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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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得到许可,不必表现得太友善,只要提出自己的需求就够了。如果换了别的研究报告,我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要有不同的表现。举例来说,当我又开始进行佛教的静修练习时,很自然会思考正精进、接纳与安住在事物真相之类的道理。这时,“打倒癌症”的战斗意志和愤怒就会消失。这种改变对我而言是很好的,可是我又记得某些研究报告显示,具有战斗意志和愤怒的病人的治疗效果比较好。我是不是丧失了“战斗意志”?这样不好吗?这又是个“做”与“存在”的古老议题。
很巧的,昨天晚上我在《纽约时报》(1987年9月17日)读到一篇丹尼尔·高曼的文章。一位名叫珊卓·李维的医师对36名严重的乳癌患者做了一次对比的研究,那些具有战斗意志与愤怒的病人和被动的、态度友善的病人所产生的结果如下:
7年以后,36名妇女中有24位过世了。出乎李维医师的预料之外,她发现经过一年之后,愤怒对于病患的存活率并没有什么影响。这7年的观察显示,真正具有影响力的心理因素似乎是生之喜悦。
她发现可以预测存活率的主要因素,其实都已经完备地包含在肿瘤学中了:在第一次治疗过后,某些病人许久不再复发的次要原因其实是“喜悦”,这是透过标准的纸上测验所得的结论,一旦癌细胞开始扩散,要想预测病人的存活率,观察其心情是否喜悦,远比癌细胞转移到哪里要重要得多。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喜悦竟然那么强有力地决定了病人的存活。
真高兴知道这件事,我虽然一直被困在医院里,但心情非常快乐。我很乐于以我的愤怒来交换喜悦,谢谢你!可是我马上又联想到,如果我感到沮丧或不快乐,这份报告又会让我产生什么感觉呢?这些新发表的论文、新的研究、新的实验结果、新的预测,等等,将会引发永无止境的摇摇球反应,因此我必须培养平等心与定力,安住在事物的真相中,只观察而不企图改变,这份训练对我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今天是耶稣受难日,医院很安静,没有太多的活动。鸟儿在我的窗外歌唱。有一只鸟的歌声带着抖音,另外一只则持续地发着单音,前者是后者的配乐,就这样一、二、三、四、停,一、二、三、四、停地演唱着,真是天籁。
六条街远的波恩大教堂一整天断断续续地敲着钟,与鸟儿的歌声汇合成交响曲,我在这首乐曲中慢慢醒来。肯每天都到教堂点燃一根蜡烛,他说有些时候还会在那里“小泣”片刻。前几天他带我的父母一同前往,他们也为我点燃了三根祈福的蜡烛。
从我的窗口望出去是一个紧邻其他建筑物的开放空间。外面的树尚未吐出新芽,我想当它们冒出来的时候,我一定还在这里,到时候观赏它们感觉一定很棒。
明天就是复活节了。今天早晨我是被太阳晒醒的,自从来到这里,这还是第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坐在病房里享用早餐,脑子想着鸟儿悦耳的歌声,突然有一只红头鸟飞到我的窗台上歇息。那儿有一块已经摆了好几天的黑麦饼,我看着它被雨淋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打从我住进这个房间,没有一只鸟儿肯接近它一步。今天早晨突然飞来这只红头鸟,凝神地注视着我;我静静地不敢劝弹,免得把它给吓跑了。接着又飞来一只头上有斑点的鸟,盯着我瞧了几分钟以后,也开始啄食那块饼干,一直到啄尽之后才离去。它们接受了我偶然的供养,仿佛领圣饼一般。
我觉得心中有很多的爱想分给你们每一个人。我感触到了你们所给我的爱和支持,这使我产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就像我替窗台上的那一排植物浇水施肥那样,你们的爱与支持滋养着我的心灵,帮助我保有喜悦的心情与生命的活力。我觉得自己受到相当大的祝福,因为有爱我的家人、先生与朋友。
心中充满爱的崔雅
于4月1日
P.S.我的白血球指数已经回升到一千了,看样子我们的巴黎之行不久就要实现了!
17 春天是我现在最喜爱的季节
“我所愿意的善,我不去行;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反倒做了。”
——圣保罗
“肯,别让那个意外扫了你的游兴,巴黎真是个美丽的城市。”
瑞德刚才在巴黎郊外撞上了一辆车——这是他77年来发生的第一起车祸。他已经连开了好几天,我担任的是领航员的角色,身边都是地图,苏与崔雅坐在后面。我们横越德国,穿过瑞士,来到巴黎。关在斗室—个多月以后,崔雅终于可以吸一吸乡间的空气了。
我们正跻身于前往巴黎的车阵中。瑞德才向后探了一眼,便撞上前面的一辆车,那辆车又撞上前面的车。虽然无人受伤,场面却很壮观,当地的人全都跑出来看这场秀,兴奋地指指点点,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还好,崔雅会说流利的法语,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很有耐性地和被波及的人协谈。她站在那里,帽子遮住了她完美的秃头,终于,我们顺利地摆脱了困境。
离开波恩的那天是复活节,一个阳光灿烂、空气清新的早晨。车子不停地往前开,老爸掌方向盘,肯则负责引导我们进入每一条风光明媚的小径。我们经过许多小镇,看见当地人为了复活节穿着盛装走出教堂,父亲们牵着女儿的手,祖父母们尾随于后,一起走进餐厅,四周是盎然的绿意。有个小镇看起来像滨海的度假村,挤满了前来赏花、做日光浴的游客。这里至少有30间餐厅设有户外的餐桌,坐在外面用餐可以鸟瞰河面的景致,因此几乎都坐满了人。宽广的步道上也挤满了度假的游客,河边的公园里有各种年龄层的人,悠然地闲逛。我们开车离去时,还塞了一整排车子,准备进入这个市镇。
车子一路往前开,我贪婪地浏览着窗外的景致:柠檬绿的草坪、河边冒出新叶的树木、如惊叹号般遍布四处的黄色连翘、开满花朵的樱桃树、布满山坡与河床的葡萄园。我们从一个河谷驶向另一个河谷,从德国前往巴黎,沿途的美景尽收眼底。我长期困在医院的双眼与灵魂,迫不及待地将美景深深地“一饮而尽”。我没有丝毫的倦怠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春天的美景。你能想像吗?秋天一直是我最钟爱的季节,现在和煦的春天已经取代了秋的地位。
巴黎真的很美,我们享受了一生难有的奢华款待:瑞德和苏安排大家住进豪华的丽池饭店。光是简单的牛角面包与咖啡,一份早餐就要40法郎。右边拐角处是著名的“哈利的纽约酒吧”(Harry’s New York Bar),据说是海明威、费兹杰拉德(Fitzgerald)以及所谓跨掉的一代最喜欢停留之处,也是巴黎少数几处英语人活动的地方。酒馆楼下的房间现在还摆着格什温(Gershwin)的钢琴,“一个在巴黎的美国人”(An American in Paris)就是利用它谱成的曲子。哈利宣称他们是第一个调出血腥玛丽与马车的酒馆,姑且不论真假,他们的血腥玛丽真的很令人难忘,这是大家一致公认的事实。
不过真正令崔雅和我感动得落泪的,还是圣母院大教堂,癌症、疾病、贫穷、饥荒与苦恼的凡俗世界,都被挡在了庄严的大门外,四处可见早已失传的神圣图案。崔雅和我参加了当天的弥撒,我们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仿佛全能的上帝这一次真的会降临,奇迹般地消除她身上的肿瘤,只因这个神圣的空间隔开了它的子民所染指的尘世,连它都被激起了有所行动的兴致。由彩绘玻璃穿透进来的阳光似乎也有治疗的效果,我们怀着敬畏之心在那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崔西和迈克来了,我们向瑞德和苏告别,开车前往左岸。崔西是一位颇有才华的艺术家,崔雅是一位工艺家,迈可和我则是具有欣赏力的旁观者。我们随着人群在奥赛美术馆(Musée d’Orsay)前,准备欣赏梵高的画作。叔本华曾经提出一个艺术理论:坏的艺术模仿,好的艺术创造,最好的艺术超越。所谓的“超越”,他的定义是“超越主客的二元对立”。他说所有杰出的艺术品都有一个共通性——可以让一位敏锐的欣赏者脱离自己而进入作品中,令那份孤立的自我感完全消失:换句话说,伟大的艺术品不管其内容如何,都是神秘的。在见到梵高的作品以前,我一直不相信这个论调,现在我真的被震慑住了,屏住呼吸、超脱自我似乎在顷刻间发生了。
离开巴黎返回德国的途中,迈克开车,崔西领航,肯与我则懒散地横靠在后座。又回到了乡间,我最喜爱的旅游点。我们在维特镇(Vit… tel)逗留了一晚,这是个水源地,很难分辨它到底是已经过气的观光小镇,还是尚未从凛冽的冬季中醒来。但是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我们的房间对面就是一个充满阳光、绿意盎然的公园。我拉了一张小椅子坐在阳台上,心里十分满足。
沿着曲折的小径,我们回到乡间的公路,在溪流旁野餐完,攀上较高的一座丘陵时,竟然发现一座滑雪场,里面有缆车,有人正在滑雪,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否则我可能会说服身边的人让我滑几个回合,我多么想到雪地里一边滑雪一边享受阳光。我想起奚弗大夫提过一个小男孩,他在白血球指数降到四百的时候仍执意要去滑雪,最后死于肺炎。我能体会那股强烈想要冒险的欲望。
科尔马(Coimar)是我们最喜欢的小镇,老旧的半木造小屋一间挨着一间,仿佛相互扶持了数个世纪之久,房子有的向前弯,有的向下垂,有的倾斜,有的摇晃,有的蹲伏,有的凸出,每间都有独特的个性。譬如某一间是风干的橙红色,旁边那间是斑驳的乳白色,接下来的一间是纹理清晰的蓝色,最后两间则呈现出龟裂的灰色与皲裂的灰褐色。到处都是卵石铺成的巷道,窄小而弯曲,只适合步行,巷道两侧的农舍好似满脸风霜的邻人倚着栏杆,互相交换村子里的绯闻与闲话。楼下的巷道挤满了观光客,络绎不绝地看着橱窗里的东西,点亮教室的香烛。
科尔马有一幅举世闻名的祭坛画作(Retable d’Issenheim,1515),看起来有点阴森,那个时期的生活可能也有点阴森——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肖像,头上箍着荆棘,血从铁钉中淌出,全身上下到处是伤口。崔西说,当时的欧洲梅毒正猖獗,因此,艺术家把这个苦难的标记也画在耶稣的身上。刚开始我觉得这幅画太强调基督的受难,接着我联想到许多佛教僧侣也喜欢在坟墓打坐。生活在16世纪同样充满苦难,这幅画要提醒我们的就是这一点。我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对这幅画的反应,看着自己不愿意了解从古到今这样的事情一直仍在发生,也想到自己与他人的苦难时,不禁起了寒战。我看着这些强烈的反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股悲悯与善意从心中生起。
在萨尔茨堡(Salzburg)停留的那段时间,我们喝了点阿尔萨斯酒,吃了一些蛙腿,买了几块印有农庄图样的桌巾,还参观了教堂。为我们服务的女侍开心地对我们说,下一次我们要去巴黎的时候,她可以陪我们一同前往,因为巴黎的食物“très cher et pas bonne”——既贵又难吃。
回到德国,我们继续往波恩的方向行驶,沿途在巴登巴登(Baden Baden)落脚,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温泉小镇。在这个地方,崔雅经历一件十分困扰她的事,也让我们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联想。
第二天我们去洗了一次罗马——爱尔兰式的温泉浴,非常舒服的经历。我们被带到十个不同的温泉浴池,每一处的温度略有不同,这一连串的浴池温度全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因此可以产生最大的放松效果,然而那天晚上我发现自己的五角星项链竟然不见了!我们找遍每个角落,询问每一个可以求助的人,还是不见它的踪影。这是我的护身符,是我父母在我和肯离开旧金山前往德国的那一天给我的礼物。它是按照我画的一个图,请我们的好友罗塞尔用手工打造的。它对我有很特别的意义。在德国的头一个月,日子过得黑暗无光,好几次从睡梦中醒来,我发现自己牢牢地握着这颗星,因为它,我不再孤独。我非常惊讶怎么会把它给弄丢了?一点迹象都没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迷信的那一面,很自然地随着这个意外增长:难道我从此以后没有好运了吗?这是否意味着将有不好的事要降临?这是否象征着我的“守护星”陨落了?
一整晚崔西、迈克和肯不停地安慰我。突然我想到了卡卢仁波切教我的观音菩萨观想法门。他要我观想诸佛菩萨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供养给它们;她们非常喜悦,把祝福如华雨般遍洒全宇宙。我也忆起了自他交换的观想。我把别人的苦难吸入体内,再把自己的善业吐出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