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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销"魂"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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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白敏中听人议论着,却也不上前插话多事。昨日在茶铺里,她远远瞧见那鸨母的身影,便觉得她活不久了,却没料走得这样快。

鸨母走了后,那位独臂的顾开春怎么办?自己的养母过世了,会离开那间妓院独自生活吗?一下子有了那么大笔的财富,独自开始可能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敏中继续埋头干活,好不容易忙完早上这一阵,上楼收拾屋子。她记得昨晚客栈西边并未住人,张谏之却叮嘱她最西边的一间也要打扫。她想来想去,大约是那屋子给叶代均住过了?可她前脚刚踏进去,便看到屋里一堆脏东西,弄得人视线都模糊了。

这位叶军师如何这么能招不干净的东西呢?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随身带刺桂叶,寻常人谁用得上啊。白敏中挥了挥手,咳嗽着关好门出来了。

她匆匆下了楼,打算找张谏之帮忙,然找遍了客栈,他却不在这里。

咦?出门去了?

大荣见到白敏中,喊她过来烧火。白敏中还惦记着那一屋子脏东西,烧个火也心不在焉的。火候没把握好,大荣烧菜烧得直跳脚:“喂,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要大火大火,你耳朵被鬼吃掉了吗!”

“哦。”白敏中迅速往里添了一把柴。

大荣很是一针见血地问道:“这两日你们是不是晚上都不睡觉啊?我总觉得外边儿吵。昨晚上阿堂都睡下了,还说听见掌柜敲你门,他敲你门干啥呀?这不都分屋睡了吗,还惦记着你呐?”

白敏中探出一个头去:“……”诶,左右说了你也不信。

大荣很是老道地接着说:“我跟你说啊,小姑娘家……”

白敏中却压根没听见。她想叶代均这样招东西,且还怨气都很重,手上必定有过很多人命。联想起昨晚上叶代均与张谏之的那番话,难道掌柜也被他害过?且叶代均好似特别奇怪掌柜为何还活着,这便足以说明掌柜以前是差点死了的。人因某种理由必须在这个世上消失,如果想让他消失的人发现他其实并未消失,那这个人会再被害吗?

若这样想的话,掌柜改名隐居到这个地方来也有了理由,且很有可能他在双桥镇待不久了。若他继续待下去,当初要他消失的那个人,还是会找到他罢。

白敏中想着想着便走了神,被大荣一吼,这才又连忙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

若张谏之走了的话,她岂不是又要找个新客栈干活?她不由苦了脸,好不容易才可以一日吃三顿,在如今这大环境下,也许很难再找到张谏之这么好的掌柜了。

自这日开始,张谏之频繁外出,一连好几日,都到了晚上才回的客栈。但他脸上却丝毫瞧不出任何异色,好似只是出门买了个菜一样寻常。说起酒,张谏之倒还真又往酒窖里添了新酒,全然不像打算要关门走人的样子。

这阵子,双桥镇除了多那么几条热议传闻外,大家日子都是照旧过。难过的可能只有官老爷,都说叶钦差行程匆促,可这都在双桥待了七八日了,却还没有动身,实在是令人担心。官老爷揣不透钦差大人心思,忐忐忑忑又等了几日,这位叶钦差才终于动身。

他这一走,客栈里顿时干净了许多。唔,原来这些家伙跟着他一路走么?所以说叶代均看不见这些玩意儿当真是幸运,不然怎么也得被恶心死罢。

天气渐渐冷了,距离宋秀才那案子已过去了一个月。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蔡琼也消失了好久的样子。然这一日,客栈却来了一位熟面孔——

顾开春。

没有什么人知道顾开春有多少底子。大家虽知道他是宋秀才私生子,却都认为宋秀才除了那套宅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留给他的。外加顾开春这人沉静寡言不爱宣扬,衣食住行均还是如以前一样,全然不似突然富了的样子,外人便连揣测也没有的。

他安葬了宋秀才,送走自己养母,静悄悄地给妓馆的几位女子各安排了出路,孑然一身搬去了宋宅,全然不似初见时那怯懦无主见的样子。

他忽到客栈来,说是要跟着张谏之当学徒。这客栈虽小,但要经营得有井井有条进出分明却也不是易事。

张谏之并未将其拒之门外,他似是能预料到他会来一般,随即便安排顾开春跟着白敏中学做账。

白敏中还是个半吊子,除了手脚麻利脑子快,有些小细节小规矩她还做得不够好。顾开春却心细非常,性格孤静得像个女孩子,他脑子也好使,学得非常之快,倒让白敏中觉得出乎意料。

自顾开春来了之后,白敏中除了要教他做账,每日还要抽半个时辰练字。

唔,她好忙。

事情的起因是,张谏之说她的字不好看,这样做账也不漂亮,便督促她每日都要练字。白敏中心里嘀咕,掌柜怎么与祖父一样不忘叮嘱她练字?她的字难道当真丑到没法见人了么……

这一日诸事忙完,顾开春告辞说要回家了,张谏之送他出门,回来时瞧见本该在练字的白敏中却趴在前堂的桌子上睡觉,他神色略滞了一滞,将门轻轻带上,静悄悄地走过去,瞧了一眼桌上铺着的那几张纸。

进步很快,但写得还是有些浮躁。

他轻叩了叩桌面,白敏中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张谏之收回了手。她每日怎么吃都不能饱,且忙了一整天,到这个点还得练字,好像……确实是辛苦了些。可既然是白祖父特意叮嘱,那练字这一桩事,便万不可荒废了。

白敏中忽地坐正了,神色迷迷糊糊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余光倏地瞥见张谏之,慌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睡觉偷懒的,我只是……”

张谏之却也没有责怪她懒惰的意思,只道:“再练两张便去睡罢,也不早了。”

白敏中揉揉鼻子,提笔写起来。她偏头瞧见张谏之去了柜台后理账,写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问道:“掌柜,顾开春是自己要来的,还是蔡琼怂恿他来的呢?”

说起来,她许久未见过蔡琼了。

张谏之头也没抬,好似拿了本书在看,只说:“应是蔡琼罢。”

“是掌柜安排的吗?”

张谏之未立即回她,不急不缓翻了一页书:“算是罢。”

所以顾开春过来当学徒,亦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白敏中转回头接着练字。前堂安静得只听到翻书声,张谏之又生了暖炉,实在……让人好想睡觉……

她写着写着又快睡着时,砚台旁边忽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她倏地回过了神,张谏之却已是拿着漆盘走了,只留了个背影给她:“喝完便睡罢,天冷了,空着肚子睡觉不好。”

待他消失在门帘后,白敏中才小心翼翼捧过那碗热粥。温度恰到好处,她将双手手心贴上了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捂暖和了,这才拿起调羹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此时前堂才是最静的时候。白敏中四下看了看,只有面前一盏小灯亮着,走廊里也黑黢黢的,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很好,可是……她为何又觉得这般时日,也不长久了呢。

变化……人世没有一尘不变的事。

她练完今日的字帖,双手拢起来贴近唇边哈了哈气,起身将暖炉与灯熄了,这才往后院去睡觉。

——*——*——*——*——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双桥镇总算是彻底冷了下来。

这日晚上收工后,顾开春却没有走。白敏中抱着字帖到前堂练字,瞧见他在和张谏之算账,觉着有些奇怪,便凑了上去:“白日的流水账有什么不对吗?”

再一看,那柜台上摆的却是自开店以来所有的账簿。张谏之抬头望她一眼,神情温和地与她道:“将阿堂与大荣喊过来罢。”

白敏中心一紧,抱着字帖就奔去了后院。

待三人过来后,张谏之自柜台底下取了三份封好的银子:“这是工钱,我多结了些,大家收下罢。”

阿堂机灵,立时一副哭腔:“掌柜您要走了么……”

大荣一旁附和:“我们到哪儿才能找到您这样的掌柜……掌柜您不要走啊。”

唯独白敏中愣愣站着,也没取那柜台上的银子。

张谏之却慢慢道:“我的确要走了,但这店却不关。今日将账都结清了,往后这间店的掌柜便是顾开春。掌柜虽换了,但店里的待遇仍是不变的。故而你们若怕麻烦,便继续留下来帮忙罢。”

谁也不知道顾开春花多少钱盘下了这间客栈,但价钱不少便是了。

阿堂与大荣想了会儿,都表示会继续在这儿做下去,暂时都不走。两人表完态,便都看向白敏中。

顾开春也温声问她道:“白姑娘,你要留下来吗?”

白敏中陡然回过神,抿了抿唇,又看了看顾开春,末了望向张谏之:“我……”

     

作者有话要说:张谏之V:说我不会卖萌?给学习的孩子送吃的跟当妈一样,请叫我张妈。

☆、【一六】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开春道:“我私心里是希望白姑娘留下来的,不知白姑娘意下如何?”

白敏中对这客栈确实有些舍不得,她在这里待的时间虽不是特别长,可这到底是她第一份工,除了有时候吃不饱,日子过得紧紧凑凑的,总的来说算很好了。

可掌柜要走了,她对这客栈的留恋莫名地少了几分,本来就是要跟着厉害的人做事才有更大的可能获得大长进啊。但眼下她并不知张谏之要往何处去,又要去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掌柜愿不愿意带着她。

白敏中为避免自作多情,犹豫了半晌回顾开春道:“我想去旁的地方看看。”唔,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可以去东海蔡府找蔡老爷,作为信物的那本书还在呢。若蔡老爷不需要她做账房,她也可以另谋出路。

眼下先这么说着,等掌柜当真走的那天,她悄悄跟着看他去哪里,届时再做决定就好啦。

张谏之闻言,抿着唇将桌上那份封好的银子递给她,说:“收下罢。”

白敏中低头接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去练字了……”

她如往常一般若无其事地前去练字,大荣与阿堂均没事做便回了后院。张谏之却还与顾开春交代事情,前堂内只听得到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与清清淡淡的交谈声。

——*——*——*——*——

白敏中无甚行李好收拾,一个书箱便装了她所有家当。张谏之的行李则更少,连书册都没有带走,悉数留在了店中。

出发那日天气极冷,张谏之与店中诸人简单作别,这便出了门。双桥镇这条路他走了不知多少遍,当初到这里来,却也没有择一地终老的意思。心未定,该上路的人,不管歇了多久,总会上路。

白敏中是在他走后半个时辰走的,大荣阿堂都出来送她。平日里相处对她各种嫌弃,临别了,却也能生出慨然,觉得小白还是很好的,做事不偷懒也不娇气,问她借点钱,就算忘了还,她也不会小气吧啦地追着要回去。

“小白啊,你路上要当心啊。”

“书箱重不重的啊,瞧你这小身板能背得了吗?”

就在这疑似惜别的话语中,白敏中笑着背起了书箱,转头走了。

要追上掌柜,可得快点走啊,等他出了城门可就不容易追上啦。

所幸张谏之在离开双桥镇前,在一间茶铺打顿了,百无聊赖地听着茶馆先生说了半个时辰的书,这才携行李继续往前走。

于是白敏中也终在出城前追上了张谏之。然她也没走得很近,悄悄跟着,不想让张谏之瞧见。

临近傍晚住店时,她也是等张谏之先进了那客栈上了楼,这才悄悄地摸进去,到柜台前哈了哈气暖手,与伙计说要一间最便宜的即可。那伙计翻簿子的当口,她又问:“可知道方才那位客官住楼上哪间?”

伙计抬头瞥了她一眼:“无可奉告。”

白敏中便不再问。伙计催促她交定金,她便低头摸钱袋子,却蓦地发现钱袋子竟然不在了!

她一时慌神,将书箱卸下来东翻翻西翻翻,就连那日张谏之封给她的那份银子居然也找不到了!可她记得昨晚上明明是放进书箱的啊。

那伙计又不耐烦地催她:“有没有钱啊?没钱住什么店?走罢走罢,走时将门带上。”说着缩了缩手:“冷死了。”

白敏中找不到一分钱,又遇上不客气的店小二,更是着急。难不成她放进书箱被人拿走了不成?大荣阿堂也不似这样的人啊。

她灵机一动,打算喊蔡琼来。可她第一声“蔡琼”还未喊出口,便瞥见一熟悉身影从楼梯上下来了。

张谏之已是瞧见了她,再一看被翻得一塌糊涂的书箱,却也猜到了几分情委。他下了楼梯,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将那些被翻到外面的行李又放了回去,抬头问她:“钱丢了?”

白敏中神情局促地点点头。

张谏之抿了唇,起了身给了伙计定金,走过白敏中身边时道:“早些去歇着罢,天很冷。”

白敏中顿时感激涕零,可她如今身无分文,连顿饭也没得吃,又不好意思开口与张谏之说,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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