾他人,可是父皇却忽视了你很多年。父皇对你的亏欠,这辈子都无法弥补。”慕容元策动青的说着,望着思安姣好的面孔,隐约透着花未眠的样子。她们母女有些相似,但性格脾性却截然不同。是他执意的将思安与花未眠归为一类,才会造成年幼的孩子,缺失了多年的父爱。

“思安知道,当年母妃犯了大错,所以父皇才会赐死母妃。思安不恨父皇,也不恨皇后娘娘,母妃没能给思安的,皇后娘娘全部都给了思安,思安很感激皇后娘娘。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思安可能会被别人欺负被人凌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思安哭着说。

抚摸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慕容元策第一次有种无与伦比的负罪感。一个孩子,站在自己跟前,却表现得比自己更勇敢。他是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会有无地自容的错觉。或许,是他将自己封闭得太久;又或者,是他太高估自己的地位,忘了自己最真实的身份,其实仅仅是若倾城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

“上一代的恩怨,何苦累及你们。倾城是对的,她是个可以用真心融化仇恨的人。思安,谢谢你。若是倾城知道,必然会倍感欣慰。”慕容元策强忍住眼中的泪,“出去吧!”

思安轻轻颔首,恭敬的冲着慕容元策行了跪礼,淡淡的抚去脸上的泪痕,转身走了出去。慕容元策望着女儿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门外,慕容长武焦灼的等待,一见思安出来,忙不迭迎上去,“长姐?”

“无碍。”思安说得云淡风轻,抬眼去看外头的抬眼,仿佛头顶的阴霾尽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跟自己的父亲如此说话,这也是慕容元策第一次抚摸她的脸。思安头一回明白,有个关爱自己的父亲,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父皇可是说了什么?”慕容长武担忧的望着思安异常轻松的面孔,略略垂了一下眼睑,“自母后一去不回,父皇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有些让人害怕。”

思安牵起慕容长武的小手,低头轻轻说着,“武儿可知父皇近日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闻言,慕容长武的眼睛不经意的眨了一下,也不说话,只是略微垂着头。

轻叹一声,思安拉着慕容长武缓缓离开大殿,“明儿个就是母后失踪两年整的日子,所以父皇才会脾性暴躁了些。其实,父皇只是想母后了,所以自己生自己的气。”说完,思安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低语呢喃着,“就像我小时候想父皇了,只能远远看着,自己生自己的气一样。”

慕容长武的眼皮抬了一下,也不说话,只是越发握紧思安的手。年幼的他们,身处宫闱,却早早的学会了如何成长,如何成熟。

人生,仿佛总要有些遗憾无法成全,又好似总要有些缺憾才够完整。

这边,慕容长武刚走,那边窦辞年急匆匆的走进了正殿。

“皇上,云藻宫病危。”窦辞年刚跪地,便脱口而出。

慕容元策原本缓和的面孔,陡然凝起,如霜色般森冷无温。

意识到皇帝的犹豫,窦辞年只怪自己嘴巴太快,未能婉转一些。顿了顿,窦辞年才生生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皇上是不是要……”

“太医去了吗?”慕容元策许久才道。

窦辞年微微颔首,“是江太医亲自去的。说是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这才让奴才来禀报,静待皇上处置。”

轻叹一声,慕容元策的眼底有些微凉的寒意,声音有些说不出的酸涩,“去云藻宫!”

最痛的惩罚

昔年深宫娇颜在,今日独剩空楼阁。清音犹在昔人没,一曲断肠自徘徊。

踏入熟悉的地界,记忆如潮涌现。慕容元策犹豫了很久,才淡定了心神踏入云藻宫。

“两年了,你终于肯踏入这里。”床榻上,帷幔深深,一缕似断似续的声音缓缓飘出。

扫一眼陈设依旧的寝殿,慕容元策的眼底陡然涌出无尽氤氲。手一挥,窦辞年会意的领着所有人出去,独留下慕容元策一人。

帷幔被慢慢掀开,展露出慕容元楹惨白如纸的面孔。那一抹绝望而哀伤的笑容,与当年的慕容元策何其相似。

慕容元策站在寝殿正中央,也不上前,岿然不动,目光牢牢锁在慕容元楹脸上。凝神许久,慕容元策才道,“两年未见,你竟已是这副模样。”

“亏得你也肯来见一面,臣弟感激不尽。”慕容元楹无力的撑着身子,重重的靠在床柱上。眼前晕眩得厉害,许久才重新镇定下来,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原就惨白的脸,愈发灰白得可怕。

“朕不是来见你,朕只是不想让自己再继续恨下去。”慕容元策说得很冷,眼神却缓和了很多。

慕容元楹惨淡的笑着,“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无论说什么无情的话,心里还是软的,否则你也不会来。皇兄,一人天下的滋味如何?”

“很好!”慕容元策面无表情,“总好过你每日受内心的折磨强得多。”

环顾寝殿内的一切,慕容元楹忽然笑得凄惶,眼角狠狠溢出两行泪水,“你擒了我,却不杀我,还让我住进她生前的寝殿,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要我受尽内心的折磨,直到死!”

慕容元策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他。

猛然间的剧烈咳嗽,让慕容元楹的五官整个扭曲,原本俊朗的脸,历经折磨与憔悴揉碎捻为一处。强震住咳嗽,慕容元楹眼底的光缓缓散去,气息变得急促无比,“你做到了。皇兄,恭喜你,终于用最……最痛的惩罚……了结我们三个……三个之间的仇恨……”

“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活在仇恨里。”慕容元策略略上前,袖中的五指蜷握成拳,仿佛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慕容元楹骤然抬头,脸上的表情愈发痛苦狰狞。

低头苦笑几声,慕容元策的眼角有过湿润的痕迹,“人生若能一如初见,多好?”

“一如初见……”慕容元楹痴痴的低吟。

依稀记得往年景,俏丽朱颜音犹在。想问玉色归何处,十指纤纤拨锦瑟。

那个风华的女子,曾经这样的绝世无双,如今都已淹没在尘世的悬崖之下。是他亲手葬送了她的一生,也是他最后的生死处,给了她最致命的代价。

慕容元楹忽然掩面抽泣,整个人虚弱的伏在床榻上。

“知道为什么朕要你活着吗?”慕容元策开口。

“别说了!”慕容元楹的眼睑无力的眨了一下,有种空洞的飘渺与绝望。

“她说,惟愿天下太平,再无杀戮。朕答应过她,止干戈于此。慕容元楹,不是朕在惩罚你,而是你在惩罚自己。”慕容元策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一天,对着慕容元楹如此平静的说话。

慕容元楹泪流满面,“天下太平……”眼前的景物愈发模糊,就像开始颠倒的世界,逐渐陷入黑暗之中,被地狱般的森冷吞没。

瞬时明白,她与他的背道而驰。

她所追求的,原来如此简单。可是在慕容元楹看来,却是穷毕生之力都无法做到的。因为他的野心,从来不是止干戈,而是掠夺。

黑紫色的唇颤抖着发出最后的呢喃,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倾城……”

慕容元策心痛如绞,“身体上的伤不会带来永恒的折磨。可是心里的伤,只能永世折磨,不死不休。慕容元楹,不是朕不放过你,是你自己,必须为欠下的一切赎罪!这世上,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代价!”

他的代价就是不该恨得太容易,爱得太迟。

倾城,朕愿为你释一切仇恨,只愿还能有机会,再见你一面。可好?若是可以,朕愿以命相换!

徐徐转身,慕容元策走向门口。

“皇兄……”慕容元楹陡然开口,面如死灰,气若游丝,“你觉得自己赢了吗?”

脚步顿住,慕容元策挺直身子,只是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笑。

慕容元楹仰着脸倒卧在榻,笑得宛若胜利者般张狂。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落无声,仿佛在忏悔曾经的刻骨铭心,“到底还是我先、先见到她,这次……这次我一定会……会握紧她的手,绝不、不再放开……”

慕容元策昂起头,大步流星走出去。

其实慕容元策,我还是嫉妒你的!你什么都有了,皇位、天下,连倾城都只爱你一人。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到了最后,我还是一无所有。江山,美人,到底都输了。皇兄,若是能回到从前,多好?

不去想皇位之争,不去想权力之争,就我们兄弟两个,一起肩并肩去畅快的奔跑。那时的你我,才是真的活着,真的……骨肉兄弟!亲兄弟!

站在门外,慕容元策望着云藻宫内熟悉的一草一木,早已心如刀绞。

窦辞年从后头走过来,跪行大礼,语气微微压制,“皇上,靖王殁了。”

眼泪骤然滚落下来,慕容元策用力的昂起头,却还是无法抑制奔涌的泪水。真好,至今的人,终于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孤单,越来越……思念!哽咽着,慕容元策泪如雨下,“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

当人绝望的时候,死亡也会变得不那么可怕。

活着的时候,彼此憎恨,却在死亡的瞬间,才发现除了恨,还有血肉亲情。只是,活着的时候,都被遗忘了!

猛然间,慕容元策剧烈咳嗽,忙用巾绢捂着唇。下一刻,一抹猩红刺痛了慕容元策的眸子。

窦辞年险些惊叫起来,还来不及回神,却见慕容元策的身子晃了晃,赫然往后仰去。

你怕本王舍不得?

两年的时间,足以将人磨成鬼。就像慕容元楹,死在自己手里,也是死在对过去的回忆里。每一秒,都会如火煎熬。思念,不但能摧残人的意志,也能杀死人的身体。

“如何?”窦辞年焦灼的望着刚从寝殿出来的江泰安,手心直冒汗。

江泰安轻叹一声,看了窦辞年一眼,微微摇头,“皇上的身子公公想必也清楚,这两年皇上忧郁成疾,又不肯喝药。这病一直拖着,如今我也束手无策……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要……”

窦辞年眉头深锁,“皇后娘娘一去不回,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便是用身子惩罚自己。这般下去,可怎么得了?”抬头对着江泰安道,“江太医快想想,可还有别的什么办法?皇上的病,怕是拖不得了!”

闻言,江泰安若有所思的颔首,“公公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既然宫中太医所开方子皇上皆不允,不若让皇上发榜找寻天下名医,看可有良医名方?”

“这个……民医微贱,岂能亵渎皇上贵体?”窦辞年犹豫。

“那也好过皇上一直拖着。”江泰安压低声音,“公公不妨想想云藻宫吧!那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思念是种穿肠毒药,无法痊愈便只能……”

窦辞年的眼神黯了一下。

“好!”慕容长武自殿内走出,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看了一眼身后的思安,慕容长武昂首阔步走到两人跟前,“这道旨,本太子来下!”

江泰安与窦辞年对视一眼,随即俯首跪礼,“谨遵太子殿下旨意!”

一纸圣谕,广招名医良方。圣谕上写得格外清楚,无论是谁,不管男女。只要能治好皇帝的病,列土封王,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世代永享爵位。

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一个生存意志薄弱的人,到底能撑多少时日,还是个未知数。

萧漠南镇守边关,满面风尘。

不再踏入熟悉的地方,也许心就不会像以前这样,疼得无法遏制。

站在城头,望着戈壁似的城外之境,是萧条,也是悲凉。这样枯黄的颜色,像极了她眼底最后的色彩。也是因为临别的一眼,他迷恋了这个毫无生机的萧瑟。

举目眺望着,那是望月崖的方向。每到黄昏时分,他总要这样静静的站上一会,仿佛是祭奠,又好似沉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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