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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杀1905-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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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可畅行,见红旗红灯,须紧急刹车。前方极目处黑色烟柱的出现,说明有一列火车正向这边快速驶来。这逼得吴樾不得不关闭火门。失去了动力的车头,在主干道上缓缓地停下,等待对面驶来的火车从支线上开过去。

小站上有一些乡里人,望着经历了爆炸后面目全非的火车车头,个个面露惊色。有人怕出事,跑去找来了此地的保长。保长端着打雀儿的火绳鸟枪,朝驾驶室里瞅,这一瞅就瞅见了一身官袍却面带急色的铁良。

保长是个活脑筋,瞅见当官的像犯了错似的站在旮旯里,几个平民打扮的人却大咧咧地坐着,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喊了一声“大人”,问铁良这车出了什么事,怎么被炸成了这副模样。

铁良的命握在旁人手里,不敢有任何言语和肢体上的表示,只是面露急色。

保长瞧见这一幕,更加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他急忙招呼附近的乡里人包围了火车车头。撞上这种不对劲的事,如果不管,搞不好将来官府就要追究责任,到时候实行联保连坐,整个保内的人都会受罚,特别是保长,罚得最狠。乡里人大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为保证将来不受罚,几乎一呼百应,转眼间就将车头团团围住。

保长端起已经埋药填砂的火绳鸟枪,先喝问胡客、吴樾和张榕的身份,没有得到答复,又呼喝三人下车,三人仍然无动于衷。这令保长很是恼怒,可是偏又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很是尴尬。

吴樾和张榕在等,等胡客做决定,胡客也在等,等对面的火车驶过来。他料定保长不敢开枪。一个小小的保长,怎么敢不明情况就胡乱开枪,万一不小心打死了什么重要人物,纵然有千百条命也赔不起。这一点,恰恰是保长迟迟不敢开枪的顾虑。

胡客等了片刻,前方的黑色烟柱越发临近了,一列蒸汽火车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但这时,胡客却忽然改变了想法。

被炸过的火车头太过招人注目,在这样一处集镇小站都有人阻拦,更别说像保定府火车站那样有官差和巡警巡逻的大型车站了。可以想象,一旦往前行驶,沿途必有盘问拦截,想顺利抵达卢沟桥,不啻于痴人说梦。

这种想法在脑海中一出现,胡客立马有了下一步的打算。他掏出了那块已携带了多日的腰牌。那本是属于曹彬的东西,在八宝洲秘密监狱里时,被姻婵取走后转送给了胡客,胡客一直没有使用过,眼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以保长的身份和地位,他不可能识得这块御捕门的捕者腰牌。但牌面上雄鹰展翅的精美刻纹已经告诉他,这是拥有一定地位的大人物才能持有的身份证明。保长立刻面带敬畏,点头哈腰,然后自诩聪明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铁良,心想难怪这位穿官袍的官爷只能靠边儿站,连话都不敢说一句,自然是因为官阶低微,还不够资格了。

就这样,胡客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围困,并且从保长那里“借”了一辆虽然破旧但还算宽敞的马车。吴樾和张榕轮流驾车,胡客一直坐在车内看住铁良,既防止铁良逃跑也保护其免遭刺杀。

胡客要赶到北京城内的头号当铺,以结束这场守杀。吴樾和张榕正好也要赶去北京和光复会的同仁们会合,于是三人一路赶着马车向北,在熬过三天波澜不惊的颠簸后,终于经卢沟桥驶抵北京城下。

北京城就像一位死守着过去的奄奄一息的老人,在跨越千年的岁月摧磨下不失雍容华贵却又显得老气横秋。不用进入这座生硬死板的帝王之都,只是驻足于城外简简单单地望上一眼,那种沧桑的逼迫感便如排山倒海般压迫而来。

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把守城门的巡警一反常态,对入城者竟然一概放行,对每一个企图出城的人却严加盘查。本来已经设想好应对入城盘查的解释,现在倒省事了,胡客等人不用说一言一字,轻轻松松便入了城。

然而北京城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繁华。

放眼望去,满城极尽萧条。街道上开门营业的店铺屈指可数,更看不到任何驻足交谈的人,偶有行人路过,都是行色匆匆,只顾埋头疾行,眼睛都不敢看一下其他的路人。

“这是周厉王治下的镐京吗?”张榕嘟囔了一句。

吴樾拦住一位行人,想询问北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却连连摆手,赶着步子绕道而行。吴樾又试着拦了好几个人,都是如此,其中有一个指了一下竖在街边的告示板才加快脚步离去。那是一块丈宽的巨形告示板,上面贴满了通缉悬赏令。胡客一眼扫过去,全是在通缉“三大案”的凶手。不只一条街如此,接连走过的好几条街都是这样。整座北京城变得相当古怪,连最深的胡同里都游离着不寻常的恐怖气息。面对这种异常,别说吴樾和张榕讶异了,连在北京住了几十年的铁良也感到不解。

胡客对北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漠不关心。哪怕某位皇亲国戚死了,也与他没半点干系。他只关心守杀的事。按照约定,他现在要赶去刺客道设在京城的头号当铺。

“义士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到后孙公园胡同的安徽会馆来找我,我吴某人随时供你差遣!”分别之前,吴樾对胡客作了个抱拳,一旁的张榕也抱拳示礼。胡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

在和吴张二人分别后,胡客一只手搭在铁良的肩上,朝头号当铺的所在地走去。

去头号当铺,要途经御捕门京师总领衙门。御捕门和刺客道是水火不容的死敌,所以每次胡客入京办事,经过此地时,都要多看上几眼。

这一次路过时也不例外,恰逢一辆马车从对面驶来,停在了总领衙门的门前。车夫下了地,回过头,对车里恭敬地说:“主子,到地头了。”

“兴许是御捕门的某位捕头。”胡客这样想着,不禁放缓了脚步。他隔街望着那辆马车,等待车里的人走出来。多记住几张捕者的脸,将来一旦照了面,便可识出对方的身份,这对在道上行走的胡客来讲,绝对有益无害。

车帘撩起一个角,走下来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体形倒可用魁伟二字来形容。看守大门的守卫见了中年男人,急忙垂手屈膝,打千道:“卑职参见总督大人!”中年男人不加理睬,径直迈过门槛,走入了总领衙门,其昂首阔步之中,透着几分武夫的赳赳气概。

“原来不是御捕门的人。总督?莫不是直隶总督?”胡客一边暗想,一边小声问铁良:“他是谁?”

铁良小声地回答:“袁……袁世凯。”

果然是现任的直隶总督!胡客向袁世凯的背影扫了一眼。他在铁良的背上推了一把,继续向前走路,目的地仍是头号当铺。

头号当铺,乃是刺客道在京城打通的首家当铺,招牌是“惠通当铺”,算起来已有一百六十余年的历史。但实际上,顶着“头号”二字,并不意味着规模大,相反,头号当铺的门面小得可怜,没有任何的装潢,甚至连仅有的招牌上的朱漆都已剥落了好几十年,当铺内连店伙计都没一个,只有老板孤身一人当家,既当牛也做马。

当紧闭的大门被敲响后,正在当铺内嗑瓜子的老板从靠椅里直起了背。当他确认敲门声是以“一门双开七九转”的节奏敲完后,这才亲自上前打开了门,然后看到了铁良和他身后站着的胡客。

老板瞅了瞅左右:“没人跟着你吧?快些进来。”

在当铺里,胡客拿出了自己的代号牌。当看到牌上的代号是“廿七”时,老板的脸上忽然有一丝慌乱的神色一闪即逝,快如云层深处划过的一抹闪电般难以捕捉,随即不动声色地说:“劳烦您稍等片刻,我进去知问一声。”

老板急匆匆地走了,当他再次返回来时,将已戴上了眉脸谱的胡客引入了后院,穿过宽敞的会客厅,敲开厅侧的一扇木门,进入了一间起居室。

在这间并不宽敞且布置简单的起居室里,聚集了十三个戴脸谱的人,比上回清凉谷聚会时少一些,看来还有青者没有赶到,或是有任务在身无法赶来。但出乎胡客意料的是,在这十三个人当中,只有十个人戴眉脸谱,以五五之数分立左右两侧;另有一个人戴眉目脸谱,站在居中偏右的位置,瞧身形该是在清凉谷中出现过的那个使者;剩下的两人,都戴着眉目鼻脸谱,其中一个穿一身青衣,坐在正中偏左的藤编圆面软椅上,另一个穿一身黑衣,坐在正中央的花梨木太师椅上。这黑衣人坐在正中央,显然是这十三个人的领头。

这倒有些出乎胡客的意料,仅仅是公布第二关守杀的结果,天层就派来了两位大人物。

过目了胡客的代号牌后,黑衣人手一挥,两个青者从队列里走出,将铁良押了下去,关入了相邻的一间屋子里,然后又折返回来。

“坐。”黑衣人右手微伸,示意胡客在他身前空出来的一张木椅上落座。

胡客看了看四周盯着他的十个青者。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刚进当铺时,那老板脸上曾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胡客不禁微微犹豫了一下。但他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所以最终,他还是选择在木椅上坐了下去。

这一坐,就彻底错了。

胡客刚一坐下,两侧站立的十个青者倏地一拥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死死摁住,随即是一连贯的动作:上腕踝锁、捆精铁链、搜走问天、摘下脸谱。每项动作之麻利准确,显然经过事先多番演练。搜出问天的青者双手一颤,急忙呈给黑衣人和青衣人看。黑衣人和青衣人四目对视,同时点了点头。

虽然胡客早有不祥的预感,但这一连串的剧变委实出乎他的意料。当他回过神来时,重达十几斤的铁链外加十个青者的按压,已经让他无法动弹。

黑衣人冲使者点了一下头,使者会意,走到胡客的身前,嗓音仍似太监,语气却格外尖厉肃杀:“上个月十二,你身在何处?又做过什么?”他开口不提守杀,反而喝问上个月发生的事。

一句问话,立刻让胡客明白了这些人擒住他的目的。他冷冷一笑,对使者的喝问置若罔闻。

“我在问你话呢!上个月十二,你究竟做过些什么?”使者脸谱后的脸色想必不会好看,这话说得更重,然而他的嗓音条件实在先天性不足,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震慑力,反而类同于发飙后的老妪,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胡客仍然不答。

黑衣人摆手,示意使者退下,对左侧的青衣人说:“东西。”他说话十分节省,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可耻的浪费。

青衣人从身后取出一只木盒,除去挂锁,掀起盒盖。盒中放置的,竟是一只呈淤黑色的手掌。

那是一只齐腕而断的人手!

青衣人问胡客:“你知道‘荆棘鸟’吧?”

‘荆棘鸟’是北方最顶尖的暗扎子之一,曾在京津一带暗杀过不少名流,甚至包括一位刺客道的显要人物。胡客没少在北方活动,荆棘鸟的名头,他自然是听闻过的,之前在火车上,白孜墨也曾提及过这个人。只是此人向来行踪诡秘,世人只知她是女的,见过她面的人,除了赏金榜上的某些大买主外,其余的大多都已去阴曹地府见了阎王。

青衣人说:“‘荆棘鸟’揭了上一轮的赏金榜,在火车上准备行刺铁良时,被你用炸药炸死了。这只右掌,就是从她的残肢上截下来的。”

胡客一下子恍然了,原来在火车上刺杀铁良的老鸨,就是荆棘鸟!胡客本以为这只手掌是中了某种剧毒才呈现恐怖的淤黑色,哪知居然是那个老鸨的。至于手掌变成淤黑色,自然是炸药的杰作了。胡客虽然明白这群人抓他的目的,但他不懂的是,青衣人为何要将这只手掌拿给他看。

青衣人没有让胡客过多地疑惑,他说道:“我奉命潜伏在火车上,以便观察你和屠夫守杀的情况,但是我发现荆棘鸟的残肢后,立刻截下了这只手,快马加鞭赶来京城,布置抓捕你的事宜。只因在这只右掌的掌背上,有一道伤口,是被你用武器所伤。这道伤口的形状、深浅,还有力度的变化,和雾寒山上死去的十一位青者中的那三位,完全吻合。”说到这里,青衣人猛地合拢盒盖,深吸了一口气,“胡客,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客冷冷地道:“若不是设下这等圈套,就凭你们区区十三个人,焉能困得住我!”

一句话,非但没有激怒十三个人,反而令每个人都生出一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要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放在道上,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然而为了对付胡客,却要在这间不易逃离的狭小起居室内设下此等圈套诡计,只因人人都清楚胡客的能力,没人有把握能正大光明地擒服这个仅用一只左手就令荆棘鸟负伤的男人。

安静片刻后,青衣人终于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寂:“刺客道和寻常的拳家武派,本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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