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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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齐喀的名字从何中口里出来后,晗冬活似被人打倒在地,她脸色刷白,血色散去,整个人丢了魂魄。
“何公公,挡箭的侍卫是谁?”这次问话的居然是婉晴,多好的妹妹,救了皇上的恩人自然要重谢。
达礼的名字从何中口里出来后,我的肩膀被狠狠掐成一团,合着不是自己的肉,婉晴下手可真是狠毒,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抓住她的手,不准她继续拿我发狠。
可她的脸色怎么也跟晗冬一个模样,眼里还泛出泪光,她感激达礼的情感还真是充沛,倒显得我不近人情,满脑子想的只有皇上。
光天化日之下,皇上遇刺,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是迟早的事情,可为了以防万一,我把晗冬和婉晴留在了承乾宫,没有我的吩咐,她们不能离开。
慈宁宫里,内心稍微稳当,小口吃着索玛姑姑给我拿来的点心,还不是菱香不放心一路跟来,也不知与索玛姑姑说了些什么,我正听太后说着,这点心就端了上来。
上午,秋日的耀眼光芒洒遍南苑,金色、红色的树叶在凉风中沙沙作响,好似奏响荣誉之歌,又好似成为荣誉勋章等待皇上颁发给眼前的这些勇士。南苑晾鹰台,提前设御营帐殿,皇上穿甲踞鞍,腰佩弓矢,威武雄壮,晾鹰高台上,检阅八旗兵阵。
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各按旗传令兵马整齐队伍,奏请阅营,皇上遍阅,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及各旗大臣率众官兵,跪候驾过,归本队立。如皇上召见,率领额定随从人员前去参见。
阅兵后,皇上下令在晾鹰台下设立箭靶,张弓搭箭,皇上领先亲射五发,全中,众将士欢腾呼啸,随后命令各旗精选将士前来依次较射。检阅射箭后,皇上翻身上马飞驰,在马上搭箭张弓,猛然回身,瞄准箭靶,一发即中,顿时大家山呼万岁。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的威风凛凛震慑了大家,接下来第一位飞马射箭竞技的将领才出场就紧张坠马,站于台前正中的皇上见状,一边策马驰向那位将领,一边招呼身后方的达礼跟去扶人。正在此时,一支暗箭直冲皇上射来,眼尖的达礼急中生智腾跃上马,挡住皇上,来箭正中达礼,达礼翻身落马。
御马惊嘶跳跃,皇上迅速制住御马,手掌轻微擦伤,可他顾不上,赶快下马,奔向倒地的达礼。现场陷入混乱,内大臣们、御前侍卫们立时团团围住皇上,护在中央,安亲王带着在场王亲、大臣稳住大家,不过一会儿功夫,八旗将士就恢复了方才的整齐队伍,只是大家惊魂未定的神色依然残存。
达礼被抬下急救,皇上回到台上站于中央,这时但见内大臣巴图鲁公鳌拜绑住一人拿将上来,凶狠推搡此人,跪倒在皇上跟前,正是吞齐喀。只听鳌拜一声“小碌子,呈上凶器。”一直尾随身后的小碌子快步上前,向皇上呈进弓身已然断裂的弓箭。
皇上横眉寒眼看着吞齐喀,不作任何问话,随即唤来安亲王,交由宗人府处理,并当场犒赏了鳌拜和小碌子,接着镇定地向大家洪亮发话,继续方才未完的竞技。见此,八旗将士情绪再次被调动,高喊万岁的声音更加响彻云霄。
慈宁宫后院佛堂,太后上香磕头,感谢佛祖保佑,感谢祖宗护佑,我也跟上进香,万幸皇上有惊无险。
太后满脸虔诚注视佛像,拇指一颗颗拨动手中的佛珠珠串,“哀家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顺风顺水的一好再好。昨晚顺利让济度接替主持订婚宴,满朱习礼王爷父子俩也不负哀家的嘱托,把得意忘形的济度灌了个酩酊大醉,坐在轿子上回王府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哀家放心暗喜,谁知,福临却擅自出宫去了齐克新府上。”
太后转身出佛堂,我从旁随着,“该是有此一劫,任是如何安排周全,还是躲不过。想都不用想,他突发奇想前去,岳乐他们显然措手不及,又要保证他的安全,又要全力围捕,权衡之下,当然是保护他为上,所以跑出个漏网之鱼也就不足为奇,可这条鱼他还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拼死一搏,这样的人最可怕,连命都不要,他还在乎什么?”
太后嘴角扬上微微冷笑,“吞齐喀遇上鳌拜,那是他的晦气,满洲第一的巴图鲁可不是浪得虚名,想从鳌拜手里逃脱,至今还没见上这样的人。”
太后的看法都对,我却也寻思着还有一点,“太后,墨兰觉得此次皇上脱险,也要归功于皇上体恤将士的善心。”
太后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倒也信然自若解释。皇上见将士坠马,亲自前往问候,并叫上达礼跟去搀扶。要知道当时皇上位于晾鹰台正前方,内大臣、侍卫们都靠后站着,如果这时暗箭飞来,他们就算及时发现,但想要飞身扑去挡箭,终会因为距离过远无能为力。
皇上往前移动,达礼紧跟皇上身侧,如此近距离跟进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救主,这不就是应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句话吗?
太后与我会心而笑,忽地太后停下脚步,一抹疑虑从她眼中晃过,“这小碌子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第三十四章 帝位危机之清理门户
“啊···”接连的凄厉喊叫骤然惊醒我,慌乱寻声,竟是来自身旁的皇上。迅速起身,轻声唤他,可他似乎还沉沦梦渊,不得解脱,惊恐的呼声还是不时从他口中蹦出。
凑到跟前继续唤他,他猛然挥动胳膊乱舞,似乎竭力抵挡护住自己,可他一挥舞,反倒狠狠给了我一下,把我掀翻,趴回床上。当即顾不上疼,索性努力抱住他,摇晃他,声音大些不断唤他。终于,他停下抗争,猛然睁开双眼。
“墨兰,你救了朕,朕若是再醒不过来,便是万箭穿心而死。”他紧紧扣住我。
“皇上,不过噩梦一场,都已过去,皇上毫发无伤,安然无恙。”小声宽慰他。
“达礼飞身替朕挡箭,朕反应过来,惊惧瞬间揪紧朕的五脏六腑。朕下马时,腿是软的,扑向达礼,查看达礼的伤势,其实朕是瘫到了地上。重新站在晾鹰台上,腿根子哆嗦,可朕还是强压住发颤的心,掩饰恐色,大声疾呼,振奋八旗将士的军心,四周皆是大家的吼声震天,可朕的心还是哆嗦。”
他仍旧紧紧把我箍在他的怀中,“朕是天子,可朕依然是肉身,胸腔里跳动的依然是人心,身体里流淌的依然是红色的血,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朕也会害怕,会害怕!”
颤抖的声音、颤栗的身体,贴紧他的我感受着他的惊魂未定,遇刺那天受到的惊吓犹如鬼魅,一直在他身旁作祟,不停惊扰他,使他不得安宁。
***
大阅中突发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亏好身旁的王公大臣们处事迅捷、老练,只怕有些参与大阅的士兵尚未恍然,纷乱就已被快速扫入暗处,面上转眼营造出的气氛堪称圆满,皇上预想中的恢宏场面依旧,八旗将士们的高涨气势依旧。
大阅一结束,宗人府即刻开始紧锣密鼓审讯抓捕回来的宗亲们,来龙去脉皇上心知肚明,可如何论罪、如何处置却是他最伤脑筋的难题。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大开杀戒,皇上于心何忍。然他们兵谏逼宫,妄图另立新主,做到这一步,却也是丝毫没有顾念皇上,皇上的锥心之恨如何轻易消除。
太后已经无数次叮嘱皇上一定要求稳,他们不仁,可皇上不能不义,忍耐退一步,不要再冷酷对待宗亲,再次埋下隐患。
简亲王济度并未被请入宗人府,大阅后,他自觉上书称身体不适,无法参政议政,请皇上免去他议政王的职务。皇上不动声色按压几天,然后摆出勉强应允的态度,并派人送去补品问候。从此济度深居简出,如同被禁足王府,名义上还是正蓝旗旗主,但正蓝旗的兵马调动和将领任职,交到了皇上手中。
阅兵时吞齐喀大逆不道的弑君行为原先并不在兵谏的计划中,那日齐克新府上的寿宴提前开席,吞齐喀尚在南苑未归。原来此人也藏粗中有细的一面,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去南苑,出没在晾鹰台附近,他在寻找一个绝佳的位置,只不过当时他的目标不是皇上,而是皇上身边能干的侍卫们。
如果大阅时发动兵谏,皇上身边的内大臣、御前侍卫们肯定会拼死护卫,找一个位置飞箭解决这些障碍,拿下皇上的胜算就会增添不少。可谁知从南苑赶去齐克新府上,天色已经黯淡,正巧碰上齐克新的王府被岳乐包围,他闪入黑暗,甚至还和匆匆赶过去的皇上擦肩而过。
精心策划就此宣告失败,吞齐喀咽不下这口气,从他被废为闲散宗室那天起,他对皇上就恨之入骨,所以他连夜躲回南苑,妄图拼死一搏,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侍卫们,直接转向皇上,他期待自己能抓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最后一线希望。
皇上对吞齐喀憎恶万分,考虑过把他逐出宗室,废为庶民,并流徙寒荒之地,让他生不如死。皇上原本以为太后表明宽待有罪的宗亲中也包括吞齐喀,可太后则毫不犹豫提出尽快赐死吞齐喀。
皇上似懂非懂,他亲临宗人府,试探性地告知吞齐喀自己的决定。不料狂妄的吞齐喀顿时慌作一团,崇尚武力、重视身份的他绝对受不了这种侮辱,更不可想象自己要落入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犹如丧家之犬的他颓丧地跪于皇上跟前,恳求皇上保留他宗亲的身份,他宁愿以死谢罪。
***
入夜灯明,皇上把自己埋在奏折堆里,目不转睛批阅。见过吞齐喀回来后,他就少语,过来承乾宫我陪着他,他仍旧寡言。
夜行一更,烛亮又一更,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朱笔,仿佛非要与所有奏折对抗到底。沏好的参茶双手呈递于他跟前故意打断,请他趁茶温正合适喝上几口,歇息片刻。
他抬头看向我的一瞬间,那迷茫的眼神让我心尖一颤,待他喝茶的间隙,我稍微整理桌面,竟发现他今晚的认真批阅不过是一种假象,貌似聚精会神读奏折,其实不然,披阅过的奏折数量对比他所花费的时间,如此效率只能说明他心不在焉。
“墨兰,整晚不吭声坐在那儿忙活什么呢?朕今晚要看的奏折似乎特别多,一本又一本总也批阅不完,夜深了,要不你先歇着吧?”
嘴角溜出笑意,却想笑话他两句,就他这魂不守舍,别说是批阅完,就是一半都不易,若论起聚精会神,今晚我自认比他强。
这两天,我练习剪纸正在兴头上,寻思着到了新春,承乾宫的窗户上就能贴上我的得意之作。
给他递上今晚最入我眼的窗花,他翻来覆去看着,又是朝我投来迷茫的神情,可以理解,谁让我的构想超脱了常见的窗花形式呢?
“皇上,这是承乾宫院子里的那棵梨花树。”
快意裹挟爽朗笑声滚滚扑来,竟还有些兜不住的嘲弄在他眉眼间放荡,“朕的爱妃心灵手巧倒是不假,可这个是不是有些勉强。”
“皇上,妾妃才刚学两天,好歹鼓励一句,自信心都掉光了一地。”低头撅嘴,谁还没个学习的过程呢?
他故作姿态往地上瞅瞅,话不多说,命我拿来练习的纸张,略微一想,立刻操作起剪刀,很快一棵塔形树木便放到我手中,“你剪梨花树,朕就剪一棵雪松,如何,朕与你半斤八两,这下子你可有把掉落满地的自信心给重拾回来?”
他这屈尊哄人的办法神速奏效,特别是那化作扫帚在地上扫荡的眼色、表情,逗得我心欢面笑,有来有往也奉承他两句,“妾妃只配半斤,还是八两技高一筹。”
他靠向椅背,全身放松,专注地看着我,听我有模有样评价他的雪松,“雪松主干挺拔茁立,斗志昂扬,即便霜雪压迫,依然傲立不垮。下部的枝干自近地面处平铺,层层舒展而上,却又逐层减少覆面,依附塔尖而起······”
我快速收住口,面色有些吃紧,脑海中大概勾勒出他的想法,却不可贸然评论。他脸容一沉,夺过我手里的剪纸,转眼间剪刀所到之处纸屑飞落,眼看着就要修剪完毕,他忽又放下剪刀,定睛注视手里的雪松,眨眼功夫,他却把雪松揉成一团,顺手就往我额头扔过来,纸团轻轻敲打我的额头,弹落,滚到地上。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尤其他眼眸中立时凝结的瞋色,一下子就把我打成呆头呆脑。倏地,他的眉目又完全舒展,笑逐颜开。
懵然的我被他抱入怀中,他凑到我耳旁吐出连连笑语,“太好了,总算被朕打傻了。朕剪的雪松乱七八糟,你怎么就顺藤摸瓜、心神领会了呢?”
我虽明白他目前最焦虑的事情莫过于如何处置叛乱宗亲,但具体想法又岂是我能明了,不过是他剪出的雪松暴露出他的忧心。
既是塔状的雪松,自然是以粗壮的主干为中心,枝叶覆盖面层层递减簇拥主干,支持冠顶直冲云天。
但距离繁茂冠顶最近的这一层,旺盛的延展势头盖过下层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