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风华医女-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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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捷很郑重其事地收下来,萧寻却哭笑不得,暗自吩咐管事另行预备礼物让英王带回,却多是些珍贵簪环首饰并一些蜀缎,写上名贴,只说是蜀太子妃送给英王妃的。
待送走许知捷,萧寻才告诉欢颜,英王妃霍安安忒是厉害,便是英王多与其他女子说几句话,都会打翻了醋罐子在府里闹个底朝天。
英王从小也被娇宠着的,自是不肯服输,故意纳了几名姬妾,有时索性住于别院不肯回府。
几回大闹下来,霍安安声名不好听,许知捷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那几年许知言双眼尚盲,太子储位无非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人在争夺。谁知许知言查出当年联系聆花换他眼药、嫁祸欢颜之人,正和楚瑜相关,且和三皇子许知澜有脱不开的关系。
许安仁早已料着必是哪个皇子暗动手脚,平生又最偏宠许知言,听得许知言进言,便恨得切齿,碍着楚瑜势力庞大,又无十足证据,一时不便拿他们怎样,却也对许知澜顿生恶感。
后来许知言渐渐参予政事,更是设法分化楚瑜势力,甚至将他赶到了京外任职。若不是许知捷那里闹了一堆笑话出来,许知言对付楚瑜之际,他早该趁机夺得储君之位了。
欢颜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你是怕英王来这一次,又会给英王妃误会?”
萧寻笑道:“你们从前便认识,英王也的确是过来看望你的,我们防着些总没错儿。不为英王着想,也该为你的清誉着想,何必招英王妃不痛快,再惹出许多闲话来?”
欢颜点头叹服,忍不住又问道:“锦王也是靠锦王妃娘家支持才得以立稳脚跟,那锦王妃又是出身将门……是不是也像英王妃一般管束自己夫婿?”
萧寻便垂眸向她轻笑,“你担心锦王?”
欢颜只觉他虽脸上含笑,眸心却有种说不出的幽沉,低头细一思量,才觉这话问萧寻太不妥当,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既得皇上宠爱,如今又已双目复明,想来不用我。操心。”
她说着,已转头走到窗边喝茶,再不看萧寻一眼,脸色却已微微发白。
萧寻走到她跟前,默然凝视着她,然后笑道:“本来就不用你操心。锦王妃才智谋略,胜英王妃十倍。以往锦王双目失明,不是她鼎力支持,不是她代为发号施令,他怎么和楚瑜那些人斗?再则,她若像英王妃那般凶悍无礼,又怎会赢得锦王欢心?需知他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是吴都城出了名的。旁的不说,当年你托付给锦王的孩子,如果锦王妃小心眼些,能认祖归宗就不错了,又怎会当作自己亲骨肉般养着,还立为世子?”
欢颜勉强笑道:“这么说,我还该感激锦王妃了?”
萧寻微笑道:“也不用感激吧?她始终没有生育,只怕心里也在感激你送了个孩子给她呢!若她有别的孩子,咱们把那孩子要回来带蜀国养着也使得。”
欢颜不觉眼睛亮了,说道:“是啊,他们都还年轻呢,说不准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然,我去和锦王说,让他……让他把孩子还我,只怕他还是肯的吧……”
即便许知言当年那样狠心地舍弃她,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起当年他待她的好。当年,他还说若是嫁她,会拿他自己当陪嫁呢?
这样想着时,她的眸光又迅速黯淡下去,自嘲道:“我在做梦呢!”
萧寻没笑,却问道:“假如他说愿意把孩子还你,却要你留在他身边呢?”
欢颜一呆,好久才勉强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他早就不想留我了。如今他需要锦王妃这样的贤内助帮忙,自然更不想见我。”
话未了,那厢忽有人急急过来禀道:“回太子,太子妃,吴国锦王求见!”
两人都是一怔。
片刻,萧寻笑道:“小白狐,看来他很想见你呢!听闻他昨日才从灾区巡视回来,不想这么快便过来了!”
欢颜向外踏出一步,又退了回来,犹豫道:“阿寻,他未必是想见我的。只怕……只怕是找你有事吧?”
萧寻却已携过她的手,说道:“他既是我故交,也是你旧主,算来都不是外人,一起去见吧!”
欢颜徬徨之际,萧寻已拉着她走出门去。
欢颜趔趄了下,便跟在他身后,神色已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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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正被人引着往大厅走。
他不是第一次来萧府,却是第一次看到萧府的情形。
他甚至曾在途中顿了顿身,抬头看向另一侧的某间砖房。
那是下人的茶房。
他记得清楚,那天,是他和欢颜相处的最后一夜。
可即便他已收到令她随嫁蜀国的圣旨,即便她中剑倒地,即便他还是个瞎子,他依然认为他们的未来还会很长,很长。长到他可以慢慢搬去所有挡在前面的阻碍,执紧彼此的手,看一辈子的云聚云散,花开花落。
谁料会是一夜之间的灰飞烟灭,万事成空。
指间的温度犹在,怀中的伊人已远。
被他厉言呵斥,亲手赶逐,一步步走到黑暗里,走到风雨里,用山石磨砺手足,用绝望坚韧心志,换来他眼前明亮世界,——看得到所有人,却再看不到她。
他依然是多少年前习惯了的宽衣大袖,素青锦袍,但他不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这个天下的最顶端的同时,有没有失掉原来让她痴迷的某些气质。
比如,他已四年多没弹过琴,没听过杏花飘落的声音,没喝过一口红泥小茶炉泡出的飘着梅香的清茶。
但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也许已没那么重要。
他早已失去了她;她早已不再属于他。
或许,她还在怨着他,恨着他。
她已付出够多。
到如今尚不能被岁月冲淡的一切痛楚,都是他应得的。
再多的悲伤,他也得一个人背负;再多的苦水,他也得一个人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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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忽然“吱”的一声,却是一头小白猿凌空而降,猛地扑在许知言怀里,几乎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周围之人大惊,有急急拔剑出鞘打算护卫的,也有跟许知言许多年的,盯着那头白猿呆住了。
许知言抱住小白猿。
有着熟悉的触觉,入手却觉沉了许多。
他仔细地打量它,“是你吗?小白?”
小白猿瞪着他大叫两声,却像是在抗议了。
它还记得他,他居然不记得它了吗?
它是如此尽忠职守不辞劳苦的小白……
许知言便轻轻地笑了笑,“小白,这些年辛苦你了!”
欢颜……自然更辛苦。
他至今都想不出那个只会在他跟前看书下棋摘花采药的娇俏少女,出了锦王府连路都不认识,该怎样用她纤瘦的脚,一步一步地去丈量他们曾约定一起走遍的万水千山。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三)
小白猿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和以前似乎有点不大一样的二殿下,从小红兜里掏出一把杂色果子,放到许知言手里。
许知言接过,微笑道:“谢谢。”
小白猿松了口气。
果然是它的二殿下啊,还是这么温柔有礼貌,比萧寻那胆大妄为的臭小子好多了,居然敢天天晚上把它赶到别的房间睡觉……
许知言又问:“小白,你的主人呢崴?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到小白猿了,欢颜也应该近在咫尺了吧?
那边已传来萧寻爽朗的笑声:“正想去拜会二哥,可巧二哥便过来了!蛊”
小白猿立刻从许知言身上跳下来,连纵带跳奔了过去。
许知言举目,便看到了那个英姿勃发眉眼含笑的俊朗男子大步向他走来。
纵然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他都能一眼便认出他便是萧寻,不羁谈笑间亦能暗蕴机锋的萧寻。
小白猿明显对他不感兴趣,越过他奔向他身后的那女子。
那女子一身水碧色丝缎衣裙,湖蓝色绣木芙蓉花锦缎镶边,袅袅走来时,像静静飘泊着的一片碧云,又像缓缓潺湲着的一弯碧水。
她生得和叶瑶颇有几分相似,肌肤莹澈,眉目如画,容色绝美,只是目光像有几分仓皇,局促般在他脸上扫了两眼,便飞快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奔到脚边的小白猿,拍了拍它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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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已行至跟前。
许知言收回了目光,微微笑道:“萧太子,久违了!”
即便称呼从“公子”升格为“太子”,他的话语里依然是亲和里带着疏离,并不因萧寻唤了多少次的“二哥”便顺水推舟地和他称兄道弟。
“是啊,四年半了!听闻二哥双眼复明,小弟遥在蜀都,亦是欢喜不已。今日亲见,果然风姿更胜往昔。”
萧寻看向他的眼睛,却也说得真诚。
他本生得极是俊美,独双目失明,缺少了一份神采。如今眼底阴翳尽去,一双明眸如宝珠,如墨玉,说不出的华彩逼人。
那份风姿天然,雍容静雅,高贵超脱得竟不似尘世之人。
萧寻也算是少见的美男子,但与许知言相比,终是潇洒有余,秀逸不足。
许知言逊谢,然后看向那个垂头抚摸小白猿的女子,轻笑而问:“欢颜?”
萧寻返身过去,拍了拍欢颜的肩,说道:“欢颜,二哥唤你呢!”
他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
手掌宽大而温暖,目光明亮而温柔。
欢颜的紧张便不知不觉间散去不少,她凝神看萧寻一眼,才转头看向许知言,侧身行了一礼,说道:“二……二殿下好!”
许知言走近她,微笑道:“我很好。你……还好吗?”
后半截嗓音莫名地沙哑了。
他凝视着她,清亮的眼眸里满满是她的影子。
是一种单纯的,怎么也看不够的贪婪。
十六年。
晚了整整十六年,他才看到了她的模样。
与美或丑无关,与老或少无关,这是他的欢颜。
她曾说,如果你双眼失明,只要你喊一声欢颜,我总会应你。
她曾说,等你眼睛好了,只要你回头看一眼,我总会在你身畔。
可四年有余,她从来只在他的梦里应他;当他能看到了,他回头看过无数次,都没有她。
世界如此绚烂多彩,而他眼前只剩黑白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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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却不敢跟他那双眼睛对视。
仿佛他的眼睛里有着刺目的阳光,看一眼,便会扎刺刺地疼,***辣地痛,引得眼底温温的液体不知不觉间便要往外钻。
她赶忙又垂下头,依紧在萧寻身畔,轻声道:“我……我也很好。阿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唤萧寻,她好像只是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着,习惯性地去寻找能让她坚强些的力量。
萧寻也从未让她失望,立刻揽紧她,向许知言笑道:“二哥,里边请!正好我有从蜀国带来的高山雪芽,也尝尝咱们那里的好茶吧!”
许知言垂眸,含笑道:“好。”
三人便行向厅中。
萧寻挽着欢颜,低低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欢颜定定神,说道:“没什么,可能夜间没睡好,没精神。”
萧寻噗地一笑,轻声道:“那今晚不闹你了,放你早些睡……”
再不料他什么事都能往那上面想去,欢颜顿时红了脸,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萧寻道:“二哥在这里呢,看给他笑话!”
欢颜一窒,更不敢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却在一旁清清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可笑话的?夫妻恩爱,原是再好不过的事。”
欢颜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握着萧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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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与许知言说说笑笑进了厅,分宾主坐了,便有侍女送上精致茶点,让他们且说且聊。
从路途的劳顿,到一路的趣事,从蜀国庆王的谋逆,到吴国近月的天灾,男人之间,自然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许知言不像萧寻那般机警善谈,但向来谈吐得宜,应对之时别有一番清雅蕴藉,令人心折。
未回吴国时,欢颜心心念念想着回来,无非因为他在这里,小世子在这里;可远远见到他和小世子时,她只剩了泪落如雨;如今对面而坐时,她则只觉的满心的慌乱和紧张,手心一阵接一阵地冒着汗水。
许知言忽道:“这茶的确很香,若是欢颜泡来,应该更好。”
萧寻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欢颜,去给咱们烹壶茶可好?”
欢颜怔了怔,说道:“没有茶炉。”
萧寻便看向一旁侍女。
侍女忙道:“有,太子妃要用的话,我这就去取来。”
欢颜又道:“没有隔年的雪水,最好是梅花上扫的。再不济,取隔年的雨水也行。”萧寻便苦笑了,“这可就难了,你明知我不太讲究这个,别说这里,连蜀都那边的府里都没预备过。”
欢颜高兴起来,也曾给他烹过茶,倒也没提过这许多的要求。
或者,是许知言的口味一直如此挑剔?
便是不挑剔,给欢颜那等讲究的泡茶方法养上十年,也会变得挑剔了……
萧寻沉吟时,许知言已道:“你五年前埋在海棠树下的几瓮好水应该还在。明日我叫人挖出来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