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伦堡大审判-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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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上的小窗口一直是开着的。门前站有哨兵。单牢里的灯不准关,在夜间只稍微调昏暗一些。
在此期间逝世的德国监狱医生路德维希·普夫吕克尔在他遗留下来的一篇文章中说:
“就在头一天晚上,我就被叫到赫斯牢里几次,因为他抽筋了。每次我都看见他的双臂抽筋得变了样地躺在床上。全身都因抽筋而颤抖。在一次间歇里,我检查了这个病人。发现他的胃和胆囊的部位根本没有任何病变。”
有趣的是另一段:“未经专门治疗和护理,他那全身性抽筋时的变态不多一会儿就自动恢复。。”
10 月18 日,星期四,由英国少校艾雷·尼夫向这位从前的副元首递交国际军事法庭对威廉·戈林和其他战犯的起诉书共二万五千字,分为四条:
共同策划和密谋罪:被告们共同制订和推行独裁政权的侵略计划,并一起犯有其他破坏行为。
破坏和平罪:被告们在其64 个侵略事件中共破坏了36 项国际条约,进行了侵略战争发动世界大战。
战争罪:被告们掀起一场惊人的大屠杀。大批杀害群众,施用毒刑,奴役劳工,命令或纵容经济掠夺。
违反人道罪:被告们迫害政治反对派,种族和宗教方面的少数民族,并犯有灭绝种族的罪行。
根据以上四条鲁道夫·赫斯被起诉。
当天晚上,美国监狱心理学专家G·M·吉尔伯特博士到每间牢房,要求纳粹显贵们谈谈看了起诉书副本后的第一个反映。赫斯用英语写道:“我记不得了”。
鲁道夫·赫斯再一次逃遁在丧失记忆力的情况中。凯利博士写道:“他
声称,记不清出生日期、出生地点、飞抵英国日期或任何一件具体的事实或早期生活的片断;记不清在英国拘禁时的遭遇,就连最近飞到纽伦堡的经过也模模糊糊;他忘记了被关进纽伦堡监狱的具体细节,唯一的例外是:他再次问及他那批小包裹,并再三要求保证这些东西是存放在安全的、非有关人员禁止入内的地方。”
凯利的每项建议,用催眠法或用注射药剂的办法来治疗他的记忆力丧失症,都被赫斯拒绝了。其他一些促使他的记忆力复苏的尝试也无效。在看有他的镜头出现的新闻周报时毫无反映。他声称,认不出戈林、豪斯霍弗尔教授、威斯特·威廉·博勒(他的国外组织的领导人)了。监管人员带他去见他的女秘书们(希尔德加德·法特和英格堡·施佩尔),他也记不得这两位夫人了。当希尔德加德·法特给他讲他的家庭、他在哈尔拉辛的住宅时,他失神地瞪着前方。当英格堡·施佩尔试图用全家福照片重温他的回忆时,发现有一些值得注意的表情,凯利博士报告说:“赫斯急忙用左手向施佩尔小姐示意,并轻声说:‘我不需要帮助!’尽管他后来否认这点,但这是很明显,他不愿冒背叛自己的风险。”
法庭主席、庭长劳伦斯委托一个由多国专家组成的小组对赫斯进行检查,专家小组必须弄清下列问题:
“1。被告对起诉书能采取态度吗?
“2。被告的精神是否健康?关于这点法庭想知道:被告是否有足够的理解力来理解审判的过程,正确地为自己辩护,询问证人,对证人提出异议,能理解提供的证词的每一个细节。”
这个由三名美国的、三名英国的、一名法国的和三名苏联的精神病医生组成的专家小组得出下面的结论:“现在他患的不是‘精神病’这个字狭义上的病症。他的记忆力的丧失程度还不至于完全妨碍对周围事物的理解,并阻碍他有能力和进行自卫,或阻碍他对过去的某些事情的理解,而这些事情在审判时可能被当作罪行。”另外,美国专家还加上这几名话:“此外,存在有夸张他的记忆力丧失并借此抗拒医生检查的倾向。”这些美国医生还说:“目前,被告的歇斯底里的行为一部分已成为习惯,只要他仍处于受罪的威胁下,这些习惯就将延续,这种行为可能削弱正常形式的辩护。”
庭长劳伦斯决定,在11 月30 日举行一次特别会议来决定被告鲁道夫·赫斯是否有接受审判的能力。但是既定的审判仍应按事先的安排,于11 月20日上午10 点开始。
出庭受审那天,赫斯穿着一件很不合体的灰公使装。这还是在阿伯文尼时买的。现在衬衣领子的尺码比这位消瘦了的大人物大两号或三号。跟过去在生活中一样,赫斯坐在“第二位”。甚至在纽伦堡,戈林也使他失去“第一”的地位。这位副元首的右边是前纳粹元帅戈林。左边是里宾特洛甫,前纳粹外交部长。
在法庭军事长官查尔斯·w·梅斯上校喊“注意,开庭了!”之前,赫斯悄悄对身旁的戈林说:“您将看到,这些妖魔鬼怪就要消灭,在一个月以内您就会成为德国人民的元首!”戈林示意阻止他。后来戈林对吉尔伯特大夫说:“现在我相信赫斯疯了。”
起诉书宣读完以后,赫斯取下头上耳机,鄱开一本书,开始看起来,他看的是路德维希·托马写的《猎人洛伊泽》,当他看到有趣的段落时,就毫无拘束地放声大笑起来。
记者R·w·库珀描写了他对开庭第一天的印象:“赫斯侧乎对一切都不明白,样子有点‘希奇古怪’。他那阴沉、生硬的形象,像兔子一样的佯笑,显得对周围所发生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不管是真还是假),仿佛这些事与自己无关。他不带耳机坐在那儿,埋头读一本巴伐利亚的小说,不时用他那双因看书太久、酸痛了的眼睛对审判大厅东张西望,带着讽刺的冷笑打量着记者席和旁听席。”
下午,赫斯的胃痉挛又发作了,并经主席允许回到他的牢房。
第二天,21 名被告(罗伯特·莱伊已于10 月25 日在他的单牢里上吊死了)奉命一个一个地声明,他自己认为是有罪还是无罪。赫斯走到麦克风前说:“不!”主席接着说:“这将作为‘无罪’记录下来。”
11 月29 日放映了一部文献片,这是美国摄影师们在刚解放的德国集中营现场拍摄的。吉尔伯特博士仔细观察并记录了每个被告对这部作为骇人听闻的暴行的证明的影片的反映。他的记录中关于赫斯是这样写的:
“他呆望着屏幕,像一种吃死尸的恶魔似地用那双凹下的眼睛瞧着。。当展现一座集中营里尸骨堆成山时,赫斯不知所措地瞪着。。”
电影放完后,所有的人都震惊得沉默不语。在寂静中突然清楚地听到赫斯的声音,他转身正对着戈林说:“我不相信这些!”戈林用咝咝声阻止他,他不得不住嘴。当吉尔伯特大夫晚上去赫斯牢房时,赫斯只说四个字:“我不理解。。”
11 月30 日下午,赫斯一个人坐在被告席上,他的律师京特·冯·罗尔沙伊特请求法庭宣布他的委托人无受审能力。他出示精神病专家的鉴定书,鉴于法律上的意义,要求法庭予以深入讨论。美方首席起诉人罗伯特·H·杰克逊尖锐地指出:“我仅请您注意,在法庭的人中没有谁愿证明,他的记忆力丧失到使他不能接受审判的程度。如果他立即停止服用那些不关痛痒的药物,他的状况肯定能更加好些。”
冯·罗尔沙伊特博士坚持说,对赫斯的起诉应延期举行,因为他的委托人无法跟上审判。
庭长杰弗里·劳伦斯先生想听取赫斯本人的意见,冯·罗尔沙伊特博士赞成了。
赫斯慢慢地站起来,带着淡淡的冷笑望着记者席。当法警们把麦克风放到他座位时,他转动着趾尖,目光向天花板,润湿一下嘴唇,一个新闻记者这样描写现场情景说:“给我的印象是他准备用口哨吹一支小调了。”之后赫斯用鼻音说:
“主席先生,我想说下面的事:今天下午的审判开始时,我给我的辩护人一张条子,上面写如下意见:希望审判能缩短些,留一点时间让我发言。我想说的是:为了防止不顾我希望参加其他的审判并希望同我的战友们一起接受判决的愿望而把我宣布为无力接受审判者,我向法庭发表如下声明(虽然我原先打算要到后几次的审判时才发表它的):
“从现在起,我的记忆力向外界方面恢复了。过去装出记忆力丧失的原因只是策略上的一种方式罢了。实际上仅仅是我的集中能力有些下降,但我的记忆力仍然不会影响我有能力来继续接受审判、为自己辩护、向证人提问或自己回答问题。我强调,我对过去所做一切承担全部的责任。包括所有由我签署的文件。我的基本态度是:法庭与上述申明无关。”
赫斯突然坐下,并故意摆出一副心满意足的面孔。记者席里登时大乱,
仿佛出现群魔乱舞一般。记者们冲出去抢电话机,劳伦斯庭长控制住自己,只说了四个字:“审判延期!”
鲁道夫·赫斯又假装丧失记忆力吗?他能这样骗过包括凯利博士和吉尔伯特博士在内的十位国际知名的精神病专家,使他们相信他患有健忘症?美国的一家报纸第二天用通栏大标题:“精神病治疗学上的一次大失败!”一位法国记者当时写道:“一个什么都假装的人,不可能是正常的。”
凯利博士甚至认为,如他相信的那样,鲁道夫·赫斯事实上有时出现的记忆力丧失也同他的记忆力突然返回一样,是一个歇底里病患者的典型反映。他写道:“赫斯的歇斯底里的秉性可从这样的事实中最好地看出,如他用否认自己的记忆力丧失来把自己置干公众注意的中心位置,甚至用不断否认的办法以求达到宣告的目的。他的这些反应在歇斯底里患者身上常常出现。。”
通过他在审判大厅扔的“炸弹”,赫斯在1945 年11 月30 日把自己置于法庭的中心和其他一些被告的中心,并成了全世界关注的中心。当凯利博士和吉尔怕特博士到他的单牢去看他时,他能十分精确地回答所有的问题。关于在英国监禁的情况,他是如何飞往英国的,他在纳粹党里担任的职务等。甚至他在埃及度过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这些先前完全“忘记”了的事情,现在都能一一精确地回答出来。
“嗯,我过去怎么搞的?”他带着最愉快的心情和完全兴高采烈的虚荣心,“好了,是吗?”
“他通过做戏引起的注意力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凯利博士写道。
根据他和精神病专家们的谈话,可以明显看出:赫斯害怕法庭可能同意律师的要求,停止对他继续审判。这样他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快被人忘记的角色。而这样是他作为副元首的地位所不容许的。
这位个人主义的歇斯底里病患者的虚荣心在许多希奇古怪的要求中也表现出来:“小香肠实在是太辣了,您能帮我弄些别的吗?”“除了蛋以外,我能得到些别的东西吗?果酱或者类似的东西。还有糖。”“今天只是面包,我能得到别的食物吗?”“我嫌这奶酪太辣了,您没有别的奶酪给我吃?”
这个时期德国各地的人都在挨饿,街上常有因饥饿晕倒的人,许多孩子死于营养不良。
而鲁道夫·赫斯老是害怕他的食物中可能被人下了毒药。尽管普夫吕克尔大夫向他保证,没有一个医生会干出这种事来。医生们的所作所为,他完全可以由此看得十分清楚:甚至可以说,在没有得到他的同意以前,医生们从来不敢用试验性的和他不称心的药物来治疗他的记忆力丧失的毛病。赫斯却带着挖苦的笑回答说:“亲爱的大夫,您不晓得我知道些什么!”他不拿人们送到他面前的面包,却选用离他最远的那盘。
在纽伦堡用餐时,他索性躺在牢房的地板上吃。打扫卫生时他一只手拿扫帚,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走路时迈着特别精确、坚挺和叉开腿的步子。在他牢房的墙壁上、门上、甚至桌子上都用黑体字写上:“请肃静!”
为自己辩护的准备工作他比任何其他的被告都做得少。代替做这方面的准备,他绘制了形形色色的设计图纸:一座规模宏伟的“元首府”,一座纪念在审判结束后估计会被绞死那些人的纪念碑。
普克吕克尔博士写道:“他一直忙着准备不久就将重建的第三帝国的各种命令规定。。,并且下令和他一起被捕的人召开集会。他在1945 年12 月
的最后一天通告他们说:“你们应该鼓起勇气,就在这年就可能重获自由。当我对他说‘你们只剩下几个钟头的时间了’时,他马上改口说:‘我指的自然是明年!’”
他在一封信里告诉妻子他对审判的看法时说:“审判的一部分是可厌的,一部分是令人乏味的,但其中有一次还真有趣,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一次生活中非同寻常的回忆!VVVVVV!”
赫斯在审判会后有时表现很消沉。有一回他对吉尔怕特博士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