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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乾隆皇帝 - 二月河-第4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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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下们在!”
  “带上甲,还有挡箭牌,二十枝火枪——收拾干净利落点。”兆惠沿坡下沙丘,说道,“我要和这个姓霍的隔河说话!”
  霍集占的兵马到了,望远镜里看着慢,马头到时才见甚是威势凛凛:十几面绣金白旗猎猎招展,上千匹战马狂嘶着在黑水河北岸一齐勒缰,沙尘直卷半空中弥漫散落——见南岸清军埋伏得一个不见,只有四五十个军将戈什哈拱卫簇拥着红袍银甲一位大个子将军,稳沉地站着静候,回军似乎也甚惊疑,略一整顿队伍,一个戴着狐尾饰身着开领长袍的将军出来间道:“兆惠的将军?哪一位的?”
  “我是。”兆惠挺了挺身子,庄重地说道,又问,“你是谁?”
  “我是和卓大台吉的家臣那乌茹孜。”那将军迎阳站着,骄傲地翘着小胡子,伸出拇指向后扬扬,“我们霍大台吉汗爷要和你说话。”兆惠不言声看着,见敌阵前马匹纷纷让路,一匹金鞍白马纵辔出来。缀满了宝石的雕鞍上骑着一位中年汉子,绣金小帽也饰的宝石,鬓边插着一根天鹅羽翎,也是开领白袍,却是闪缎精制,浑身珠光宝气。团圆脸是西域人特有的那种白皙、直鼻深目,眉毛和胡子黑浓得像用毛笔画出来那么重——这就是受困于准噶尔、流亡逃归、归而又离降而复叛的和卓回部大酋霍集占了。兆惠把气向下沉了沉,静等他说话。
  霍集占也在看兆惠,这位早已是乾隆朝的“红袍名将”,围歼阿尔睦撒纳后,在哈密以西连攻三城,又追至阿妈河,兆惠像影子一样一直追逐着自己,昨夜踹营已见他英雄神武。此刻白昼天光之下隔河觐面,看得更为真切,是凛凛长大一条汉子,眉宇间带着凛不可犯的煞冷之气,披甲裹袍站在沙丘下的河畔一动不动,后头荒丘上是死一般寂静。他不能猜透这人的心,明明路过马光祖和廖化清大营时,只要稍加冲击就能安全归营,却偏偏逃到这个死地里来?他的兵都藏到哪里了?想着,霍集占在马上摊手一礼,说道:“大将军阁下,一夜劳顿辛苦了!”
  兆惠不易觉察地动了动鼻翼,他没有想到霍集占能说汉语。
  “我大和卓部国世居叶尔羌,与博格达汗从无冤仇,相安无事。而且我与兄长为准部蒙古所欺,蒙大汗派兵解救,一直心存感激。”霍集占道,“不知大汗听了哪个小人挑拨离间,派将军无故兴兵问罪。伤我感激之情,反化为敌国冰炭?”说罢盯牢了兆惠。
  兆惠早听随赫德说过霍集占口舌伶俐能说会道,听这几句话己见其端,心想与其绕着纠缠不清的往事苦苦折辩,不如直述其罪来得便捷,因冷冷说道:“你也是汗,乾隆大皇帝也是汗,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平起平坐的?以准噶尔雄兵百万尚且称臣纳贡,你不过是策凌准噶尔部的一个小小奴隶部落,囚在准噶尔多年的阶下囚,既蒙朝廷解救,为什么不知恩图报饮水思源,反而以你一部人民性命土地牛羊赌你一人一姓富贵,裂土分疆自外天朝,招来这杀身之祸?我劝你,早早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三路大军都是征服准噶尔部的铁骑英豪,你就好比三块石头中间夹的鸡蛋,敢妄动,就叫你粉身碎骨!”
  “鸡蛋!”霍集占双手按着马鞍,突然仰天大笑,“我敬重你是条好汉,你就敢这样自大!这里不是准噶尔,更不是中原。我这个——回到家乡,也就是回到了真主的怀抱。龙——唵,龙归大海,你懂吗?昨天晚上你冲我的军营,你知道为什么能活着出去?我的孩子们都知道,是我下令不许杀死你。你是长坂坡,我是曹操的!”
  兆惠一愣,才听出他是夹生说三国,想起阿桂说有个举子一心学习曹操榜样,不禁一个莞尔,因大声道:“你是曹操,那我们自然汉贼不两立——你奸诈负义,忘恩背主,心性行为也和曹操一般无二。似你这样逆天造恶,不但误你自身,连累你的兄弟,这千里回疆人民,从逆数万将士,哪个不受你拖累祸在不测之中?我劝你趁着巢穴未覆身家尚在早作归计,一面缚降顺恳乞天恩,不但可九族免诛戮之祸,三军不遭刀兵屠杀,人民土地也无涂炭之忧。执迷不悟,恐怕你霍集占香烟难继!”
  “死到临头还在说大话!”霍集占扬鞭指着兆惠身后沙丘说道,“那是什么?那就是你们的坟墓!你的粮道已经被我截断,马光祖和廖化清带着残兵败将,现在正在向黑水河逃亡。那个胡——胡富贵缩在营里一步也不敢出来……兆惠大将军,你看这条河,流的不是水。你的东边是魔鬼城,西边是沙漠,最勇敢的叶尔羌人也不敢在这里过夜的。你向我投降,留下你的火枪和弹药,我送你骆驼、粮食和水……”
  兆惠一直焦虑马光祖廖化清兵力不能收拢,又无法探到胡富贵消息,听他说到三处无恙,不禁大为欣慰,笑着说道:“我不要你的粮和水,我要的是你的命——火枪队全部起立!”他突然下令道。沙丘顶上埋伏着的火枪手大喝一声“扎”,一千余人全部站了起来,一个个都赤条条只穿一件短裤,杀气腾腾一字长蛇平端着枪,对着霍集占回军虎视眈眈。看着手握利器居高临下的火枪手,霍集占前部军马不安地骚动了一阵子,整个大队都变得不安起来。霍集占也脸上变色,他没有想到沙丘上是这种情势,也没想到兆惠突然翻脸,坐骑稍稍后退,他的护卫马队立刻上来掩护,几十枝火枪一齐对准了兆惠。
  “现在阵前以礼相见。”兆惠笑道,“何必惊慌呢?胡富贵大营我还有五千枝火枪,只怕你没有本事拿去。”手一挥道,“回营!”霍集占看着兆惠退下,也扬起手摆摆,大队人马徐徐后退,约在黑水河一里之遥开始扎寨——这里有沙滩,渍水,前文已述,这里也不必赘说。兆惠一回营,章群便抱怨道:“离得太近了,他要开火怎么办?”兆惠笑道:“这是身份气度较量,不是兵刃对垒。谁肯在万千将士面前当下流坯?他开火我开火你们也开火,那成街上打群架的无赖了。今天都累了,不攻只防,这里夜里冷,到河里搬些油块儿照亮取暖,现在头等大事是把营扎稳,再想法子和大营联络……”
  两军又呈隔河对峙局面。兆惠的官军固是马乏人疲,霍集占六万余人马其中有四万余原都埋伏在勒勒河以北的沙丘里,一路走一路布防,战线拉了三百余里,赶到这里的一万先头部队也是个强弩之末的模样,而且粮食要从金鸡堡一点一点运,也不敢轻举妄动——算来这一夜恶战,双方都有算计不周之处,兆惠实战得了便宜,诱敌不成形势落了下风,霍集占伏兵早早暴露,马光祖廖化清得以从容撤回,主力阵容已经无密可保,是个旗鼓相当局面,但霍集占全部是骑兵,主力控制了全局,又将清军主帅压在沙丘中与大营隔断。若不是在沙中寻到粮食和水,兆惠其实已经到了绝地。
  就在兆惠与霍集占隔河对话之时,马光祖和廖化清已经率部回到黑水河大营。他们三人连饭都没吃,立即商议救援兆惠的事。胡富贵黑沉着脸听完他二人述说踹营夜战的事。眼中闪着不知是泪光还是火光,双手捏得格已作响,起身在帐中转了两匝,又无声坐了回去,见廖化清还在抱怨:“他就从我营西六里过去,当时我打出去,半个时辰就接应回来了,你就是咬着牙不下令!这——”胡富贵一口截断了他的话,阴沉沉说道:“这时候说这些有屁用!老马你说怎么打?一刻也不能停,我要上去,那里没有水。”
  “老胡,不要焦躁。我看霍集占用兵,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踹了他的营,他退出来。兆军门往我营边略微一靠,立刻就四面围上来,引他走,又不慌不忙慢慢追赶。”马光祖道:“现在我们不顾一切强攻出去,他北边的后备军压过来,大营动摇了不是小事。兆军门不会把军队带到绝地上去,他肯定要向娃娃河靠拢。我们不妨派两支千人队伍向西接应,和兆军门联络上再作定局。”
  他现是掌符主将,说的这些话也有理。但廖胡二人一比较就觉出来了,优柔多虑,能谋而不能断,做中军参佐是好的,当主帅不成——两千人向西打出去,等于试着用羊肉喂狼。廖化清道:“至少要用八千人,老胡的兵可以用,回来的人换防。还是我带着打出去。三天不能联络上,老马你割我的头!”马光祖笑道:“我只要霍集占的,要你的头做么?我是担心敌人兵势正盛,一击不成挫了锐气。”胡富贵道:“他的兵转了几百里,我的兵吃的饱喝得足,凭什么不能打?不行,我要亲自去!”
  “那好吧。”马光祖无奈地一笑说道,“你的八千人今天下午睡一觉,带足二十天干粮,五百条火枪,不遇大股敌人轻易不用火器。我带六千人向北再打一阵,袭扰他的后方。要遇到强敌,那就是主力了,你报信回来,或者决战或者围敌打援再作商量。”一旦回到参谋僚属事务上,马光祖立刻又变得精明起来。胡富贵一跃而起,说道:“我传令布置去!”
  马光祖待他二人出去,立刻坐下来打奏折底稿,眼下这种情势如不奏明,将来万一有丁点错失,三个人都将祸不旋踵…… 
 
  
第十八章 十五王“学习”入军机 乾隆帝政暇戏寒温
 
  沙漠瀚海道路难行,饶是用的“八百里加紧”,马廖胡三人的联名奏章也用了二十五天才递到北京,当日军机处是刘墉当值,一看火漆印封,立命“备轿,去圆明园”,恰新票拟的贵州学政刘保琪进来陛辞,二人便同乘一轿赶往双闸口递牌子。一头说闲话等候,便见太监工仁迤逦赶出来,刘墉便问:“皇上现在正见人呢么?”
  王仁多少有点近视,已走得很近才看清是他们二人,忙打叠起笑容,说道:“皇上方才和和大人下棋,后来十五爷进来说事儿,双闸上头太监禀说您递牌子,叫小的出来接着您呐!”刘墉点头一笑,跟着往里走,问道:“和嵯缕澹康姑惶倒!蓖跞逝庑Φ溃骸昂痛笕嘶嵯麓笃澹甯崭斩鲜帧O麓笃迥苡噬希挛寰筒怀桑谢噬铣缘煤谧佣窃趺此担俊鞘缟桨眨俊�
  从来臣下与皇帝对弈,即便是国手,也只有输的,顶多是战平求和。和词怯惺溆杏踯簿跣缕娴模Φ溃骸拔抑患堑萌怂档蹦晔雷谝土跄窒认拖缕迨涔慌蹋瞳|够胆。”王仁道:“和大人说‘能赢故意儿输也是欺君’。主子高兴得笑呢!”说着已到殿门口,二人趋步上了丹墀报名,便听殿中乾隆笑道:“都进来吧。”刘保琪跟着进来,却见这里和养心殿规制不同,方圆长宽都要大一倍出去,东暖阁珠帘吊垂,大炕几案隔帘隐约可见,西边一个大厅临水接榭阔大轩敞,外头碧水幽幽绿树郁郁,窗子一色都是淡黄蝉翼纱幕起,显得又幽僻又宽敞,乾隆也没有戴台冠,只散穿一件雨过天青纱袍,摇着一把素纸折扇坐在西窗下茶几旁,颙琰设了个偏座面北正座,和词敲婺险咀牛ψ潘祷埃骸啊北叱渥拥暮湍戏交ü南贰⒅性母咛ㄇ⒔碌亩颂ǘ际且焕唷2煌氖橇渥佣际桥某盍溲就返浅《惹彩凳羌伺鹗饕恢摹O窠钡亩颂ǎ侄际悄信咸ǔ龀。缋镂蘼勰信嫌锥祭纯矗挥幸坏慵苫涞摹3桨胍梗禾ǖ恼瓢嗾咎ǹ谏虾埃骸乓棠葑哟尥廾腔厝ニ趿耍∠峦芬匣绲牧耍 嗣且蛔撸ㄉ夏信纷用蔷头趴侄蜗锋眨渤菜担松锛由镶翎蛐埃训冒肼懔寺П鬃於裁蠢窠檀蠓婪缁蠼蹋家恍┒菜挡簧系模盗渥拥奶旖蛭雷疃啵慈ヒ旅敝苷切┡⒆右桓龈鼍退仆岛鹤拥幕辍⒎缭碌髑榈亩纪罚再粲锼底藕筒杩投呵槁羟危患甭洞炙祝雀咛ㄇ颂ㄖ嗟母怀苫啊E偶复未偷胤缴侠鹘S惺焙眉柑欤ヒ徽蠓缁故抢涎O胂胝庑┤耍饩褪侨思业姆雇耄娴脑伊嗣鞯谋涑砂档模范枰彩詹簧侠戳恕U饷醋胖缓没鋈Χ癖本┑陌舜蠛旖蚓突诒泵磐夂罴液筲忠淮1痉秩思易拥苋ス洌感置亲匀灰际摹8±烁缍滞酚喂骰旎於凸懿涣肆恕V缓险鲆恢谎郾找恢谎郯樟恕!憋J琰不言声听着,待他说完才道:“这是弛禁,总归还要想法子严厉些子,上回一个黄带子宗室,论起来还是我的叔辈,生白布捂着鼻子嘴,说是‘受了风’,后来才知道是杨梅大疮,京官去嫖八大胡同的也是狼一群狗一伙,得了病不敢寻正经大夫,找个江湖郎中轻粉截药几天光鲜应付衙门点卯。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刘墉二人原以为乾隆他们闲谈民间风俗,至此才明白是在说正经事。为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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