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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明日歌·山河曲-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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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逊之没料到她会如此表明身份,意外之余,眼光停在她身上暗自感激。

“这怎么行?雪姑娘貌美如花,可谓‘宰相家人七品官’,比寻常的小家碧玉强得多。”楚少少移目看郦逊之,见他凝视雪凤凰,若有所悟,转了个话题,“郦兄的眼光真是锐利,小弟的易容和小伎俩都逃不过郦兄的眼睛。我听说尊驾刚刚返家,过往在外想必有一番非常的际遇。”他没有提及武功的事,言下仍有几分自负。

郦逊之正欲回答,楼下有人大声喧哗,隐约听到什么“走水啦”、“不好了”的叫喊声。不由自主地问雪凤凰:“出了什么事?”雪凤凰飞快地起身,一口咽下食物,“我看看去。”手往二楼边栏杆处一撑,直接跃下了楼。

郦逊之眉头一皱,知道她飞檐走壁惯了,心下只有叹气的份儿。楚少少对楼下发生的事未见一丝兴趣,看到这场景却兀自惊异。“她的轻功很好!是郦兄调教的吗?”

“过奖。”郦逊之避而不谈。雪凤凰本事不错,人却张扬,带上她究竟是不是个错误,他也不知道。好在她的确身负绝技,没听说过哪次失手被擒。

楚少少没再说什么,只请郦逊之吃菜。郦逊之隐约地听到有人提到“柳家庄”,心悬了起来,记得江留醉说过住在柳家庄,难道是那里有事不成?楚少少始终注目他的表情,此时将脸凑近,款款相问道:“郦兄有心事?”

“哦,没什么。”郦逊之和他相距极近,见他一双眼深似古井,直直地往心里射来,连忙往旁边挪了挪,心竟慌慌的,“我没事。”按下眼神,回想起楚少少老成而天真的笑容,既像洞悉一切,又仿佛未谙世事。奇怪,这位楚少爷倒和龙佑帝有几分相似。

楚少少撇下他,自顾自地道:“郦兄对雪姑娘不一般。”他语气里有别样的意思,郦逊之哑然失笑。这时眼前人影一闪,雪凤凰嘻嘻一笑坐回原位,“猜猜出了什么事?”却不忙说,双箸如飞,往口中填菜。

郦逊之问:“柳家庄着火了?”

“咦?你的耳朵可真尖,是柳家庄出事了。”雪凤凰含糊地对郦逊之道,咽下菜歇了口气,“正烧着呢,据说整个庄园烧起来了,好像有人打架,不晓得什么缘故。”

“柳家庄在哪儿?”

楚少少奇道:“郦兄想去看热闹?”郦逊之点头,楚少少道:“就在东门外,很好找。”他一脸殷勤,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

郦逊之站起身,雪凤凰叫道:“吃完再走也不迟!”郦逊之道:“只怕等你吃完,什么都烧完了,有什么好瞧?”提步往楼下走。楚少少拦在他面前,“郦兄当真要去,我奉陪如何?”郦逊之摇了摇头,“多谢美意,今日已经太叨扰,以后再说罢。阿雪,我们走。”

雪凤凰恼火地盯了一眼热腾腾的菜,没奈何地站起身,想了想,夹起一只较小的龙眼鹌鹑,捏在手中。楚少少道:“郦兄莫急,我向掌柜的借两匹马,两位可到得快些。”转身飞速下楼。

郦逊之望着雪凤凰道:“你的胃口真好。”雪凤凰扮个鬼脸,几口消灭了那只鹌鹑,用丝帕拭净手中的油渍,悠悠地道:“哼,你想饿死我可不行,吃顿饭都匆匆忙忙,难道想去救火?”

“我怕我的朋友会在那儿。”郦逊之说完,匆匆下楼。雪凤凰看了一眼满桌的好菜,只得跟了下去,拍拍他,“喂,看在你为朋友的分上,不和你计较,晚上我可要安安静静地吃顿好的,不许你再吵我。”她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不是你的丫鬟,别亏待了我。”

郦逊之笑道:“我明白。”这当儿楚少少正走过来,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俩的亲密样,待了片刻才迎上前,“马就在门外,路上小心。”郦逊之言辞诚恳地道:“十七郎,多谢。”楚少少不由心喜,“好说好说。改日一定上门拜会,后会有期。”

两人出门上马,直奔东门而去。郦逊之知道江留醉可能未回到柳家庄,但是,身为武林十三世家之一的柳家庄,在京城的地位也算不一般,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胆子?他十分好奇。

“你认识柳家庄的人么?”郦逊之在马上大声问。双骑自街巷间如飞鸟掠过,街面嘈杂热闹,说得不大声还真听不见。雪凤凰叫道:“老爷子柳行云、大公子柳亦杉、两位小姐柳若絮和柳如焉都曾见过,不过他们可认不得我。”

转眼驰过了两条街,郦逊之大笑,“是不是有很多人,你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你?”雪凤凰得意地道:“对极了。不然我没动手,人家先提防我,岂不是难上加难?要是人人都认识我,就得易容出门了,我花容月貌,往脸上涂那些东西,亏大了。”

郦逊之一笑,和雪凤凰在一起,他感到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比起和龙佑帝相处,更加感受到此刻简单的心境是多么愉快。

穿过几条坊巷,东门在望,眼见得浓烟漫天直冲云霄,烧得甚是厉害。郦逊之再看雪凤凰,开心地张着嘴,眼都直了,把马鞭舞得飞快。他摇头想,她的岁数虽比他大,却仍像小孩子。

两人快马加鞭出了城门,城外人流密集,从四面八方流向柳家庄,两人和马仿佛被厚厚的棉被包裹在内,动弹不得。柳家庄内一片红艳艳的火光挟着四散的黑烟,如魔神斗法,隐约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

一日之内,这是郦逊之第二次看见火光冲天。吞噬一切的火焰傲慢地舒展它的手臂,把希望捏在手里,尽情撕毁。目睹火焰熊熊燃烧而人无能为力,郦逊之在遥望的那刻有着不为人知的感慨。

他很想凑近瞧个仔细,无奈人流缓行欲速不达,只能慢慢顺着人流前进。

柳家庄门前聚满了好事的人群,指指点点像有喜事似的热闹非凡。不少人端着水往庄内赶,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庄内忽然飞起一条黑影,蹿上了一座楼阁的屋顶,郦逊之心念一动,脚在马镫上使劲一踩,整个人自马背上腾越而起。他一路踩着路人的肩往柳家庄而去,动作甚是迅疾。路人虽被踩了一下,却并不自觉,直到看到有个人会飞似的在众人肩上而行,才意识到做了垫脚石。

雪凤凰看他径自走了,嘴中嘟哝道:“哼,真当我是跟班不成?管也不管就跑了!”只好跟过去,从众人头上掠过。这回众人有了提防,尽管不可避免要做垫脚石,那句喝骂却逃不了。一时间,十来人骂开了声,惹得雪凤凰心头火起,身到柳家庄门口时回转头来,扬手就是一把暗器。

她的暗器颇为奇怪,似沙非沙、似粉非粉,洋洋洒洒一大片,状若黄土飞满天。她撒完暗器,哼着小曲进门找郦逊之的踪迹,身后“阿嚏”“阿嚏”的叫唤不绝于耳。庄内噼噼啪啪的火声,竟挡不住这惊天动地的打喷嚏声,雪凤凰心中得意,冷不防和一个急匆匆救火的人撞了一下。

“哐啷”一声,木盆落地,淋了她一身的水。

“喂!”雪凤凰大叫,衣衫尽数湿了。那人连声赔不是,赶着打水去了。雪凤凰暗叫倒霉,好在近处火势甚大,烤得人暖暖的,虽是冬日也不觉冷。她东张西望,除了端着水具在救火的人外,庄内没见异样。“不是说有人在打架么?人呢?”

她语声刚落,瞥见东北角落里有四五个人围在一处。待走近了,见一女子卧在地上,脸色惨白,正是柳家庄二小姐柳如焉,身边两人是柳亦杉和柳若絮。雪凤凰念头飞转,“好家伙,竟然烧了柳家庄,还伤了二小姐,这梁子结得可不小。”

正想着,身后忽有人拍了一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她伤势重么?”回头一见,郦逊之喘着气,问那个她不认识的少年。那少年正是江留醉,见到郦逊之十分欣慰,忙道:“我不晓得,二小姐晕过去了,看不出伤势深浅,要是花非花在就好办。你怎么也来了?”

郦逊之道:“我听说柳家庄出事,怕你在这里。”江留醉摇头,“我迟了一步,在城里听到消息才过来。”他把郦逊之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他们?”郦逊之想了想道:“你是说那帮追兵?他们以前对付你没这么狠毒,我倒觉得这手法……”

他忽然停住了,江留醉接口道:“和大理寺一模一样。”

“不错。”郦逊之刚说完,雪凤凰耐不住凑过来问:“公子,这位是……”郦逊之忙道:“忘了让你们认识。江兄弟,这是……阿雪姑娘。阿雪,他是我的朋友江留醉。”雪凤凰道:“幸会幸会!你知道伤她的人去哪儿了吗?不是说这儿打起来了么?怎么一个人影没瞧见。”

“我来时那些人已经走了,柳家兄妹都受了伤,柳行云老爷子和夫人今日恰好出远门,就靠他们三兄妹和几个武师应敌。据说来人很有两下子,才不过三个人,就打得这儿一片狼藉。好在有个蒙面人打退了那三人,不然,听亦杉说,他们恐怕性命不保。”江留醉回头望了柳家兄妹一眼,柳若絮呜呜哭了起来。

“我进来时看到一个身材纤瘦的黑影,可惜迟了一步,让他跑了。”郦逊之指向西北方,遗憾地道。江留醉摇头,“你弄错了,那是柳家的救命恩人。不过,他的形迹很奇怪,打退了敌人就走,而且始终蒙面,不肯露出真面目。”

郦逊之望望眼前完全处于火海的柳家庄,心中疑团尽起。他朝众人走过去,柳亦杉见他是江留醉的朋友,便让了让。柳若絮红着眼,左手按着右臂上的伤口,忍痛问:“留醉哥哥,你知道如焉她怎么了吗?为什么还是不醒?”

郦逊之俯下身道:“让我看看。”拿起柳如焉的右手诊脉。“不妨事,她气力不济,一口气喘不上,歇会儿就好。”顺手推了她几处穴道。

柳如焉悠然转醒,睁眼便是一句:“爹爹救我!”柳若絮握住她的手,又是笑又是哭,“好了好了,你总算是醒过来了,醒过来就好!”柳亦杉向郦逊之道谢,郦逊之摇摇手,朝江留醉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告辞。柳氏兄妹称谢不迭。江留醉的行李烧了个一干二净,只好随郦逊之而去。

道别了柳氏兄妹,江留醉、郦逊之和雪凤凰三人出了柳家庄的大门,门口看热闹的人依旧没有散去,有说有笑有惋惜有嗟叹。好几人揉着红红的鼻子,看到雪凤凰出来,纷纷躲到一边。雪凤凰心中好笑,却听郦逊之玩笑道:“你怎么跟我进来了,我指望你看马呢!”

雪凤凰生气道:“你真把我当丫鬟?姑奶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是来听你使唤的!我记下了,错过三次,欠你的就算还清。到时我想走就走,天王老子也拉不住。”她出得门来,被风一吹,身上犹湿,不由瑟瑟发抖。

郦逊之被她一阵抢白,愕然道:“我可没怨你,这马是借来的,我以为你会帮我看好。”见她俏脸通红,换了口吻道:“是我的不是,不该怨你。你怎么弄得一身湿淋淋的?快找个地方换过衣裳,冻出病就糟了。”

雪凤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到刚刚过捉弄别人,此刻轮到现世报,又不高兴。“这么多人,马也没了,上哪儿去?”郦逊之道:“我家就在左近。这里人多,沿墙走应该能快些。”他指出一条路来,三人顺着墙根走了一阵,总算挤出人群来到城门边上。

等三人回到康和王府,郦逊之交代仆役准备沐浴之物,又备了一套新衣给雪凤凰换用。趁着仆役忙活,叫了各色玲珑的糕点给她尝新。这一招果然有用,雪凤凰一脸不耐抛至九霄云外,一面吃一面叫好道:“你家厨子有两下子,今晚有口福了。”

见江留醉在一边干坐,雪凤凰空出嘴来,招呼他道:“你是他兄弟?”

“是啊,我们虽然认识不久,却极投契。阿雪姑娘是……”江留醉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和郦逊之说话如此不客气。

“既然不是外人,可得说真话。我叫雪凤凰,和他有几分渊源。不过,”她瞥了郦逊之一眼,见他聚精会神地听下文,嘴上依然逞强道,“当着外人我说是他丫鬟,是给他面子,哼,其实任他是谁,想差动我除非天地翻个过儿。你也不能吩咐我做这做那,不然我连你也不放过。”

江留醉喜出望外,连忙笑道:“芳驾说哪里话,我早就听说过名盗盛名,今日一睹芳容,是我的荣幸,怎敢差阁下做事?阁下有什么吩咐,江留醉自当从命。”他最爱交的朋友就是三教九流的性情中人,雪凤凰快人快语,正对他的性子。

雪凤凰听了大为得意,左手正拿着一块红豆糕,却也顾不得,朝江留醉摇了两下道:“你别叫我芳驾啊、阁下的,我出道比你早,算来是你的前辈……”说到此处见郦逊之眼中含笑,她是聪明人,自然点到即止。如从东海三道算起辈分,她是郦逊之的晚辈,吃亏的还是她,忙道:“我一个姑娘家,你把我叫老了,耳朵可不受用。你叫我阿雪或雪儿都成。若叫雪姑娘叫顺口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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