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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六宫无妃-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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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了内侍太监前来,过小半刻,御撵已在殿外等候。

两人踏上撵车,严密锦帘低垂,遮去好事者的眼光。轱辘轴转,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离开殿阁辉煌的内廷,渐入幽谧宁静的小径。

唐风华本以为密林禁地是一片野树林,下撵才微吃一惊。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层峦奇岫,静窈萦深。除却满目苍翠古树,更有一池碧潭,池中红白菡萸万柄,素馨、麝香藤、朱槿、玉桂分列水底,满园清芬。

这哪里是林子,分明是皇宫中一处避暑胜地。

“衣冠冢在何处?”唐风华随手拈了一朵朱槿把玩着,一边问道。

轩辕澈绕过水源,往前走去,擦身时手一探,抽走她手中的那朵朱槿花。

“这么小气?”唐风华眉梢轻轻斜挑,跟上他的步伐。

园林深深,两人不作交谈,一前一后地行着。禁园尽处,是延绵无际的柏树林。林子侧角,一方土丘隆起,木碑高立,字迹清晰。

“吾妻之墓——轩辕。”

唐风华站定于衣冠冢前面,不由微勾起菱唇,似笑似讽。她“死”后,连名字都不能有,可算是无主孤魂。

轩辕澈偏过眸子望她,想解释,又抿唇沉默。他原是打算,一旦彻查清楚,就追封她元皇后之名,这个衣冠冢只是他一人独自凭吊的地方罢了。

大手悄然扬起,拂过她的发髻,一朵白瓣紫蕊的朱槿插于她发间。她喜欢素净简约,爱穿月白裙裳,不施粉黛,以前他闲暇时,便会摘朵鲜花为她戴上,赞她人比花娇。

这个动作,太久没做,竟觉生疏,心底隐隐恻然。

唐风华感觉到发上细微的动静,只作浑然未察,口中不着边际地道:“木碑上的字,是你亲手刻的?”

轩辕澈“嗯”了一声,道:“这个衣冠冢已无存在的必要,我会尽快处理。”

“留着它,可好?”唐风华转过身,举眸望住他,眸光莹润,清光点点。

“为何?”轩辕澈皱眉,坟冢终归不吉祥,她到底在想什么?

“每个人,都终有一日尘归尘土归土。”唐风华不欲多说,蹲下身子,用手指轻柔摩挲碑上入木三分的字迹。这衣冠冢,就像印证着她与他之间的决裂。裂痕未消,铲墓又有何用?

轩辕澈静静凝望,看她抚摸自己的墓碑,看她浅浅微笑,看她表情苍凉。

一阵清风穿林吹来,她发间的朱槿花摇晃欲坠,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那花儿随风飘落,跌入他掌心。

禁园外,他与焱烈间独有的长哨声响起,他顿时面色一凛,沉声开口道:“风华,焱烈有军情上报,你在这等我。”

唐风华没有抬头,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轩辕澈匆匆离去,唐风华凝看木碑须臾,掌风依稀运起,复又泯灭。算了,就让它留着吧,等到所有事尘埃落定,她才有真正的新生。

禁园中幽谧清凉,她慢步逛了一圈,便往出口走去。御撵已不在原处,也无宫人守候,她仅在附近走了一阵子,就被当空骄阳照得一额热汗。

禁园周围的卵石小径色彩缤纷,唐风华百无聊赖,干脆蹲身一块块石头研究起来。突有一方阴影笼罩,夹杂着浓郁的花瓣熏香,唐风华不急着抬头,只轻轻眯了眯眼。

“你做何在此挡路?”一名宫装女子站在她身前,不耐地用足尖踢了踢她的肩,叱道,“你是哪个殿的宫女?见了本宫还不让路!”

唐风华揉着肩头站起,缓慢地抬起脸庞,一双晶濯眼眸透射出冰玉般的寒光,与这炎炎酷热的天气恰然相反。

那女子一愣,惊诧于这个宫女的明艳容貌,更震慑于她锋利的眼神。

“你是谁?”女子仔细端详她,这才发现她并未穿宫服,愈发狐疑起来。

女子身后持扇伺候的侍婢附耳轻声道:“娘娘,她就是那个风蕴。”

女子又是一惊,定了定神,目光变得放肆高傲,从上到下地打量唐风华。

唐风华认出那叫小敏的侍婢,自然也猜出宫装女子即是谢蓝心,四妃之一的蓝妃。

“民女风蕴,见过蓝妃娘娘。”唐风华无意惹事,盈身揖了一礼,退到小径旁侧。

“你怎会在宫中?”谢蓝心轻皱细长柳眉,端起帝妃架子,斥责道,“皇宫岂是你能随便走动的地方,领你进宫的太监何在?如此失职,真当受罚!”

“领路之人让民女在这稍候。”唐风华不想和她纠缠,便道,“娘娘贵人事忙,民女就不耽搁娘娘了。”

谢蓝心呵地一声低笑,嗓音娇嫩带刺:“你这是在打发本宫?之前本宫赏识你是人才,遣了贴身宫婢去与你结识,孰料你敬酒不喝,狂妄跋扈,今日更是直闯皇宫,当面向本宫挑衅。”

唐风华扬手遮阳,姿态懒散,已经懒得再开口与她说话。

谢蓝心脸色微变,阴沉了几分,举步靠近她,咄咄逼人地道:“你以为想方设法进到宫中,就能迷惑陛下?也不想想自己是何身份,孤儿寡妇妄图攀上帝王家,莫说不合宫规,陛下也断不会替人养野种!”

唐风华极慢速地搁下手,明眸渗出森洌光芒,冷冷道:“你说谁是野种?”

谢蓝心看她终于有了情绪,得意一笑,傲慢地道:“你已是人妇,且有一子,寄居男人府宅中,又处心积虑讨好翰郡王,还想媚惑陛下,难道不是打算为你那来路不明的儿子找个冤大头?”

“来路不明?野种?你最好把话收回去。”唐风华冷笑,心火点燃,已有越烧越烈的迹象。骂她便罢,但没有人可以侮辱她儿子!

“乡野村妇就是乡野村妇,竟敢这样与本宫说话!”谢蓝心娇喝,不掩轻蔑地啐道,“你儿子跟着你的姓,根本不知父亲是何人,如此不是野种是什么?”

唐风华昂起脸,冲她璀璨绽笑,猝不及防地甩手一掌,狠狠掴在她刻薄的嘴边!

啪的脆响,在无人小径回荡,谢蓝心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怔怔傻住,好半晌才举手捂住脸颊,愤怒尖叫:“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父亲都未曾打骂过我,你居然敢掌掴我!”

震惊加上愤恨,她顾不上以本宫自称,尖声高喊,“来人!快来人!拿下这个作乱犯上的刁妇!”

她的声音尖锐激昂,远处一支巡逻的侍卫队正巧朝这方向行来,闻声蜂拥奔至。

“蓝妃娘娘!发生何事?”侍卫长恭谨行礼。

“这刁妇以下犯上,掌掴本宫!按照宫规,应立即处以廷杖之刑!”谢蓝心一手捂脸,一手指向唐风华,气得指尖颤抖。

侍卫长看向唐风华,见她未着宫服,拧眉询问道:“你是哪个殿伺候的?何故犯事?”

谢蓝心不给唐风华说话的机会,突地戚戚痛哭,边哭边断断续续道:“这贱蹄子媚上惑主,本宫不过教训了她几句,她竟动起手来!本宫如今莫不是连个下人都无权责罚了!”

侍卫长招一个属下上前,令其去禀内务总管,然后对谢蓝心道:“娘娘,不如将此女交给内务府处置?”

谢蓝心恼恨地剜了侍卫长一眼,嫌他啰嗦,自己向唐风华逼近,手一扬,就要一巴掌扇去。

唐风华轻松地格开她的手臂,冷淡无澜地道:“你这张嘴,若不知道放干净点,我听见一回便掌掴一回。”

谢蓝心瞠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你!”一个小小民妇,这般无忌嚣张,简直荒谬!

唐风华略侧偏过身子,不着痕迹地环手在她腰后一触,快速收回,冷漠道:“我劝你不要把事情闹大,否则难看的只会是你。”

“笑话!”谢蓝心缓过神,咬牙恨道,“本宫身为四妃之一,父亲开国有功,深受圣眷,今日若不惩治你这个贱妇,本宫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那你准备改名吧。”唐风华摇摇头,状似怜悯地看着她。

谢蓝心盛怒,娇小身子气愤得簌簌发抖,长长指甲指向侍卫长,厉声道:“本宫要你现在就执廷杖之刑,你若敢违抗本宫的命令,本宫必叫你丢官罢职!”

那侍卫长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唐风华确实无礼顶撞,无论她是哪个殿的宫女,也都应受罚。

侍卫长打了个手势,两名下属当即上前架住唐风华。

第十六章:轩辕之痛

谢蓝心看唐风华双臂后折被狠狠押住,满意地吊眉笑起来:“如今到底是谁难看?任你再猖狂,这可是皇家禁地,岂是你一个布衣贱民能撒野的地方?”

她入宫这些年,虽然不受宠,但四妃皆无殊宠,而后位一直悬空,终究有一丝希望。况且,即便她再不济,也是尊贵帝妃,岂能让一个民间狐媚子爬到头上欺凌!

唐风华面色淡淡,毫无受缚的羞愤或委屈,漠声说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本宫做了何自辱的事?”谢蓝心嗤笑,眼露蔑色,“你做得狐媚之事,本宫如何说不得?你儿子无姓氏无族谱,只怕是你和哪个野男人苟合,生下的野种。既然你做得出,就不要不敢认!”

唐风华眼神骤冰,唇边却勾起一抹笑弧,语声沉缓冷静:“谢老将军一生忠勇,军功显赫,谢长公子年轻有为,官途光明,没想到谢家却有此娇蛮蠢钝之女。将来谢家若是没落,恐怕都是败在你手上。”

谢蓝心银牙一咬,尖声怒喝:“辱骂朝臣和本宫,罪不可赦!”随即转脸瞪向侍卫长,训斥道,“都聋了吗?还不押她跪下!”

架住唐风华的侍卫闻言抬起一脚,便要踢在唐风华的后膝窝!

唐风华眉都不动,轻巧跃躲,闪过那一踹。

“好啊!竟然还敢反抗!”谢蓝心看得怒火中烧,骂道,“一帮没用的东西,架牢了!本宫亲自教训这刁妇!”

她跨近两步,擦染蔻丹的手指忽地抬起,狠拧一把唐风华的手臂,厉声道,“给本宫跪下!”

唐风华微微皱眉,斜眸盯住谢蓝心,目光如芒刺,锐利地刺入她的眼睛。

谢蓝心被她的气势震得暗自一惊,但看周围十多名侍卫环绕,胆气大涨,扬起手就一巴掌甩去!

唐风华早有防备,借着架膀的侍卫之力,双足凌空腾起,脚尖靴面微勾,精准地踢在谢蓝心的下巴!

“啊”的一声惊叫,谢蓝心的手掌还没有碰触到她的脸,整个人已经横飞了出去,下颚处立时透出一片淤青色!

不等众侍卫反应过来,唐风华顺势翻仰,脚踹身后两名侍卫的头顶,眨眼间脱了身。

静僻小径顿时炸开了锅,只听喝声冲天:“捉住她!莫叫她逃了!”

唐风华并没有逃的打算,袖内白绫飞掷而出,挡住如潮涌来的众人,一边朗声冷峻道:“我受陛下之邀入宫,持有皇宫通行令牌,你们想要处置我,也需先上禀!”

众人攻势一顿,侍卫长硬声道:“令牌在何处,请出示!”

唐风华垂睫轻淡一笑,道:“在你们赶来之前,蓝妃娘娘强抢了我的令牌。”

话音方落,众人震惊,跌在不远处的谢蓝心狼狈爬起,无暇顾及下颚火烧般的疼痛,嗓音尖刻地叫嚷:“满口胡言!本宫何时强抢了你的令牌?死到临头还敢诬陷本宫,依本宫看,你根本就没有什么通行令牌!”

唐风华见众侍卫停住动作,便收回白绫,慢条斯理地道:“蓝妃娘娘夺了令牌,放入自己的香囊里,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请蓝妃娘娘解下香囊一看。”

众侍卫踌躇,无人敢搜蓝妃,只好全体看向侍卫长。

那侍卫长只觉自己今日特别倒霉,遇上最刁蛮不讲理的蓝妃,还碰上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这女子样貌气度都出众迫人,他也听闻陛下在宫外结识一位俏寡妇,怕就怕正是眼前这位。

“蓝妃娘娘。”硬着头皮走上前,侍卫长恭敬行礼,低声道,“为了娘娘的清誉,不如取出香囊以示清白?”

谢蓝心气红了眼,用力扯下系腰的香囊,啪地摔在地上,恨声道:“污蔑本宫,其罪当诛!”

香囊坠地,铿锵有声,分明内里放置着硬物。侍卫长小心地拾起,打开一看,刹时变了脸色。这不是内阁重臣的通行令牌,而是皇帝御赐的金铸小令牌,双面雕龙,光芒刺目,代表着浩荡皇恩。纵观全朝,只有翰郡王和焱将军拥有此物,不想现今竟出现在此处。

金光一闪,谢蓝心瞠眸张口,吃惊到极点。她的香囊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而这寡妇又怎会拥有御赐金面令牌?

“你这贱妇!”谢蓝心回过神,面容激愤得通红,颤着声咒道,“光天化日,你栽赃于本宫,真当本宫软弱好欺!小敏,过来!”

低眉顺眼的侍婢静静上前,弯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方才你一直在此,应知本宫有无做过!”谢蓝心挺直了腰杆,一脸阴寒,“你说!本宫何时强抢这贱妇的东西?”

“奴婢可以作证,此民女掌掴娘娘,而娘娘并没有做过任何抢夺之事。”侍婢小敏眼角轻抬,瞥了唐风华一眼,轻轻再道,“大家也都看见,此女大胆犯上,脚踢娘娘,令娘娘受伤。”

唐风华的视线转到小敏身上,温婉微笑:“民女踢飞蓝妃娘娘,实在是本能自卫之举。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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