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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两世冤家-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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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府里现在出没的人,每一个都不是他从京都带过来的。

他突然心惊肉跳,隐隐还觉得有一些绝望。

魏世朝去找大管家,找到内院,却被告知苍松不在府中。

远远的,他父亲的院子也被封了起来,他朝前走了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暗卫出来拦了他,告诉他没有老爷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我亦不能?”魏世朝怔仲了一下。

“大公子,请。”暗卫朝他拱手。

魏世朝往后踉跄了一步,紧紧捏住了拳头才稳住了身形。

他回到了前院,来往的仆人除了与他行礼,来去匆匆,无一过来与他说话的人。

他这才发现,每个人都那么忙。

他朝门边走去,还没踏出门口,就被紧跟着他的人一拦,“大公子,没有几位老爷的令,您现出不得府。”

“出不得府?”魏世朝回头朝他看去。

他毕竟是族长儿子,这府的嫡长子,护卫不敢对他无礼,拱手告知他实情,“大老爷还在宫中为质,您既已下阵守山回了府中,还是留在府中的好。”

“为质?”魏世朝听着就像听天书。

魏瑾勇留下的护卫点头,挥手下令让守门的门给拉上一点,断了这位大公子的视线。

“可是,”魏世朝低头苦笑,声音小得就像是在自语,“舅父表兄都说了,到了西地,皇上就会以魏赖两家为首,怎地,才不到半月,爹就要为质了?”

**

魏世朝给舅父写了一封信,这次他先去找了魏瑾勇,跟魏瑾勇说了他要给舅父去信去问事,不知这时府内的人可能方便出去送信。

魏瑾勇甚是诧异,他没想,不到一个时辰,魏世朝就回过了神,且还知要过来问他一声。

他脸色立即好了起来,对魏世朝也没先前听到他私自下山那般冷硬,“当然可以。”

说着就叫了魏家专门送信的过来,让他去赖家送信。

“这几日,府里除了办事之人能进出,其余人都不得出门。”魏瑾勇朝魏世朝道,“要等你父亲回来了才能再说。”

“侄儿知道了,辛苦叔父了。”魏世朝温和地道,“正好过来打扰叔父,还有几桩事想请教一下叔父。”

“说罢。”魏瑾勇这时也乐于回答。

“昨日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魏世朝一无所知的脸,魏瑾勇沉吟了一下,便把昨晚的来龙去脉全都一一告知。

魏世朝听罢,冷汗已湿了他的满脸。

“可……任外太祖一族不是已被皇上赐给了母亲管教?”魏世朝汗如雨下。

“是赐,但身上都皆带毒,需服解药。”

“可……”魏世朝呐呐地说不出话。

魏瑾勇朝他摇摇头,“回去歇息罢。”

魏瑾勇没想瞒他魏府的事,因先前族兄已下过令,只要魏世朝问起府中之事,就要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他现在也完全明白为何族兄下了这样的令,族兄夫妇却要做出从魏家的那几个后辈里挑选继承人的决定了。

他们的这个儿子不是不够聪慧,只是他反应太慢了,在这种随时都可改朝换代的局面里,他们的嫡长子并不是那个适合带着魏家人继续走下去的人。

“舅父与我说的并不……”魏世朝闭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叔父,我是不是被一叶障目了?”

舅父大人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魏瑾勇并不懂他的话,径直地看着他眼前这位貌似有话要说的贤侄。

“我看到的眼界太小了。”魏世朝已尽快地把一路的事情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舅父他们瞒了我。”

任家谋反,他与舅父上驾前求情,皇上把任家赐给了母亲管教。

现在看来,一切都太过顺畅。

“皇上眼皮子底下,你让赖老爷除了跟你说忠君之言,还能跟你说何话?”魏瑾勇甚是奇怪地看着他这个侄子,“几岁的小孩都要想想背后的话,世朝,你母亲没教过你这些道理?”

“是,是侄儿的不是。”“咕咚”一下,魏世朝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没有多想,是因那时皇上赐婚,让公主下嫁给了司笑,他还以为那是安抚,是皇上安他们魏家的心,让他们知道,皇上跟他们还是亲的。

可现在的事实,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娶公主的司家,而哪怕是魏家娶了公主,也不能说就是皇恩浩荡。

魏世朝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或许在父母眼中,他所做的……

魏世朝脑海里这时清晰地回忆起前些日子母亲浓得化不开的笑脸,这时候想起,才发现那笑意太浓了。

好像不那么笑的话,她的脸能立刻冷下来,会根本掩饰不住心里的失望。

**

赖云烟在山中收到了平地送上来的信,说江上的粮草快要入海,魏瑾泓已从宫中回了魏府。

“一回到府中就昏了过去,皇上软禁大人那几日,未差人送膳进去。”来送信的翠柏另外说了荣老爷信中可能未写之事。

赖云烟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看过的信给了身边的任小银,问翠柏道,“易大夫是怎么说的?”

“易大夫说大人毕竟年纪大了,平时精细照顾着倒不会出事,但大人着实在宫中被折腾苦了,一回来就发着高烧,奴婢出门给您送信的时候,大人还未醒过来。”

“有说是何时醒?”翠柏一看就是不想打住话,赖云烟从善如流地问。

“没说。”

“回去要是好了,也给我送个信。”

“诶。”这次,翠柏高兴地应了。

快要到告辞之时,翠柏看着赖云烟,吞吞吐吐地像是有话要说。

“还有要说的?”赖云烟看他。

“您不给大人写封信啊?”翠柏小心地问。

赖云烟失笑摇摇头,“不写了,等大人醒来,你就告诉他我挺好的。”

说完温和地催了声“回罢”,翠柏不敢多说,退下被人蒙了眼睛,绕着弯下山。

“为何不写一封?”翠柏走后,任小银问赖云烟。

“岂是儿女私情之时。”

任小银不敢苟同,看着他说笑的表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赖云烟其实没说笑,不过看任小银严肃的脸,她还是正经了起来,与他淡淡道,“这信说写起来易,写到尾却难,便是写上一天,怕也是难止最后一笔。”

第一句应是最易写,写到中间,总会多说两句,家事私事再说起来又是好几笔,到最后怎么停笔,又得想上一阵。

这样的一封信,写到最后怕也觉得自己噜嗦,最后也不想送出去,还是不写的好。

“再说,写多了又如何,你表姐夫也不会让我们多占他几许便宜。”

“你就不担心他?”

“担心又如何?”赖云烟默了一下,摸了摸那日被他捏得发疼的手心,慢慢地说,“他是个比我还能忍的,应是不会死在我前面。”

任小银“嗯”了一声,又重头把信看了一遍。

皇帝这次要派司驸马过来围剿他们,想想他家表侄对司家人的情谊,任小银冷冷地笑了一声。

皇帝还真是尤其擅于操纵人心。

☆、185

“姐姐的意思是?”任小银左手搁下了信;抬头看赖云烟。

赖云烟眼睛从他断了两指的右掌掠过;看向了正值壮年;却头发灰白,面呈老态的表弟。

她朝他笑了笑;笑容温柔;就像多年前那个一看到小表弟,就会招手让他过来摸摸他头发的大表姐。

两世里;她都很疼爱舅父的这两个儿子。

这一世的背后,仍是任家不离不弃站在她的身后;她从未想过舍弃他们。

“来了就打。”赖云烟往椅后躺了躺;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淡淡道;“有去无回最好。”

任小银点了头,过了一会,他直视赖云烟道,“你不要愁以后之事。”

如若世朝不能做到,他们会为她做到,他们任家的子孙会世世代代供奉她的牌位。

身后之事被这么多人惦记,赖云烟甚是好笑,她没跟任小银说死后要回魏家坟,现在还不到那时候,当下便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

魏府。

魏世朝是在司仁那听了舅兄要去围剿母亲一系之事,当下手中握着的茶杯差点掉在了地上。

“贤婿……”司仁苦笑着叫了魏世朝一声。

若是可行,他不愿亲儿与那位夫人对上。

可他们家是皇帝手中活棋,万事身不由已,由不得人。

“岳父,容世朝先走一步。”魏世朝深吸了口气,把茶杯搁下,作揖欲走。

司笑急忙站起来,朝父亲一躬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魏世朝走得甚快,一路匆匆,走出大门才发现妻子急跟在他身后,鼻子上还冒出了汗。

“回去歇息罢。”魏世朝停下脚步,拿过她手中帕子拭了拭她鼻子上的香汗,轻声道。

“你要去父亲那?”司笑看着他眼睛,眼里有些忧虑。

“是。”魏世朝朝她笑笑。

司笑贝齿轻咬着嘴,眼中已起了水雾,“他会不会见你?”

现在全府上下都已知晓,族长夫妇的嫡长子不是下任族长。

下人防着她已无所谓,只怕拖累了他。

她现在才明白,他母亲看着他们的漠然是怎么回事,那位夫人甚至懒于多瞧他们一眼,当时她还以为是不喜于她这个媳妇,现今想来背后的意思,才真是凉透了心。

在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然放弃了世朝,没有提醒,更不曾吱会一声。

“是我对不住你。”司笑已掉出了泪,她垂下头用手握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全然失态。

魏世朝满嘴苦涩,他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抬头眨了眨眼,把心中的苦楚掩下去,才道,“回去罢。”

他向后招来了丫环,看到她的贴身丫环靠近的时候,他心中又仿如被刀子割了一刀。

现在他们身边侍候的人,他的也好,妻子的也好,都是荣婶娘派过来的人,而不是母亲派来的。

他这几天才明白,怕是从下船不多时,她就已放弃照顾他了。

多年一家人再次重聚,他确实狂喜,一见面就急于让母亲接纳妻儿,却未曾问过她一路可否辛劳。

母亲向来表里不一,便是对着仇人插刀那脸也是笑着的,可他只记得她是万事都会以他为重的娘亲,却忘了她最喜不动声色处决一切,不给任何人退丝毫余地的性子。

父亲曾说过她最喜一个人做决断,她若是下了决定,便是不会再给人第二次机会。

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轮到他身上。

而如今想来,却也怪不得他娘。

他们一来,她甚至没有让冬雨秋虹来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当时还道是她在试探妻子……

他很想告诉他娘,笑笑对他的心意已如他对她一样。

看来,他怕是没有机会对他的娘亲说出这话了。

现如今,连父亲都已不在对他有期望了。

他怕是,晚了。

**

“爹。”魏世朝得了令进了父亲的小院,双膝跪地行了礼。

魏瑾泓坐在廊下赖云烟曾坐过的位置,淡道,“起来,坐罢。”

“是。”

魏世朝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

“所来何事?”魏瑾泓搁了手中的毛笔,往后靠在了廊柱上。

他娘最喜说着话就往后靠,他是直至西行路中才与像她一样喜欢往椅背靠靠,靠得多了,才明白若是累极,背后有个东西撑着,暂且也不会倒下,那口提着的气便也不会散得太快。

魏世朝抬眼,面前的父亲已有一半的银发,额上是结着痂的伤疤,他昨日从高烧中醒过来后,叔父们在他的房中谈了一夜的事。

他守在院外,看着灯火亮了一晚。

今日,他又得知了舅兄要捉拿母亲的事,而他们一家人连同公主尚还住在魏家府中。

其中,皆因有他。

“孩儿是来请罪的。”魏世朝又跪下,给父亲磕了头,见着面前疲累至极的父亲,他难掩心中痛苦已红了眼,磕完头便不再抬头。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魏瑾泓看着他的发顶,良久无语。

若是早来几日,在他娘亲进宫之前来跟他说这话,他都会保他。

这是他求来的孩子,他本就偏心于他……

宣京从来不太平,西行之路也是风雨不断,他以为他打点家事这么些年早已成器,哪想,他连他娘一半的警觉慎重也没有学到。

“司驸马捉拿反贼之事,你已知情了?”魏瑾泓敛了眼,淡淡地道。

“孩儿知道了。”

“这些日子,就在家中好生呆着罢,若是无事,多抄抄经史。”魏瑾泓说到这,看着他娘用过的毛笔好一会,才接着对那跪地不起的孩儿道,“你娘说,让我许你去过你的逍遥日子,你回去之后也多想想,你要过什么日子,想好了,就来与我说罢。”

“爹!”魏世朝当下脑子发白,头重重磕了一下地,流出了血。

“她终是为你想的。”魏瑾泓满是倦意地抬起眼,眼光无波看着地上的儿子,“因她生的你,我也愿保你一世。”

他直起身来,这时他的眼里有无尽的萧瑟,她为他生的儿子,他们唯一的一个儿子,他怕是不知道他对他到底有多失望。

可就算如此,因着他是他们的儿子,他还是愿佑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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