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9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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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曹颙外放,最欢喜的,除了他自己,就是蒋坚。
他地方师爷出身,拘在六部,帮曹颙处理了几年文书,也是不容易,可是就如曹颙对这高官显位心怀惶恐,蒋坚也带了几分不安。
从户部落衙后,众人骑马而归,蒋坚就对曹颙提及幕僚事。
这次外放,同曹颙当年外放道台不同。
他当年外放做守道时,礼聘四名师爷,就已经够用。如今主政一方,以总督兼巡抚事,只书吏这块,就需要二十到四十人。这是个庞大的幕僚人数,曹府现下只有一个蒋坚,如何能成事?
“大人,学生早年处理的地州县事,督抚衙门,是另一番格局,恐怕学生无法胜任,耽搁了大人差事,还当再聘大贤方好。”蒋坚道。
曹颙笑着摆摆手,道:“非磷不要着急,要万寿节后方赴任,还有二十多天,到时不会缺了人手,说不定就要由着咱们挑。”
上一次任外官时,幕僚之事是曹寅替他操心,是曹家主动礼聘的;如今督抚一方,跃居高位,亲朋故旧都看着,还不知要荐多少人手过来,压根就不需要自家操心。蒋坚见曹颙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神色中依是带了 几分兴奋。
到了曹府,还没下马,就见大管家曹元带了众多管事,在门口相迎。看到曹颙回来,众人齐声恭贺。
曹颙翻身下马,将马缰交到小厮手中,看了曹元一眼道:“有人来过了?”
曹元躬身道:“回老爷话,从中午开始,就有不少人送了贺帖。”说着,他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叠名帖,双手送到曹颙面前。曹颙接过,随手翻了翻,有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消息倒是灵通。
进了二门,管事婆子口中也是不住嘴的恭喜。
兰院上房,除了李氏婆媳,天佑、恒生、左住、左成、长生也在。见曹颙回来,孩子们都起身请了安。李氏将曹颙叫到炕边,看着儿子,满是欣慰道:“我儿大才,光耀曹家门楣,明日可以开堂祭祖!”
曹家从曹颙五世祖锡远公归清朝后,曾祖振彦公官至道台、祖父玺公与父亲曹寅官至侍郎,曹颙这个新出炉的直隶总督,成为曹家首位疆臣。
曹颙道:“不过是侥幸,跃居显位,儿亦惶恐,不敢在祖宗面前轻狂。唯一欢喜的是,能奉老太太出京透透气,省得久居京城,待着气闷。
李氏听了,眼睛一亮,又带了 几分犹疑道:“府里总要留人,媳妇是要随着你去的,我还是留在府里……”
想着这怕是自己唯一的外放机会,曹颙还是决定带母亲出去转转:“府里的事,老太太就放心吧,要下个月才出京赴任,儿子总会处理妥当。”
李氏虽还迟疑,但见儿子兴致正高,不愿扫他的兴致,便笑着听了,不再说话。
初瑜早就听丈夫提及外放之事,如今终于有了结果,也替丈夫高兴。另外,同其他地方比起来,直隶总督离京城最近,这就是喜上加喜了。可是,孩子们大了,不像过去那样,便宜随父母出行。天佑要上旗学,恒生要进宫伴读,都不好离京。
长子才十三,要是老太太与自己都出京……初瑜的心一紧,看着丈夫,又看看孩子们,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天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恒生。
恒生站起身来,道:“父亲,儿子想要辞去伴读,侍奉父亲左右。一句话说…完,满屋皆惊。
皇子伴读,这是官宦子弟的体面。更不要说他侍候的皇子,是最有希望登储位的弘历阿哥。
即便身为次子,又是抱养的,不能承继父祖爵位,可他只要紧着弘历阿哥这边,未来的成就,未必会在长兄天佑下。现下,他却说要辞去伴读。
曹颙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去当差,又不是七老八十去荣养,哪里缺人侍候?别扯大旗,是不是上书房里遇到什么难处,被人欺负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带了担心,望向恒生。
恒生“嘿嘿”笑了两声道:“父亲,没人欺负儿子,是儿子不耐烦早起,想要跟着父亲出去长长见识。”
曹颙见他不说实话,晓得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愿众人跟着担心,就放下此话不提,问了问左住与左成功课上的事。他们兄弟两个,听说义父要出京,眼里也露了渴盼。
可是他们也知道,随去希望渺茫,顺天府官学,可不像八旗官学那样松散,想要请长假,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们渐长,知羞知耻,虽说知道义父身居高位,对他们又爱护有加,可也不愿成为不学无术的废人,赖义父费心。
曹颙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那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思,道:“即便不为了功名,也要知书识礼。虽也想要带你们去,可是学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耽搁不得。无需心急,等你们成丁后,要是不耐烦再念书,我再安排你们出去历练也不迟。”即便他不外放,还有曹颂、曹项兄弟两个,子弟历练总能找到地方。
左住、左成起身应了,曹颙看了看左住,想起一事,道:“你岳父明年进京,你这做女婿的,这半年要努努力,别让你岳父小瞧了去。
左住红着脸,唯唯称是。
屋子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曹颙陪着李氏又说了两句话,便同初瑜回了梧桐苑,走前看了恒生一眼。回到梧桐苑,更衣梳洗,初瑜使人传了饭。
没等夫妻两个动筷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而后丫鬟乐春进来禀道:“老爷、太太,大爷、二爷来了……”
“这两个小子,不知倒腾什么!”曹颙对妻子抱怨一句,吩咐传他们进来。
“这么着急,连晚饭也不等不得了?”见他们毛毛躁躁,没有往日的稳重,曹颙哼了一声,道:“有什么,用了晚饭再说。”
初瑜在旁,已经使人给他们兄弟预备碗筷。
一家四口,用罢晚饭,丫鬟都退下去,天佑方道:“父亲别怪二弟自作主张,都是儿子出的主意。宫里最近动静不对,二弟担心,同儿子说了,儿子就想着二弟能早日抽身也好。”
自打年羹充进京这几日,上书房里的气氛就很诡异。早先围着弘历、弘昼兄弟打转转的,现下都失了往日热络,巴不得敬而远之。
恒生性子向来爽快,接人待物又大气,虽不是散财童子,可是送这个一个小玩意儿,送那个一个小物件也是常有的,所以消息还算灵通。
原来,从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年羹尧这回进京,得到如此殊荣,是因为皇上有立储之意,才厚待皇子外家。
这“储”自然就是年 贵妃所出的福惠阿哥。
如此,早先被视为储位人选的四阿哥,就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忌讳人物。
曹颙听了直皱眉,看着恒生道:“就为了这流言蜚语,你便想学着旁人,与四阿哥划清界限? 你已经十二岁,已经不算小,就没有自己的判断?”
要是恒生是旁的皇子的伴读,能晓得趋吉避凶,曹颙要赞上几句的;可他是未来皇帝的伴读,曹颙还是希望他能与弘历多处些交情。
恒生黯然道:“儿子不想学旁人,做趋炎附势的小人……可更不敢因自己的缘故,将家族拖入夺储漩涡……两害权益取其轻,与其使得家族受累,儿子只能做小人……”
曹颙摇头道:“有畏惧心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人云亦云。要是京城真有大变,我早就得了消息,还轮的着你们心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早年,我也在上书房做过伴读,因此得以与你们十六叔姥爷相交,引为知己。你能成为四阿哥伴读,也是缘分。即便不能视他为主,也要视之为尊,维护他的体面,是你身为伴读应有之义,岂可在这个时候忘了道义?”
恒生被说得满脸通红,羞惭不已。
曹颙怕将他教迂了,神色稍缓,温言道:“你还年少,无需思虑大多,只按道义行事便是。上面还有我这当老子的,要是到了与家族有碍之事,我会同你说知。”
恒生使劲地点了点头,脸上也生出欢喜来。
天佑听 了父亲这一番话,也跟着低下头,只觉得自己妄作小人。
曹颙望向长子,怕他心灰,道:“你能为弟弟出谋划策,拾遗补缺是好事,可要记得,可以存私心,但人前行事要磊落,不能留话柄与人。不说旁的,就说恒生此事,要是真按照你所说的,固然可以使得家族避开立储风波,可说不定就要结怨四阿哥,落到皇上眼中,曹家也未必落好。”
天佑听得糊涂,道:“无风不起浪,要是传言是真,二弟还为四阿哥伴读的话,那家中……”
曹颙笑笑,道:“恒生对四阿哥荣辱不弃,是为义;我恪守臣子本分,不掺合夺储事,是为忠。忠义并不机悖,何以将你们兄弟为难至此……”
撒花,终于要出京了,嘎嘎……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荐人
在父亲隐悔的教导下,天佑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给弟弟出的主意,实是稚嫩了些。
兄弟二人带着对父亲的敬仰,离开了梧桐苑。同时,恒生也歇了辞伴读随侍父亲左右的想法。 至于天佑,则是打一开始就晓得,去保定府没有他的份。
若是祖母在家还好,自己还有一分希望,能随侍父亲左右;父亲既要奉祖母出京,那看家的只能是他这个长子。
不过,他心中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想着能为父母分忧也是好事,很有长子的自觉。
不想,曹颙没有提留他看家之事,反而对恒生道:“我十六岁离开长辈,进京当差;如今你比我那时还小,我想将这诸多家务交代给你,是不是太勉强了?若是觉得吃力,就托你五叔照应。”
恒生闻言,顿时鼓起勇气,拍着小胸脯,道:“当年父亲是独身进京,身边并无长辈看顾,还撑起一府;现下,与叔叔们隔府而居,儿子不过是代父看家,有什么吃力的?”
曹颙见他有担当,自是满意地赞了两句。
天佑在旁,却是听得傻了,过了宁响,方喃喃道:“父亲留二弟看家,那儿子……”
曹颙道:“我虽不需要人侍奉,可既是老太太与太太都要随我过去,身边总要有人打理照看。你二弟脱不开身,正需要你这当长子的多尽孝,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他偏心,而是觉得长子处事还大通达,想要带他在身边多教导一番,也怕单独留他在京,被人引诱学坏;恒生每日在宫里,接触的人有限,反而令人更放心些。
天佑喜出望外,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小脑子跟摇拨浪玫似的,道:“没有,没有,儿子愿意……”
世人都说严父慈母,但是曹颙也不忌学《红楼梦》里的政老一般,见了儿子就吹鼻子瞪眼,喝骂几声才觉得舒坦,该夸的时候,还要夸上几句。
他这边教子,初瑜旁观,不好插嘴。
等儿子们出去,初瑜还是不放心,道:“爷,恒生才十二……”
“转年不就十三了么?”曹颙道:“又不是马上将这一大家子交给他,不必担心。”
开解儿子们这功夫,曹颙原本有些冲动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下个月初赴任,正是隆冬时节,即便三百里的路程不远,对于老弱妇孺来说,也是辛苦。外加上,他上任伊始,肯定是最忙的时候,未必有时间照看家人。
就算想要奉李氏出京散心,也要等到明年二月,春暖花开才好……
葵院门口,恒生止住脚步,带了几分懊愠,道:“大哥,若我方才说吃力,父亲是不是就允我跟着去了?”
天佑脸上仍是收不住笑,道:“二弟就多担待些,省得父亲操劳公务时,还要担忧家里。二叔、五叔虽住的近,到底分了府,照应几日还好,却不好长期插手管这边府里的事。”
要是其他人家,家主外放,将剩下的家人屋子托付给兄弟,也是常有的;可曹府不同,曹府寄住的亲戚故旧太多,有亲家老太君高氏,有怜秋姊妹与妞妞,还有田氏与左住、左成母子,还有宫里出来养老的田公公与两个小公公。这些人,尽管不是曹府的正经主子,但是跟自家人一般无二。将这边家务托付给东府,要是有哪里处罢不当,说不定就要伤了情分。
恒生听了,也想到此处,垂头丧气道:“也是,看来我也是没福气随父亲出门了……”说到这里,有些不忿地瞥了眼天佑,道:“这本是大哥的差事,怎么就落到我身上?大哥才是父亲长子,理应留在京中代父看家。”
天佑见他沮丧,笑着哄道:“保定府离京城又不远,往后得了空,二弟过去探望老爷就是。家务这块儿,二弟也不用愁,你每日还要往上书房读书上进,谁就真能你当管家使?内院可以托给田婶子或是田公公,外边之事有大管家在,并不会使二弟太费心。”
事已至此,恒生只能认了:“也好,单留我一个,总比将大哥也留下好。”
天佑见弟弟通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等到下回父亲再外放,我就留下看家……”
不提这一家人,为即将变化的生活雀跃,圣旨下次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