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3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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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地区,突厥地区……
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那里原本乃是大唐的领土。
“还能回去吗?”
郭俱兰不知道。
当初城池陷落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往东走的,无奈人被俘虏,被贩作奴隶,又被辗转易主,结果便越走越往西边来,到现在,离疏勒已经遥远得不可企及。但是间或传来的关于唐军大胜的消息,还是激励了他,让他坚持下去。
其实,郭俱兰的汉语还说的不是很流利,其实郭俱兰的血统中胡人的因素占得更多,但现在他却已经固执地认为自己乃是一个唐人!
就在郭俱兰思绪飘飞的时候,主人家的管家带了仆人拿了许多美酒来,款待赞吉所有的下人。郭俱兰只是一个奴隶,居然也分得了一壶美酒,一份佳肴。
……
“天啊,那里真的这样?”
走出地下室后,法蒂玛将赞吉邀请到了他的密室——一间布置得华丽而舒适的房间中,本来还会有波斯女奴来服侍,因为要谈论的事情太过重要而省略掉了这个环节。
就在刚才,赞吉给他描绘了安西地区的法律、关税和政策细节,以及安西官吏的清廉。
平心而论,安西的施政还远称不上完美,郑渭和张迈构建的法度虽然不错,许多地方都还在有待完善,然而一套秩序毕竟已经建立了起来,自库巴以至于银山大寨,大的动乱结束了,道路可以平安通行,而公开的关税制度几乎可以让商人在出发之前就计算出行商大致的成本。
“当时我在撒马尔罕已经快破产了,是抱着一试的心情,筹借了最后一笔钱,去了宁远。”赞吉说:“结果我从宁远到疏勒,从疏勒到于阗,跟着又从于阗跑回宁远,来回跑了四千多里的路!居然只用了四个月!”
法蒂玛惊诧起来:“四个月?”他虽然没去过宁远、疏勒,但那段路程也多听人说过的,自然环境的艰险也不用说了,其实更阻碍交通往来的,乃是政治上的隔绝与治安的恶化——在一个经常打仗或者盗贼遍地的地方,生意还怎么做?
法蒂玛马上想到,赞吉走这么远的路而只用了四个月的话,就可以想见他一路上基本没受到什么阻滞了。
“是啊,四个月,”赞吉由衷地舒了一口气,说:“我走了一辈子的远商,这一趟商路是最舒服的,嗯,沿途那些半官营的客栈其实都才草创,床也不舒服,然而睡得安心啊,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头,我没一个行商在外的晚上能够像在安西境内行商的时候那么安心的。”
听着赞吉的描述,法蒂玛忽然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阿拔斯王朝,那个时代的大食帝国,也是构建了这样一个安全的商路交通网络,让商人可以平安地到达帝国的各处,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商业网络,让整个帝国充满了勃勃生机,大食帝国之所以能够达到媲美于大唐的强盛,可不止是靠着宗教和武力而已。
然而,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赞吉叹道:“我翻身的这笔钱,就是在安西掘到的。离开安西以后,进入萨曼,情况也还好,萨曼的市井其实比安西现在还繁华些,可是那些官吏的嘴脸却着实让人感到讨厌。等离开了萨曼之后,走在前往巴格达的路上时,我是边走边后悔啊,这边的道路每一步都要提心吊胆,甚至进城了也不能安心,回想起在安西时的平安来,这边让我的感觉简直就像行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老朋友,你说,我还会有心思留在巴格达吗?”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喝酒,到了深夜赞吉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法蒂玛却还在琢磨着他的话,一个青年推暗门走了进来,在法蒂玛耳边低声说:“他的下人大多数都喝了酒醉了,可是还有四十个武士说什么也不肯喝酒,甚至不吃我们的东西,怎么办?要动手不?”
法蒂玛从桌底下摸出了一柄匕首,反复抚摸着刀鞘上的宝石,终于又藏了回去,说:“不,好好款待他们。”
青年有些不明白:“爸爸,你说的款待是……”
“就是好好款待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法蒂玛说道:“五十箱丝绸在昨天确实已经值得我们动手,但现在却已经不值得了。我们的这位去过安西的老朋友,涨价了。”
第112章 压舱石
当初薛复取了敦煌以后,曾第一时间向渠离方面报捷,安守敬接到消息兴奋异常,高昌那边虽被阻住,他却马上将消息传到疏勒、宁远。
杨定国一听,马上将捷报遍告全境,这次东征的主力兵马,除了从岭西一路打过来的老兵之外,新军主要抽调自疏勒地区,因此在唐军统治的诸镇当中,以疏勒男丁最为奇缺,过去一年的农牧事务有许多都落在了老弱妇孺身上,百姓负担极重,这时消息传来,阖境欢呼雀跃,精神为之一振,杨定国趁机下田野,走村越落号召百姓努力耕作——
“在这样一个乱世,我们能在后方平安生活,靠的是前方将士奋勇作战,咱们这些老人、女人,无法直接上阵帮忙,也要将家理好,将田种好,将牛羊放好,让将士们回来时看到满野金黄,遍地牛羊,才知道我们在后方也不容易。”
百姓群相呼应,父亲想起儿子即将凯旋,妇女想起丈夫即将回家,均各振奋。杨定国又释放了一批已经学会唐言的奴隶,授予他们耕地草场,以激发这批人的积极性。
宁远那边郭洛一接到信报,心中大定。便请刘岸,召郭汴、何春山等人商议。
郭汴兴奋地几乎坐不住,说道:“咱们也响应东边,狠狠地宰阿尔斯兰一刀,东边的兄弟在立功,咱们若没点功劳,会让他们看不起的。”
刘岸却道:“不可!我们可以用威,不可动兵。即将结束的这一仗咱们是以一敌四,实将我们的力量都用尽了。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们将会对外威名大震,同时却是内里虚弱,疏勒今年的收成必不如前,高昌身陷战乱,来年只怕要生大饥荒,需要其它州镇接济,如果形势严峻的话说不定还得从宁远抽调部分粮食。如今宁远的局势极好:西有贪财畏战之富邻,北有山河阻隔之险要,防守起来不费功夫,一府足以控亦黑城,一营足以扼冲天砦,军队就地驻防,耗费的钱粮也少,正是如此大都护才能安心东征。这西守东攻的大略,要等到东面局势彻底定下才可改变,否则的话只怕要出岔子。至于说功劳,只要我们稳住了西线,那么东线的兄弟们每打下一座城池,里头都自然而然会有我们的三分功劳在,这个大都护心里是明白的。”
郭汴道:“但现在这样的大好局势,如果不利用,不是太可惜了吗?”
郭洛沉吟片刻,道:“东攻西守是我和大都护达成的默契,国策不是战术,既然定下来就不可轻改。刘司马所言甚是,我们的一切行动,都以为东边的兄弟提供协助为依归。”
何春山道:“若是这样,如今高昌之围未解,我想东边大都护接下来不管要逼退还是反攻,都必定用兵北庭,我们可将消息泄露给阿尔斯兰,叫他畏惧后撤甚至图谋毗伽,如此可分北庭之势,也就间接帮到了东方。”
刘岸道:“这事却得小心,须防阿尔斯兰恐我们势大,反而与毗伽结成唇齿之盟。”
何春山笑道:“秦灭六国,六国也不是没有能人,也不是不知道秦国坐大的危险,然而始终无法真心联盟抗秦,为的只是家家都心存侥幸。阿尔斯兰这人我见过,他是岭西回纥的嫡派继承者,威权得来容易,在两河唯我独尊惯了,这些年来也没有人敢违逆他,萨图克全盛之时也在他面前装小,其实他的才具不如萨图克,当初萨图克并有怛罗斯与疏勒时,尽管势力仍然不及阿尔斯兰但发展势头已渐渐在侵吞这个兄长,但阿尔斯兰却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失去对萨图克的控制。同样,如今我安西的势力实际上已经凌驾于岭西回纥,但阿尔斯兰也不肯承认,仍然认为自己可以和我们平手抗衡。而且他不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而是心里真有这个想法。所以这次他才没有按照毗伽所希望的直接攻击我们疏勒。若我们将东方大胜的消息泄露与他,我料他心里其实也会感到畏惧,但他不会就想到如何保命,而是会想着怎么样才能扭转形势,重新恢复到与我军抗衡的局面。”
便在这时,北边紧急来报:“阿尔斯兰攻陷俱兰城,张怀忠全体已经撤退到了怛罗斯!如今张怀忠的使者已经入境求援。”
郭洛刘岸都微微一惊,郭洛问道:“张怀忠麾下主要将领,战死几人?麾下兵马,战死多少?”
“兵马不知战死多少,千夫长以上长官,未听过有阵亡的消息。”
刘岸问道:“灭尔基呢?”
“灭尔基还在萨图克手里,但受前后夹击,已成为一座孤城。”
信使下去后,郭洛道:“萨图克败得可真不是时候!若迟上半个月,这一败当可避免!”
刘岸却道:“他也还不算一败涂地,我们仍然有机会帮他挽回颓局。”
郭汴道:“要不咱们直接出兵,趁机把怛罗斯收了吧。”
郭洛摇头道:“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且不说能否收了怛罗斯,就算能够,一旦我们收了怛罗斯,萨曼那边也要警惕起来,萨图克失了领地亦必怨怼,而我们对阿尔斯兰也得用重兵与他在俱兰城一带对抗,怛罗斯到俱兰城之间补给不便,取一边城而树三大强敌,太不划算。”
便传令要增援萨图克,何春山叫道:“将军,要帮萨图克化解危局,不用出兵,两封信就够了!”
郭洛醒悟过来,便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萨图克,信中仍然是安慰、激励的话,并说东方已经取得了大胜,大都护已经夺取了敦煌,要他坚守怛罗斯,自己会尽快设法逼阿尔斯兰退兵;一封给阿尔斯兰,却甚简单,开头说了一句我军已取敦煌,正挥师北进围攻毗伽,跟着问阿尔斯兰为何对上次会猎天山北麓的邀请不作响应,“莫非大汗嫌北庭水草瘦瘠,愿献八剌沙衮为猎场?若果有此美意,则郭洛当自来取。”
话说的客气,却是霸气尽露。同时命温延海在亦黑大张旗鼓地砍树做舟筏。
给阿尔斯兰的信送过去容易,但由于俱兰城已经陷落,阿尔斯兰取得此城后马上就派兵封锁了南部通往宁远的路口——宁远与怛罗斯之间都是山间小道,封锁容易突破难,郭洛便派人送信经由库巴、白水城辗转进入怛罗斯。
萨曼在东方的守将这时也收到了萨图克的求援书信,他们也不愿意阿尔斯兰吞并怛罗斯,因此便放开了道路。
信使不久进入怛罗斯城,将书信当面交给萨图克。萨图克默默垂泪,向东而跪接过,对使者道:“我兄长阿尔斯兰大汗对我恨之入骨,如果怛罗斯失陷,我兄长势必不容我活命,请郭将军尽早出兵,若是晚了,只怕怀忠便再见不到大都护与郭将军的面了。”
郭洛上次为了安抚他,本已经将他的儿子送到怛罗斯让他们父子相聚,这时候萨图克又请使者将儿子带走,“万一怛罗斯城破,也好让我们张家留下一点血脉。”
送走了宁远的信使以后,萨图克召集诸将,说:“郭洛说张迈已经取了敦煌,这事是真是假?他们说马上就会派兵逼退阿尔斯兰,你们看这话是不是真心?”
苏赖道:“从语气来看,不像假的,而且推算时间,也应该是这个时候了。至于说派兵,他们不会派兵的。这么说只是要坚定我们防守之心罢了。”
霍兰怒道:“老将军是说他们将不顾我们的死活么?”
“那倒不是,郭洛也不愿意见到我们灭亡的。不过如果张迈真的已取了敦煌,那他也不一定要派兵,派出一个使者就行了。”
胡沙加尔道:“俱兰城虽然失陷,却也在我们计算之中,我军主力并未折损。如今宁远、萨曼都不愿意见到我们被灭,接下来一定会增援我们,背靠萨曼与阿尔斯兰周旋,足以耗到冬天叫他们不退也得退。”
苏赖道:“张迈若真的已经解决了东方之势,兵锋随时都会掉转。阿尔斯兰背后有这样的大患,是没法全心攻城的。所以怛罗斯一定能够守住,这一点却不用担心。灭尔基那边虽然只有一千多兵马,但粮草屯得足,我们又与术伊巴尔有过约定,守他个半年也没问题,不过我却以为,既然形势对阿尔斯兰不利,不如我们趁机向他投降吧。”
胡沙加尔与霍兰都为之愕然,霍兰叫道:“形势既然对他不利,为何我们还要投降?”
苏赖没有向他解释,却看着萨图克,萨图克思忖了好久,才道:“你认为郭洛一定不会动手?”
“一定不会。”苏赖道:“张迈麾下几员大将里头,郭洛最是沉稳,最有大局观,因此不会贪功,不容易受诱惑,而且他是张迈的大舅子,又是郭师道的儿子,张迈如今的位子,一半出于安西军民的拥戴,一半也出于他的逊让,因此他本身也不需要贪功,只要镇住了宁远,将来不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