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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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康听到这里甚是吃惊,讶然道:“嫂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谢素素道:“我希望夫君能参加这次秋闱,夺一个举人回来!再参加会试、殿试,就算做不得状元,至少也要做个进士,正正经经地进入仕途!我谢家甲第如云,夫君若只是一个生员,就算再豪富,我回余姚归宁时也总抬不起头来!”
东门康面上不敢嘲笑她,心中却笑她异想天开,道:“嫂嫂,哥哥在八股文章上用功不深,当年虽然过了童子试,但也过得有些勉强,加上这三年在海上颠簸,只怕早把文章之事都丢荒了。再说,他现在去了日本,等回来也要冬季,来不及了。嫂嫂正要让哥哥去考,那也等三年后再说。”
谢素素哪里等得三年?执意不肯,道:“这科考之事,我也知道一些,并非一定要本人去考的。”
东门康大骇道:“嫂嫂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谢素素道:“乡试场规虽严,但如今不比洪武、永乐年间,只要关节上适得其人,瞒天过海也不是没人做过!也不是没人成过!以夫君的财力,以谢、林两家的巨荫,以东门家在福建布政司的能耐,我就不信做不成!此事不在能不能,而在叔叔肯不肯!”
这科考上瞒天过海之策,东门康也不是不懂,实际上东门家当初本有准备过此事,只是三年前变故陡发,形势大变,这才没有进行,东门康虽不甚愿意去做这事,但遇上一个深知此事诀窍的嫂子,却又难以糊弄,又道:“关节上要打通,内帘、外帘诸吏方面倒也不难,花钱罢了。只是宗师那边,却难掌控!”他说的宗师,便是主考官了。
但这也唬不倒谢素素,她想也不想,便道:“那请叔叔先去打通内帘、外帘诸吏!宗师那边等委任下来再想办法,叔叔办不到时,我请我哥哥想办法去!”
东门庆要参加乡试那也是在福州,东门家在福建办事却要去求谢家帮忙,那不把东门家连同林希元的脸都丢尽了?当下东门康也不提这个了,又道:“宗师那边也还好,只要不遇上一个过分仔细、过分执拗的,料来无大碍。只是这代考之人却难了。”
既是要请枪手,所请的自是科场高手,以图必中!但中举一事本身获利极大,若其人本有夺举之本事,除非是有特殊原因,否则轻易不会自己不考而去做枪手。此外,枪手的外貌与本尊也不应差别太大,因试卷必填年貌,以东门庆的容貌而言,试卷上的年貌描述大致是“身中,面白,无须”,虽然甚是笼统,但也不能找个戴天筹般的人去考,否则科场外帘诸吏会很难做。故科考作弊,藏文夹带者易,而雇佣枪手难。
谢素素将东门康瞄了两眼,道:“叔叔与夫君年貌相当,不如请叔叔代劳如何?”
东门康苦笑道:“嫂嫂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我和哥哥童子试同科中了,但这三年来也与哥哥一般早将举业荒废了。且我资质平庸,就算这三年日夜苦读,也无必中之信心——若非如此,我也不待嫂嫂提醒,自己就去参加乡试了。”
谢素素道:“也只是要叔叔去走一遭,真要必中时,可用‘蜂采蜜’之法。”
所谓“蜂采蜜”者,乃是科举作弊之一法。明代乡试设有誊录所,负责在考试结束后将考生的墨卷用朱笔誊写一遍,抄作三份,然后再送考官处阅评——所以考官阅卷,读的都是誊抄员抄写过的文字,而不是考生本人的字迹。誊录所的设置是为了防止考官作弊,以字迹认出自己的门生而加以提携。
但既设此所,神通广大者又能在这一环节上行弊,大致方法是:预选一个精通八股之人,充作誊录手,未入场前,先由门房将黑墨以及偷印卷子藏于誊录房中地下,等目标卷子一到,此誊录手即参照众考卷中之佳作,将各卷最优秀的部分加以综合,另写成一墨卷,再誊成朱卷三份,而原卷则付之一炬。此法便叫“蜂采蜜”。
东门康听谢素素竟然连这都懂,一时也无法再用别的话来推诿,只是面露难色。
谢素素见状生愠,怫然道:“叔叔不肯帮忙就直说!何必推三阻四?实在不行时,素素唯有易钗而弁,自己代夫君考去!只是夫君待叔叔如此之厚,叔叔却如此以报兄长,未免令人心凉!”
东门康被逼不过,只好道:“嫂嫂息怒,此事我这就去安排,只是哥哥能否秋闱高中,却要看运气了。”
谢素素这才转愠为喜,道:“这个自然。做与不做在人,成与不成在天!不过夫君运道甚佳,我有预感,今科他必能高中!等他从日本回来,就不是区区生员,而是举人老爷了!明年再往京城走一遭,取个进士回来,以后为官为宦,尊荣无极,便无须再到海上营生冒险了!”
第二一二章 萨摩岛津家
谢敏学从石湖出来,走海路回余姚,经过双屿时忽想:“妹妹和妹夫似乎有些疙瘩,不如我去探探口风。”
这段日子里东门庆在闽浙近海势力渐大,声望渐高,门路渐广,加上王直徐惟学等大力帮忙,戴天筹从中推动,轻而易举便买到了足够的生丝。他在双屿出了半数香料,留一半囤积居奇,正要前往日本,忽闻大舅子谢敏学来,就在船上相迎。
东门庆与谢素素之间只是夫妻闹了别扭,两家关系并未见恶,谢敏学是谢家子弟中最看得起东门庆的人,所以东门庆对这个大舅子也比别人不同。
谢敏学见他对自己亲热依旧,心想:“妹子和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又问起日本之事,东门庆详为叙说。
谢敏学听说前往日本顺风不过一旬半月,船只若是坚牢、水手若是熟练,就是遇上大风也能确保安全,忽然心动,忖道:“我此刻回余姚也无事,不如也往日本走一遭,长长见识!”
东门庆听他要往日本,不免有些讶异,道:“子文你要去日本?祖父肯么?”
谢敏学笑道:“我这次跟家里说了是要往福建寻妹妹,顺便游山玩水、结识朋友,加上福建浙江之间道路难走,我又没和家里人说会走海路,祖父他们都道我会走陆路呢。因此便是跟你去趟日本,几个月后再回去也无妨。”
他既开口,东门庆也不好拒绝,何况他与这位妻舅相处甚欢,也乐得与他同行,当下满口答应,第二日看看风向好便启航。
就在谢素素筹谋如何将丈夫拉回大陆时,东门庆等已经到达五岛。这一次庆华祥的火长是算准了好天气才出发,与上次在石坛寨时顶着大风冒险出港不同,一路顺风,直抵五岛,前后花了不到半个月。谢敏学也没想到这么快,心想:“原来日本比京城还近!”
船队在五岛停了一停,然后才到平户。这是东门庆第二次到达日本,经过半年多的经营,庆华祥在平户的店铺已成规模,货物入港后又直接入仓,杜国清早将商务、港务以及人员住宿事宜安排妥当了,吴平、唐秀吉分别指挥海上、陆上人马,不半日间便安顿妥当。崔光南本在界镇主持商务,因料东门庆会在这一段时间来倭,所以半个月前就到平户来等候了。
东门庆到达平户后第一个想见的自是松浦绫子,只是公务当前,不好先私后公,只派人先送丝绸、补品等物过去,刚好谢敏学来,见到这些礼品款式不俗,不像要拿去卖的,随口问是否要送倭国官员的,东门庆赶紧支吾了过去,心想:“这回失策了!还在双屿时怎么就忘了绫子的事情,竟然就答应带子文来日本!素素性妒,我在日本置了侧室的事情若是给她知道,怕又要大闹一番。”便想了个办法,送了谢敏学一大笔盘缠,派了个熟知日本各地情况的向导带谢敏学到博多、山口各地去游玩,以分其心。
送走了谢敏学后,东门庆才召集留在日本的重要干部,颁布新制,崔光南为大掌柜,杜国清、沈伟、陈百夫均为副大掌柜,新五郎、新六郎均领管带衔。众人早在先到埠的华商那里听说东门庆在东海那边发了达得了势,这时又得封赏,各感欢喜。
安抚了在倭部属后,东门庆才问起这边成效如何,崔光南取出一幅新的商路图来,却是这半年里他重新订制的,一一给东门庆说明庆华祥在日本各地的发展情况,其中成果有超过东门庆预期的,也有不及东门庆预期的,想想崔光南是独在异乡支撑局面,东门庆对超过自己预期的都加以赞赏,对不及自己预期的则予以理解。但有一件事,却让他大感疑惑。
原来庆华祥在日本有两大据点,一在平户,一在界镇,东门庆在上次离开日本之前,已开辟了一条新的航道,由平户向南,绕过九州岛南部,走外海,横过四国岛,经过纪伊水道直接到界镇,(航道与地理位置,参见本书《作品相关》中的《东海海商基地之平户地图》与《日本战国地图》,在外站看本书的朋友若寻不到相关章节,可到首发网站查阅)但东门庆这时听崔光南作述职报告,发现自己不在日本的这段期间里庆华祥两大据点之间的人员、货物往来,仍是经筑前、长门,或走水路途经濑户内海,甚至是走陆路才能前往界镇——这条路的自然条件也不是不好,相对来说内海的风浪还比外海小些,航路也安全些,只是这条路上大名林立、水寨盘结,比起外海来买路钱成本太大!而且层层叩关,节节买钱,花费的时间也更长。
东门庆一开始还以为崔光南这么做是因为打通了濑户内海的沿路关节,走内海可节约成本,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后,却发现走内海航道的运输费用比走外海航道的运输预算高出整整两倍,心下大是不满,便责问崔光南为何不走外海,而走内海,道:“日本人造船技术不行,所以他们怕走外海而选择内海,但这内外海航道对我们庆华祥的水手来说却没区别!我又不是没留船只给你!你为何舍廉就贵?莫非是为了吃回扣?”
崔光南一听抱屈道:“当家的,你这是什么话!我要吃回扣,也不会选这么愚蠢的吃法!不是我不愿意走外海,实是外海走不通!”
“胡说!”东门庆道:“外海是安德鲁探测开辟、秀吉绘制成图的海道,我从界镇回平户,走的就是这条路,怎么会走不通!”
崔光南仍是一脸的委屈,陈百夫在旁,忙帮腔道:“当家的,你还在时,这条航路倒也还通,但你回去后不久,这条航路便不通了。”
东门庆奇道:“这是为何?若说长门和筑前之间的海峡因地震塞了还有可能,但外海航路一片汪洋,还能整片汪洋都堵住了不成?”
“不是整片汪洋都堵住了!”杜国清道:“是有人在九州岛的西南角上,设立了水寨,又派战船巡弋,船只要绕过这片海角前往界,都得交一笔大大的买路费。”
东门庆一呆,随即冷笑道:“我开了这条航道,若有人跟风也走外海,也就算了,但居然还有人在我走通了的财路上设卡要钱?还要到了我头上来?”
崔光南又道:“若只是要交钱,那也就罢了,可恨的是他们对别家只是收过路钱,但对我们庆华祥却是片帆不许越过!”
“什么!”东门庆大怒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崔光南取出一副九州的地图来,往西南角上一指,道:“萨摩,岛津家!”
第二一三章 卧榻之侧
对明贸易乃是东海第一大利!
九州一岛,港湾众多,沿海豪族无不盯着这块肥肉,打破了头也要从中分一杯羹!萨摩岛津家乃是九州西南强藩,无论地理位置还是港湾优势都不在肥前松浦家之下,论家族实力则远远过之。在对明走私贸易上,岛津家涉足的时间也甚早,当年王直的座船就曾被风吹偏到达种子岛,此后便与岛津家有了或直接或简介的联系。
可是庆华祥却从一开始就奔北九州去,且在那里扎了根。当东门庆尚弱小时,岛津家对之不入萨摩也不甚惋惜,及东门庆肥前大捷,威震九州,岛津家才知他不是寻常华商可比,等到东门庆周游日本列国,驱车上洛,结交公卿,经营界镇,数月之间商脉通达日本各地,岛津家才为错过了东门庆而扼腕。
王直在九州的生意,本是南北兼有,东门庆进入平户后屡有动作,把整个北九州的市场都炒热了。钱往热处流,集中在北部的资金、货物多了,分流到南部的就少了,因此岛津家的人对庆华祥便产生了敌意!只是东门庆在时他们不敢妄动,等东门庆一回大明,岛津家马上就在九州岛西南端筑起了坊津水寨,在庆华祥刚刚开辟的从平户到界镇的外海航路上安了一颗钉子。
杜国清一开始还不知道形势已变,继续派遣船只走外海航道与崔光南往来,结果船只到达坊津寨附近时竟被岛津家给俘走了!
崔光南获悉此讯息后,赶紧派遣使者前往萨摩交涉,岛津家的家督岛津贵久倒也客气,先将俘获的水手交还,又许诺说可以交出船只货物,但要庆华祥答应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