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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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貌若桃李,可心肠却如此毒如蛇蝎,对自己的亲生姐姐尚且能下这样的毒手,这世上还有什么邪恶之事是她不会做的呢?
“你真是狠心!冷若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比不上红曦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们虽容貌相同,可红曦处处为人着想,体贴温柔,而你自私自利,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在我心中,我的妻子永永远远都只有红曦一人,而你,根本就没有一点位置,你永远也比不上她,一辈子也比不上!”
冷若霜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站到他的面前,她靠得这样近,急促的呼吸一丝一丝喷吐在宇文轩的脸上,她宛若乌木的一双眼眸闪烁着点点泪光,嘴角处却透露出一抹冷笑。
“可是红曦却有一样是永远也比不上我的,”她冷清的目光突然又仿佛变得温柔起来,猛地她拉过宇文轩的手置在小腹之上,凄声说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她有吗?”
冷若霜那抹笑意在宇文轩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越来越扩散开来,他错愕地怔忪在原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冷若霜笑得前仰后合,连眼角都渗出了泪水,看着宇文轩这个表情,她就知道不管怎样,这一次她是赢了,这一辈子,她总算赢了一次!
“你想怎样?”
“相公……”冷若霜止住了笑,走上前来握住他颤抖的双手,“我们本就是夫妻,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不在乎,我想要的不过是和你白首偕老。你带我一起走,天涯海角都好,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你说好不好?”
她此刻的语声语调温婉沉静,令人忍不住生起怜爱之意,某一瞬间,连宇文轩都觉得眼前这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并不是冷若霜。
“霜儿……”他怔怔叫道,心中一阵揪痛,这两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他注定要伤害其中一人。
“我不能……我爱的是红曦,这一世我都不会和你走,我要相守一生的人是她。”
“那我呢?”她大声问道,难道这腹中的骨肉他真的无动于衷?
“我……我对不起你,可是霜儿,若是我违心和你一起走,我们难道就真的会开心快乐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从我爱上红曦的那一刻起,心里早就立过这样的誓言,她是我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爱。”
“刻骨铭心的爱,刻骨铭心的爱……”冷若霜目光炫目如霜,抽过宇文轩腰间佩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我对你也是这般刻骨铭心的爱啊……”
宇文轩脖中一阵凉意,只觉锋利的剑刃紧紧抵住他的咽喉,他缓缓闭上眼睛,说道:“霜儿,我此生无以为报,若是你难解心头只恨,就一剑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从小到大,从没有过她得不到的东西,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东西和人心又怎能相提并论,原来不论她多么想要,不论她多么坚持强求,不是她的终不是她的。
多少次,她也想过一剑杀了他,这样从此世上就不会再有令她牵肠挂肚,令她难以割舍的人了,可是正是因为这样的爱,所以,她下不了手,她总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或许有一天,他终于会回过头来将她用在怀中。
明知是自欺欺人的奢想,明知他的眼中永远不会有她冷若霜半分的位置,可仍是那样痴痴等着、候着,让自己疯狂地去嫉妒,去怨恨,她也想为了宇文轩改变自己,变成一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人,可是若他心中种的是一棵大树,那一旁的小草无论如何变化也不会得到他的半分注意。
手中的剑“铛”地掉落在地上,她最后的筹码都已经用掉了,原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和她在一起。
“相公,我不杀你,我要你活着。只有你活着,你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还有红曦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银汉迢迢
天明时分,魏中带着三万镇南军先锋等候在城门口,气势雄雄,军队后面是一架明黄坐辇,昔日的太子便坐在里面。
宇文轩策马徐行,到座驾边躬身请安,里面太子的声音甚是微弱,他虽九死一生,逃过大难,但这段时日来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受了不少的苦,因此总是病恹恹的样子,身子也不见好转。
“少将军,此番辛苦你了。”
宇文轩心中微微一酸,不由想起了冷向鹏将军,若是他还在,断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皇室宗亲一个个死的死,逃的逃,落到这样的下场,念及此处,便是不禁唏嘘万分。
城门紧闭,宇文万德的一众禁军也整装待发。城内城外皆是一片寂静,可无论是哪一方,都嗅得出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凝重惨烈。
死守,仍是死守。不是不能破城,只是城中尚有许多百姓,一旦双方开战,免不了会殃及池鱼,若是百姓伤亡这是宇文轩最不想见到的景象。
明灭大师向宇文轩说道:“少将军若是不想强攻,那不妨试着去和守城的将领谈一谈。”
这倒也不失是个主意,魏中曾言这守城将士唤作费萧北,是个刚勇的武夫,肚肠直,性子烈,虽受宇文万德指挥,可心里却并不是真的服他,若是能劝他归降,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人性命进城,那可是万分的好事。
宇文轩朗声道:“我去和他谈!”
“少将军不可,”众人纷纷劝道,这毕竟太过冒险,若是谈得成也还罢,谈不成宇文轩便会成为他们手中挟持,到时溃不成军的便会是他们自己。
“我去。”众人一起朝那淡淡的声音望去,红曦头戴一顶方巾,身着长褂,俨然是个书生的模样。
“红曦,”宇文轩见她从人群中走来,翻身下马,上前握住她的盈盈双手,她的手冰冷的很,没有一丝的热气。
她轻轻将手抽了出来,却不望向宇文轩,朝大明禅师他们说道:“让我去吧,费萧北怎么也是个堂堂的禁军副将,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小书生,我定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归降。”
大明禅师他们深知红曦素来多谋,定有办法说服费萧北,再加上她身怀武艺,费萧北只是普通一介武夫,料想也奈何不了她。
明灭大师拿着一支信号烟交到红曦手中叮嘱道:“速去速回,若有何意外,你放出烟来,我们马上去营救你。”
她点点头,便径直向城门走去。
“红曦……”宇文轩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充盈着满满的关切,“你要小心。”
她仍是没有回头,仍是没有望向宇文轩一眼,只留给他一个冷漠惆怅的背影。
“费将军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颇有大将风范,小生这厢有礼了。”
费萧北最不喜欢读书人文绉绉的这一套,他见来人是一个颇有女儿风度,柔柔弱弱的书生,心里便有了三分看不起,揶揄道:“宇文轩军中可是没人了?派了个娘儿们一样的来,是看不起我费萧北吗?”
“非也非也,”红曦拱手说道,“宇文将军常在军中夸奖将军,赞你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他只是一直抱憾未能与你相识结交。”
“哦?”费萧北有些不相信,“他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听过老子的名号?”
“那是自然,我们少将军常说费将军你为人义薄云天,仗义豪迈,又是个武艺高强,赤胆忠心之人,你还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甚高,这一班禁军可都被你带得井井有条。”
“他真这么说?”费萧北被红曦这么一赞不由有些飘飘然,得意了起来。
其实宇文轩何曾听过他的名字?只不过天下溜须拍马的功夫大多同出一辙,红曦所说的这些放到任何一个将领身上都是百试不爽的灵药,谁听了都会受用。
红曦双眸如星,微微一笑,又再说道:“将军虽是骁勇,却是可惜……”
“可惜什么?”
红曦走到他跟前,正色说道:“只可惜将军是明珠暗投,如今为虎作伥,直叫人心生遗憾。”
费萧北脸上笑意全敛,一对虎目直视红曦,可她却无丝毫畏怯。
“宇文万德害死冷将军,篡改遗诏,逼宫夺位,可谓是坏事做尽之人,将军是个正义之人,怎么却反而站在他这一边?更何况当今太子现在就在城门之下,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打开城门,太子便能重登龙座,到时费将军便是勤王之功。”
费萧北似乎正在思索着,脸上晴雨难测,只是一片凝重之色。
“我们共有七十万大军,要打,将军未必能有胜算,最后还落得个叛贼之名;若是归降相助,不仅太子会念着将军你的功德,就是这城中一众百姓也会对将军的恩义感恩戴德。到底如何取舍,还望将军三思!”
直过了两个时辰,红曦才从城中走了出来。城外众人都是等得心中焦急万分,宇文轩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这两个时辰对他而言就像一场煎熬一般。
只有她的脸贴在他胸膛上的时候,他才觉得安稳,才觉得岁月静好。
“红曦,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从你进去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居然让你孤身一人前去冒险。这两个时辰,我就站在这里,看着高高的城楼,忍不住胡思乱想,我怕你会有危险,怕你会遭到不测,我刚才就在这里暗暗发誓,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不管什么刀山火海,我都要和你一起,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知不知道?”
怀中的人儿微微震颤,眼中淌下两行清泪,仿佛是带着冷厉的凄绝一般,她附在宇文轩的耳边轻声问:“她有了你的孩子是不是?”
她的眼中冰冷凄清,唯有泪是热的,宇文轩怔怔站着,他本能地想要抓住红曦,可她却轻轻推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却如天堑。
昨天晚上,宇文轩和冷若霜的那番对话,她在一旁全都听见了。在她容颜被毁,孤身飘零的那段日子,他们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而冷若霜已经身怀六甲,有了他的骨肉。他曾说了那么多山盟海誓,他曾言之凿凿并不爱霜儿,只是错认之故,若是真的不爱,又怎会有肌肤之亲?
冷夜之中,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利锥一般深深插在红曦的心上,可是他们本就是夫妻,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责?他们三个人纠纠缠缠,到头来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心仿佛被一只手揪起来一般,生生疼得厉害,她生性善良,从不愿去伤害别人,可因为她的爱,却让自己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被刺伤。
原来,真正自私的人却是她自己。
“红曦,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宇文轩还想要解释什么,前面的将领奔过来禀道:“少将军,费将军归降了,他已经下令打开城门,我们即时可以进城!”
大明禅师等人也纷纷走上前来,喜道:“将军,下令进城吧!”
红曦转过脸去将脸上的泪水拭干,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的,擦着宇文轩的肩头朝军队后面走去。他被众人围在其间,渐渐的,便看不见了身影,透过重重的人群,他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挥军进城!”
有缘再见
有了费萧北的相助,宇文轩大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直接抵达到了宫门之前。偌大的宫殿,一片肃杀冷清的气象,几十万大军停在门前,气势震天。
宇文轩提着手中宝剑,一步一步沉沉地踏上通向皇宫大殿的台阶。
里面是空旷冷清的沉寂,脚步踏在地上每一下都如石击,仿佛是在平静的死水之中投入的不安。
“爹……”宇文轩站在龙座前,轻轻唤着面前这个身着明黄镶金龙袍却怔怔坐着,低眉垂目的老人。他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多年的苦心经营,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陆家军会死灰复燃,而他的儿子会带着他们前来毁了这一切。
但他始终还是穿上了龙袍坐上了这个位置,天下尽在睥睨之中,堂下虽空空荡荡,可在宇文万德的眼中却仿佛挤挤满满站了许多人一样,他们面容郑肃,恭恭敬敬,口中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儿,你是来杀我的吗?”宇文万德嘶哑着喉咙问道,他仅剩下的二十万禁军早已束手就擒,他的身边再没有一兵一卒,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灰心失望。
他的千秋大业,到头来却不过是黄粱一梦,他谋算一生,算到头却仍是天命难违。
“孩儿不敢弑父!”宇文轩跪下言道,“爹,我在京城郊外给你安置了一所僻静的住所,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你的生活仍然能和以前一般无异,或许会更加地快活自在。爹爹,放下心中的执念才能换取心灵的安宁,做不做皇帝又有什么不同?”
宇文万德双目之中老泪纵横,仰天长叹一口气,念道:“罢了,罢了,天不助我,我又奈何?”
他仿佛没有看见身前的儿子,双眼目视前方,一步一步朝殿门外走去,他的背影看起来老迈迟缓,如同外面即将西落的日光,苍茫而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