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数风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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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琅不解地抬起头:“为什么不签?”
谢安眉睫不动,淡淡反问:“我为什么要签?”
王琅再次蹙眉,把话说开:“我若外放,无非是益、荆、江、豫、徐五州,如今庾冰主政,前三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几年内不可能返回扬州,以后更不知有何等变故。不如趁我现在还没离开会稽,先将和离书签了,省得到时候一来一回,耽误你再娶。”
想了想,又道:“你不要多心,我是认认真真,真心实意说这个话,不是试探你什么。”
“耽误,再娶,原来你就是这般看我的。”
将她话语中的两个词极缓慢地重复一遍,谢安轻轻一哂,神色里说不尽的自嘲。
王琅微觉不安,站起来走近一步,看他神情:“安石……?”
谢安垂下睫毛,第一次避开她的目光:“山山,给我点时间。”
他依然唤她山山。
王琅愣了愣,点头。
◇
王悦病逝的时候,王琅还在蜀中领兵,回京后听到传言,大意是说丞相王导某次做梦,梦到有人想用百万钱买王悦的命,王导非常厌恶这个梦,私下里想尽一切办法暗暗为长子祈福。后来修建房屋,掘地时得到一窖钱,数目约有百亿那么多。王导认为这件事与梦境相应,非常不高兴,命人将这些钱都闭藏封锁起来,不许使用。
等到王悦病重,王导忧心如焚,接连几日不吃东西,恍惚中忽见一人,形状甚伟,披甲持刀,问他是谁,则回答:“仆是蒋侯。您的儿子身体不好,想为他请命,所以前来。请您不要担忧。”蒋侯向王导求食,吃了数升,不料吃完后突然对王导说:“中书的病是不治之症。”没过多久,王悦就病逝了。
王氏一族对王悦寄予厚望,丞相王导最看重、最疼爱的也是这个长子,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事情了。
又,王悦生前与王导说话,总以谨慎保密为首,侍奉双亲极尽色养之孝。王导每次离家去尚书台,王悦没有不送至车后的,还经常为母亲曹氏整理箱箧中的衣物。王悦病逝早卒,王导每次去台城都会从昔日王悦送行的地方一直哭到台城城门,曹氏则将箱箧一直封存,不忍心再次打开。
后来王琅成婚,曹氏送来的贺礼中有几样特别合她心意,回门省亲的时候提到这件事,结果惹来曹氏落泪:“那是阿悦为你准备的,那孩子知道自己不好了,把东西拜托给我,说是给山山的新婚贺仪,又让我不要告诉你是他备下的。”
王琅当时就哭了。
咸康五年,王氏家族的主心骨,丞相王导病逝,王氏家族的姻亲外援,常年镇守京口的太尉郗鉴也逝世,东晋同时失去两位极重要的大臣,朝野人情恇然,士庶相顾惶恐。
当此之际,庾亮之弟庾冰入朝任中书监、扬州刺史,接替王导的职位。上任以后,庾冰不分日夜地处理政事,提拔后进,敬重朝贤,人心于是得以恢复安定。
同年,庾亮主持的北伐以邾城陷落为标志而停止。为了震慑北朝,挽回战争失利的影响,庾冰加在会稽任内史的王琅为车骑将军,地位仅次于空置的大将军、骠骑将军,与三公等同。庾、王两家在权力上的争夺进入相持阶段。
咸康六年正月,庾亮因北伐失败忧愤而死,庾翼接替兄长的职位镇守武昌,世称小庾、庾小征西。
庾翼是庾家唯一一名具有经纬大略的俊才,早在苏峻之乱时就已展露其军事上的才能,时人将他的兄长庾亮比喻成“丰年玉”,即太平盛世中的人才;而将他比喻为极为难得的“荒年谷”,借此称赞其人品珍贵,才足匡世。咸康五年邾城沦陷,石城被围,正是庾翼屡设奇兵,暗中将粮草军需送入石城支援城内,帮助保护石城固守不失,才让兄长庾亮的北伐不至于沦为笑柄。
到任荆州以后,庾翼竭尽志能,勤政不懈,令军队与地方管制都纪律严明,官府和人民都财资充实,不仅东晋臣民归心,连后赵黄河以南领地的人民都有归附之心,后赵汝南太守戴开更率数千人请降。
这时候庾、王两家的权力争夺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庾翼有志北伐,又与王琅在江州有过私交,彼此相互欣赏,于是力排众议,亲自写信邀请王琅参与北伐,言辞真挚殷切,一片赤诚。
王琅本觉北伐时机未至,不可能一举建功,但庾翼人品可信,粮秣器械也齐备,适当打击一下北朝,帮助边境流民南渡安置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就在王琅收到庾翼的邀请信不久,庾翼同辈排行第二的兄长,豫州刺史庾怿送酒给担任江州刺史的王允之。
王允之觉得事有奇怪,先将酒水喂给犬喝,犬中毒死去,于是密奏晋成帝。晋成帝得知后大怒,庾王两家好不容易势力平衡,这是不择手段地挑起争端:“大舅已经乱了天下,小舅又要这样吗!”庾怿听说,饮毒酒自尽。
整件事情虽然是庾怿自作自受,但庾家嫡支与王允之所在一支的死仇也算是就此结下,邀请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再后来,就是王允之病逝,王琅辞去一切官职为兄守丧,并因此打算与谢安和离,在出服后领兵外放,藩镇一方了。
谢安一点也不想与她和离,更认为事不至此,与王琅在墓地的谈话一结束便出门去寻王羲之,一是了解王家的态度,二是说服王羲之替他做说客,打消王琅和离的念头。
大概上天也同情他的遭遇,成功说服王羲之,并与王羲之约定辛未日登门后,一条好消息先传了过来——习惯定期请大夫诊脉,掌握身体情况的王琅被诊出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别说是和离,就连为兄长的逝世哀伤也不能了——她必须保持良好平稳的心情,护养胎儿。
谢安一面派人向王、谢两家报喜,一面调整计划,斟酌措辞。
他现在既不用担心王琅和离,又有了嫡出的孩子,真真是双喜临门。只不过对王琅来说,孩子的到来既打乱了她外放的计划,又害她不能为最亲密的兄长守丧,着实不能算一件很开心的事,谢安顾及到她的心情,勉强收敛住喜悦神色,柔着声音说话:
“佛家说六道轮回,生死相继,这孩子来得这般巧,就像冥冥之中得谁指引一般。”
见王琅愣了愣,他走近握上她的肩,坐到她身边:“你若喜欢,孩子跟你姓王也可以,阿父那边由我解释。”
他静静注视她,温柔的凤眼里波光沉着,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王琅一震,面色动容。
这年头对子嗣的关注极重,无论谢安心里怎么想,能说出这种话实在非常不容易。但只是短短一瞬,她便清了思绪,眉目肃然:“胡说八道。阿兄走的时候孩子已经有了,轮回也不是这么个快法。”
又正色道:“走了便是走了,向孩子寻找寄托算什么事。我只希望这孩子能有阿兄一半聪明,也不枉我夺情除服,不能为阿兄守丧。”
谢安没料到她悲恸之下,条理还能这么清晰,唇角却忍不住含了笑意:“我们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
他这话倒是说出了王谢两家人的心声。
得到王琅有孕的消息,谢家自然是大喜过望,王家虽然喜忧参半,之前所有谋划都要推倒重来,但相同的一点是,两家人都对王琅腹中的孩子充满希望。
想想也很好理解,谢安兄弟几个都很出色,可见谢家底子不错,谢安又是其中最出色者,父亲这方没有一点问题;王允之、王琅兄妹向来以夙惠神悟称世,王琅更是出类拔萃,连男子中也少有人能够企及,这样一对夫妻生下的孩子,理所当然应该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王琅一开始嫌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尽力养护就是。
她首先调整的是自己的食谱。
人说三代穿衣,四代吃饭,指的是三代以上积累才能懂得吃穿上的讲究。世家各有各的菜式食谱,彼此垄断,谢家作为新兴士族,这一点上与王家没有可比性。谢安家所有的饭食在王琅入门后便交给王琅带来的厨娘准备,品味提高不止一截,这回王琅怀孕,饭食自然还是由厨娘准备,食谱却是王家延请的名医亲自过目,又经王琅改动的。
一些晋朝人看来很奇怪的东西,比如动物的肝脏、晒干的虾皮、牛乳等等就是王琅特意要求加进去的。
谢安自己也看医书,懂得一些药理,却完全无法理解王琅的要求。只不过王琅的身体是他亲身感受过的,大大小小那么多仗打下来,又总是身先士卒,结果身体上居然一点创伤没有,皮肤也光滑细腻,连弯弓握剑的厚茧都找不到,如果全是因为调养得法,那可真不像人间能有的医术了。所以,尽管一句也没有问,谢安对她的安排还是放心的。
再有,就是王琅经常让谢安念一些书籍来听,又常常让他抚琴,言辞凿凿地声称是在做胎教。
其实胎教的说法早在西周时候就有,比如刘向记载周文王之母太任的孕事,说是太任在妊娠期间“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结果“文王生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
谢安虽然奇怪她成婚的时候连人事都不懂,这会儿居然头头是道起来,但王琅只是让他念念书,抚抚琴,自己行动间又很在意,谢安自然不会拒绝。以他本心,即使不是为了孩子,每天为夫人念书抚琴也是乐意的。
十月期满,王琅顺顺利利诞下一对龙凤胎,一次儿女俱全的谢安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惊涛骇浪前也没有丝毫改变的面容上带着掩不住的浓浓喜悦。
产房之内,同样沉浸在喜悦的王琅忽然想起几年前王悦告诉她的名士郭璞的卜筮结果——
凤隐龙藏,生不逢时。
巧……巧合吧?
第17章 支线还于旧都
晋人有七夕晒衣的风俗,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就有一个关于晒衣的故事广为流传。大致是说阮氏名门望族,其中有贫有富,前者居于道南,后者居于道北,阮籍属于前者。到了七月七日雨季结束,天气放晴,家家户户都将衣物拿出来晾晒。北阮富庶,晒出来的都是纱罗锦绮一类名贵衣物,南阮贫困,对比北阮的声势自惭形秽,耻于晒衣。阮咸却不管那么多,拿根竹竿把自己的粗布犊鼻褌挑一件,也挂在路边晒着。人们看了以后,纷纷感到惊怪,阮咸则不以为然地说:“不能免俗,姑且这样吧。”西晋名士的放浪豁达,可见一斑。
王琅七夕休沐,同样不能免俗地安排仆人将自己房里的书籍衣物都搬去院子晾晒,谢安的东西就交给平日管事的婢女安排,一并搬到院子里晒着,又问谢安:“你要不要也晒一晒?”
谢安愕然:“晒我?”
王琅眨一下眼:“满腹诗书不晒一晒吗?”
谢安哑然失笑:“促狭鬼。”揽着她的腰将人搂到怀里,嗓音温润悦耳,“山山,我想看你穿那条纱縠石榴裙。”
王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叫石榴裙?”
谢安捏捏她的脸:“女人的衣服还是男人比较懂,更何况是你的衣服。”
王琅想了想,现代女性的服装设计师出名的大多是男性,古代女性的妆容服饰更主要是为了给男性欣赏,谢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她给谢安做的衣物为什么能引起一时风尚,达到众人争相模仿的效果,一是谢安风神秀异,举止自成风流,名望渐渐也仅次于殷浩一人;二是她出身琅琊王氏,相处交游的又都是当世第一流名士,眼界摆在那里,而不是因为她是女性。
谢安在她优美修长的颈项上亲吻一下,搂着她继续说话:“上身就穿那件白底缕金凤凰纹大袖衫,和石榴裙搭在一起特别衬你颜色。”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又道,“绛红难压,一般人穿了都会被衣服夺去色彩,也就是山山明媚光艳,连绛红也只能沦为陪衬。”
王琅睁大眼睛看他:“你说起甜言蜜语来还真是脸都不红呢。”
谢安略微侧头,语气自然地转移话题:“不扰你了,去洗浴罢。”
王琅默了一会,额角跳动:“那你倒是先把手放开啊!”
谢安一副刚刚才发现的神情:“我握的明明是玉,怎么会是山山?”手指在她腰间抚了抚,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她鼻尖,“是我错了,玉石哪比得上山山,又温又软还可爱。”
王琅脸色涨红,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洗浴!”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半个时辰后,换上大袖衫石榴裙,沐浴一新的王琅来到院子里晾头发。
没过多久,也披着湿发,浑身清爽,却松松散散套着件中衣的谢安到她身边坐下,容光焕濯,凤眼明润:“听逸少说,何侍中上书荐山山任荆州刺史?”
这是一个有些沉重的话题,王琅想过很多次,知道避免不了,答得倒也快: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朝中还在商议。”
距离两人上一次谈及外放之事不过三年,东晋朝局却发生了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