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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小铁匠手札-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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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一定还是秦国的地方,等我回去,可要好好教训那个家伙……”他边回屋,边念叨。

现在草坪上只剩下了我们三人,夜深了,林间的鸟好像一下子全没了声音,连溪水的流动似乎都变得安静起来,我听到了我们三人彼此的呼吸声。

火鸿君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昭震,一手轻轻捉起的我衣袖,就将我往屋里带。

“铁花!”火鸿君的步子还没迈开,昭震的声音便叫住了我。

“请不要直呼我夫人的名讳。”火鸿君冰冷的眸对着昭震一瞥,开了开唇,道。

昭震的眉开始一点点地锁了起来,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积压着的,那愤怒的情感源源不断地从昭震的鹰眸中传出来。

“夫人?”他毫不客气地重复了一句,微扬起了下巴,鹰眼紧盯着火鸿君的冰眸,“若是你没有用任何卑鄙的手段,又怎能让她成为你的夫人!”

继续乱麻

事情总是这样,在慌乱到性命攸关时,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反而在周围一片安然时,那种隐藏在内心中波动了许久的情感就这么不经意地被一句话又牵引出来。

“若不是你用了手段,铁花她怎会就这么成为你的夫人。”昭震的这句话,无疑是瞬间在我们三人间的那片无形的海洋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火鸿君的眸瞬间变得凝重了,他的背微微挺直,看着我们俩。

昭震的那句话,却也是我在肚中埋藏了很久的,从狐岚为我解开了法术开始,我心中就一直盘绕着这个问题。

我感到自己的衣袖抖了一下,再看火鸿君,他的嘴角动了动,眼神完全变了,连我也分不清刚刚发抖的是我的身体,还是火鸿君的手。

我咽了下口水,也迎上了火鸿君的眼。

“你当初娶我,只是需要我来造剑吗?”我说,“狐岚对我施了法术,我才爱上了你,我们至今为止的情感,都是假的吗?”

火鸿君的头微微偏了偏,他的发髻乱着,脸埋在一片阴影下。

“当初,铸剑是娶你的其中一个原因。”他紧紧地盯着我们俩,过了好半晌才突然说出这句话,他的唇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双眉一蹙,似乎很不满地看了昭震一眼,接着他的眸没有转回来,直接转了个身,便大步往自己的竹屋走去。

我被他这一沉默的举动吓得呆站在原地,我看看昭震,又看看火鸿君,心中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

从很久之前便是这样,在遇上了什么事后,他总不加解释,而是这样干脆地做出自己任性的动作。

我感到那股怒气缓缓地从心口升了上来,想追上前询问清楚,却挪不开步子。

“你没事吧。”昭震的神色有些惊慌,他大概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番模样,手在半空中犹豫地伸到一半,又笃定地缩了回去。

“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尽量让自己不要阴沉着脸对着昭震,嘴角挤着一丝笑容,将他扶回了竹屋,昭震那舒适的护腕早不见了踪影,风一吹,从鼓起的袍子间就现出了他手臂上的条条伤痕,我看着,尽量别过脸去,想到他为我受的伤,再夹杂着刚刚堵在胸口的怒气,我都感到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了。

在我为他盖好被子,道过晚安而刚走到竹门处时,背后就传来了昭震的声音。

“如果他真的只是利用你,等伤好了,我带你走。”昭震半卧在床上,那双锐利的眼这样笃定地看着我,英气的脸庞多了一丝忧虑。

我点点头,不敢多看他的眼神,便出了房间。

第二天的清晨很快就在一片鸟叫虫鸣中到来了,我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踏在草地上,满满地吸了一口最新鲜的空气。

眼前虽仍旧是一片繁花柳叶,我心里还是憋得有些难受,稍一回想,我便想起来昨夜火鸿君罢袖而去的样子。

什么嘛……我心中咕哝了句,狠狠地将脚上的石子往前方踢去,那石子跳了几跳,扑通一声就掉进了前方的小溪边。

“铁花,该吃饭了。”子休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小溪的对面,他看上去精神奕奕,脸上还是挂着那风轻云淡的笑容。

我点头,过了小溪,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座小木屋。

一进屋,我就看到了这番场景,在木屋支粱边的那张小四方矮桌旁,三个男人已经席地坐好,秦王一脸阴沉地对着方桌上放着的几碟腌菜和一篮子馒头。昭震自顾自地倒着杯中的水,他靠在身后的支梁上,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火鸿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冰冷,嘴角平持,只是像个木雕般坐着,他与昭震对面坐着,两人却完全不看对方。

“铁花姑娘,那儿还有褥子,你随便坐,这儿桌子小,请不要介怀。”子休先生呵呵地笑着,接着坐到了秦王对面的位置。

他们四个男人已经将这张可怜的小方桌挤得满满的,我应了一声,起身去搬了个褥,接着走上前。

于是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我该和谁坐在一起呢?

子休先生背对着我,他已经开始吃了起来,边招呼着其余三人不必拘谨,秦王此时大刺刺地往旁边一挪,边腾出了个位置。

“铁夫人,请坐。”他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外加那双漂亮的往外散发着暧昧之光的眸子都让我打了个寒战。

“铁花,过来。”昭震也空出了位置,对我使了个脸色。

我再看火鸿君,他的脸色似乎更不好了,那身体别扭地动了一下,又别扭地动了一下,接着双眉蹙了起来,抬头正视着昭震,又什么话也没说,开始嚼起嘴中的食物。

他一个人将自己这边的位置塞得满满的,嘴角下拉,瞧也不瞧我一眼。

我心中闷哼了一声,刚刚有些压下的怒气又冒了上来,我将褥子放在昭震身边,坐了下去。

秦王的眉斜了一下,嘴角止不住地咧着,有些得意地看了眼火鸿君,却很快迎来他的怒目一瞥。

“这个腌萝卜倒是味道不错,比去年腌制时要好多了呢,各位来尝尝,尝尝。”子休先生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全身心倾注到食物当中,乐呵呵地招呼着。

我往嘴里送着馒头,偷眼看着对面的火鸿君,他依旧双眸漠然着吃着食物,脸却没有埋下,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坐得端正。

他面对着我们,却将我与昭震当成了空气一般。

我边气鼓鼓地想着,边狠命将馒头往嘴里塞,突然喉头一阵发干,一个东西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儿。

我两眼一直,大口吸了口气,却吐不出来。

馒头,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被馒头给噎着了。

我艰难地一下下深呼吸着,一个杯子迅速递到了我的唇旁,那只手在我脖子后一掐,我的头顺势一仰,一阵清凉的水从喉头滑过,总算将喉咙处那块该死的小东西给冲了下去。

呼……我重重地舒了口气,昭震又在我背上拍了三下,顿时我就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而我一抬头,却被眼前的情景给吓着了。

火鸿君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过来,却僵硬在半路,那双冷眸瞬间布上了一层怒气,他眉色凝重地看着我们俩,昭震的手这时还放在我的背上。

桌间的氛围更是降到了冰点,火鸿君眼中散出的寒气似乎将一切都冻结了。

“年轻人,伤势未好,吃饭,吃饭。”子休先生说着,单手在火鸿君肩上一搭,火鸿君便坐了下去。

“我用完了,各位请便。”子休先生笑眯眯地自己面前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起身。

“铁花,坐这吧。”他指指自己的位置。

“不,不必了。”我心里憋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火鸿君,他又别开了脸,一句话也不愿意对我说。

子休先生看看我们,又捋了捋长须。

“那各位继续,用完了请过来桃花林那边,老夫有些杂事,希望各位帮忙。”他说着,双手背在后方,哈哈笑了几声,便慢步出了屋子。

我不再抬头,也不敢再吃馒头,自己盛了碗小米粥,又盛了一碗给昭震。

昭震点了下头,嘴角微微扬了一记。

我没看火鸿君的表情,自顾着吃着饭。

“哎。”在一片沉默中,秦王突然叹了口气。

我头一抬,便和同样想要转过去看秦王的火鸿君的眸对视上了,他的眼神还是冰冷冰冷的,我咬了咬唇,再次低下头去。

等我们四人到达桃花林时,子休先生早就侯在了那儿。

“各位吃得可好。”子休随口说了一句,指指林子。

“请随我来。”他说着,温和一笑,便往前走去。

我跟在昭震身边,不想和火鸿君走得太近,看着他远远的走在前方的背影,我一度怀疑,我们俩究竟有没有成过亲。

或者在他看来,我和他,真的什么都不算吧。

“老夫前些天将这些书简都晒在了这儿,现在可要麻烦各位帮我一同搬回去。”子休扬唇一笑,“稍微的走动下也对大家的伤势有好处。”

他说着,指指远处一间三面敞着窗的竹屋子。

“你居然敢让本王来帮你搬书?”秦王一直按捺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长眉上挑,一手啪地折下一根桃花枝,连带着周围的那带花瓣全都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秦王说着,上前进了一步,他的手一伸,在还没有触到子休的衣襟前,已经被子休一把制服住。

“我说过,这儿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回去的路。”子休先生温和地笑道,“请先去搬书吧,等你们伤好了,我自会送你们回去。”

秦王被生生地擒住,只得作罢,他胡乱在地上抓了几捆书简,骂骂咧咧着往那竹屋中走去。

昭震捧了几垒书简,又从我手上拿了几捆放在他书简上,接着往竹屋走去。

我正想也往那竹屋去,突然背后搭上了一只手。

一转头,火鸿君就这么站在我的背后,他几乎有那棵桃花树那样高,风衣过来,那些粉色的花瓣就一片片地顺势飘下,那团粉色几乎将他完全包围了起来,他依旧面色冷峻,高大的身影融在眼前这片雾蒙蒙的桃花林中。

桃花林与书房

我突然想到了欧阳谦在桃花树下空手吹花的景象,不过这个场景似乎并不适合火鸿君。

一片小小的粉色花瓣飘落,却亲昵地靠在了火鸿君的发上,我这样看去,他这样一个男人头上像是别了一枚粉红色的发簪。

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神情严肃的火鸿君一愣。

“铁花,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带着那支“粉红发簪”,目无表情道。

伴着风声,我们身边的那些枝条慢悠悠地晃动着,那些仿佛是从天上飘落的花瓣带着香气在我们之间轻巧地翻转舞动,火鸿君上前了一步。

他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嘴角扯了扯,道出了一句话。

“你生气了。”

那音调还是平平的,我的视线还注视着他的粉红簪子,在一笑过后,昨天憋着的怒气似乎一下子消了许多。

没等我回答,火鸿君就将我手上捧着的书简全部拿了过去,放在地上。

“子休先生让我们……”我看着那堆竹简,火鸿君却缓缓地摇摇头。

“我们相逢以来,再没有好好说过话,这比搬书来得重要。”他凝视着我。

我点点头,这才意识到那期间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

“昨夜我想了很多,你有什么问题,我现在都会一一回答。”他拉着我在桃花树下坐着,双手支着地面。

我也靠在树旁,一回头,便看到了他注视着我的眼眸,那样认真,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

“真的什么问题都可以吗?”我问。

他缓慢地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软禁的事,又是怎么赶来咸阳的?”我问。

可我话一出,火鸿君的眉突然蹙了一下,他轻吁了一口气,回答道。

“是狐岚通知了留在咸阳城内的一些楚人,他在走之前对我说过两句话,无消息即是有消息,还有就是所有的鸡蛋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

“鸡蛋?”我莫名地点了点头,想着我和其他被软禁的楚军都化身为大白鸡蛋的模样。

“所以连着几日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便知道出事了,命了潜在咸阳城的楚人一打听,才知上任秦王遇刺后,你还被带着去了刑场之事。”

“我将此事调查清楚后回禀了大王,他们并不反对,倒是很乐意将我送往秦国,因而给了我十万大军,边送我出了城。”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我走了后,你在楚国过得怎样?狐岚说你会被卷入争王的风波中去,我……”我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才发现他已比我离开时消瘦了许多。

“没什么大碍,大王暂时不会动我,我会处处小心。”他宽慰似地说,阳光透过花瓣将他高挺的鼻子打上了层阴影,他的脑袋微微仰后,双眼变得深邃起来,但没过多久,像是抑制住了这方面的情感那样,他又将眸子收了回来。

我想他还是遭遇到了很多事,在楚国一定步步惊心,小心防范公子槐的动作,毕竟公子槐才是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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