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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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引弓笑道:“那是自然,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的道理在下还是知道的,我身边都是从明州跟随至今的心腹,王衙内且请放心。”说到这里,赵引弓随手接过身后亲信递上来的包扎好了的玉盘,递了过去,意味深长地笑道:“衙内莫要忘了随身物件。”
王延应这才想起那玉盘,赶紧小心的将其纳入怀中,笑吟吟的回了赵引弓一礼,方才满面春风的离去。
赵引弓站在院门相送,直待王氏兄弟四人身影在街道远处拐角处消失方才转身回到院中。一旁的亲信恨声道:“这厮好生奸猾,拿了这么大的好处,方才给了个活络话。”
赵引弓脸上却满是冷笑:“这厮见他人重宝则有贪意,平日又倚仗着叔父宽待行事无忌,结怨甚多,若是当真谨明自守之人又岂会这般行事?依此人的性格,见小利则忘义,就算有些小伎俩,迟早也要落入我的瓮中。”
威武军节度使府,明堂之上,一人身着圆领官袍,身形魁伟,隆准方口,生的极有威势,端坐在当中首座之上,正是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只见他脸上满是笑意,倒好像个与儿女亲家来访寻常人家男主人一般。
“王押衙,听说你本是汀州人氏,后来才投入吕节帅麾下?”
“回王相公的话,某家的确本是汀州人,后来蒙主公恩典,积功至于押衙之职!”听到王审知询问,王道成赶紧起身作礼,他此次受吕方之命,作为使节拜见王审知,可谓是身负重任,他本是汀州人,以前还算是王审知治下百姓,积威之下,行礼更是端方。
“免礼免礼!你我既是同姓,又是同道之人,算来也是一家人了,这礼数就免了吧!”王审知的口气越发亲热起来:“你这番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两浙土地肥沃,人物殷盛,较之福建是远胜了,吕相公领着千余兵士渡江,不过数年功夫,便打下这般一片基业来,王某是佩服的紧的,有机会还要好好亲近一番。”
王道成口中连道“不敢”,也不知他口中的“不敢”是指说不敢与王审知是一家人,还是替吕方说不敢,他临行之前,吕方还将其招到面前,细细叮嘱了一番,自己也深知责任重大,深怕说错了话,节外生枝惹来麻烦。
王审知又寒暄了几句,待场中气氛融洽了不少,方才笑着问道:“吕相公如今受命节度两浙,我和他也算是邻道了,却不知今日王押衙来,受什么托付呢?”
王道成见已经到了正题,赶紧收敛精神,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帛书,双手呈送了上来。身后早有侍卫接过帛书,转呈上来。王审知接过书信,查看过印信无错,方才打开书信,细细浏览,过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此时他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沉声问道:“吕相公临行前可有交代过押衙什么事?”
“主公让末将带话,说他虽然自起兵以来,多有攻战,可多半是为形势所逼,自保而已,只因这乱世之中,若想自保,就必须强大,结果反而得先发制人,是以杀戮甚多。如今他已经据有两浙之地,足以自保有余,只想保境安民,不欲再动刀兵。”王道成记性甚佳,竟然将吕方所交代的话一字不错的背了下来,说到这里,又补充道:“主公最后还感叹:‘我这么说,只怕世人多半笑我,不过王相公乃当世豪杰,定然理解某家的苦衷,不以虚伪相责。’”
王道成将吕方所交代的话语说完,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相待。只见王审知听完后,脸上生出一股奇怪的神色来,有几分是戚然,又有几分是无奈,最后变成了一种了然,王审知轻声叹道:“好一个形势所逼,好一个保境安民,好一个吕任之!”王审知喟叹良久,脸上神色似喜似悲,过了半晌方才道:“王押衙,你且回到驿馆歇息,过两日某家再回复与你。”
王道成虽然不知道吕方在心中写了什么,竟然自己说了几句话,王审知便这般失态,于是压下心中疑问,见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待到王道成离去,王道成慨叹了一声,将书信放在几案上,高声道:“颜先生,你且看看吕任之的来信。”
立刻从厢后走出一名青衣士子,却是王审知的谋士,姓颜名嵩,此人本是北方士族,黄巢之乱后流落至福建,王审知所部本多是北方人,占领福建之后,虽然对当地土豪颇为优柔,但内心十分防忌,此人饶有计谋,又是孤身一人,在当地没有什么势力牵扯,也不是出身王审知军中,所提出的意见往往十分中允,所以王审知以之为记室参军,十分信重,方才王道成在外,他就让这颜嵩站在堂后小心观察,待王道成离去方才让其出来。
颜嵩拿起帛书,细细看了起来,看毕后叹道:“这吕任之果然是天下枭雄,能进能退,他能出钱赎回我家扣留的马匹也就罢了,居然还主动提出将温州的泰顺、平阳二县让与我,这两县在我手中之后,石柱寨、分水关等要隘都在我手中,自然我等不用担心他会出兵攻打。”颜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只是他还要那赵引弓的人头以为交换,果然是枭雄本色呀!”
“这赵引弓行事果决,又熟识两浙地理人情,吕方顾忌他要取其首级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赵引弓势穷来投,我却将其斩杀,天下英雄岂不胆寒,这福建本就人烟稀薄,人才甚少,这般做岂不会因小失大?”王审知轻声道,他心中还有一个没有说出的理由,久闻这吕方用兵之法颇有独到之处,若是杀了他,一旦将来与吕方交兵,就没有一个知晓内情之人,那时岂不是自毁长城,所以他并不情愿杀赵引弓。
第143章 曲意(三)
颜嵩却不知晓王审知的心思,道:“这吕方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来,莫不是杨行密兵锋甚盛,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不如。”颜嵩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其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自明。
“不可!”王审知却是干净利落的截断了谋士的建议:“那吕方又不是傻子,若是杨行密大兵临境,他定然派重将镇守温州,并在诸处要隘加紧防备,而绝不会像这般派出个使臣求和,还将要隘所在的两县不战而送,将希望寄托在我等的信誉上。再说,就算就算杨行密与其开战,我也不会对其背后下手,眼下淮南之力已经强绝南方,若让其吞并了两浙,下一个便轮到我们威武军,那岂不是去了一狼反来一虎?天下间岂有这等愚人?”
“不错,不错,主公果然明达,这吕方倒是开出了个我等无法拒绝的条件啦!”颜嵩点了点头,以表示赞同王审知的观点,既然眼下威武军和镇海军两道本来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吕方又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那做出友好的回应就是已经确定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赵引弓的脑袋问题了。颜嵩看了看王审知的脸色,只见其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看来这个叛将在主公心里的分量异乎寻常的重呀!”
“也罢,既然已经决定和镇海军结好,马匹那点小钱也就无所谓了,索性做个好人,将那些马匹还给对方就是了,至于赵引弓,将其本人还有几个心腹隐藏起来,将其同行的兵士财货尽数还给吕方,只说其听到风声,自己逃跑了就是了,想必那吕方也不会为了这点小隙而生怨!”王审知考虑了一会儿,方才做出了决定,他还是不愿意将赵引弓交给吕方,毕竟现在双方虽然结好,可作为弱势的一方,他还是要留下一步暗棋来对付吕方,这赵引弓便是很好的选择,至于那些兵士财货,既可以用来堵吕方的嘴,而且也是剪除了赵引弓的羽翼,逼得他只能死心塌地的作为自己的一着棋子,不能再有什么二心。
颜嵩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叹服王审知的老辣,颜嵩斟酌了一番诸般细节,正准备前往赵引弓的住所,却听到外间有侍卫通报:“禀告节帅,延华公子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吧!”王审知随口应道,这王延华也是其兄长王潮的四个儿子中的一个,王审知感念兄长将大位让与自己的恩义,待亡兄的四个儿子尤为亲厚,无论是白天黑夜,只要他们求见,都予以召见。
颜嵩见状便拱手道:“既然主公有家事,在下还有几件琐事要忙,便先告退了!”
王审知点了点头,笑道:“颜先生且忙,某家便不送了。”
过了一会儿,王延华上得堂来,只见其容貌倒和王审知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目光中有些惶恐犹豫,没有王审知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他走了三四步,便拜倒在地道:“小侄拜见叔父!”
“起来吧,自家子侄不必如此多礼!”王审知起身将其扶起,面色十分和蔼,全无平日里那种生杀权柄操纵于手的人主之气。
“延华今日来找我,有何事情?”
王延华下意思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神色犹豫,又抬头看了看王审知的和蔼的面容,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低声道:“叔父,我有一件要紧事情要禀告你,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叔父饶恕侄儿的过错!”
王审知见王延华神色镇重,也严肃了起来,沉声道:“只要你不是犯下大逆之罪,某家看在你们亡去的父亲面上,自然会原谅你。”
听到王审知的许诺,王延华这才下了决心,开口道:“昨日我们兄弟四人一同到那赵引弓住处耍子,那赵引弓取出一副玉盘来……”于是便将那天他们到赵引弓住处,赵引弓对王延应等人所说的一席话和盘托出。原来那天王延应等人离开赵引弓府邸后,这王延华却是越想越是妒恨,此人在王延应四兄弟中无论才智还是武勇都是老幺,平素就为兄弟们瞧不起,自己也知道就算将来如同那赵引弓所说的王延应得了大位,只怕自己这个同胞兄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要平平的担了不少风险,加上赵引弓将玉盘那等重宝就送了王延应一人,自己却半点好处也没落到,索性便向叔父先行出首,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威武军节度使的料,可这番忠心表现出来,想必叔父总不会亏待了自己。
王审知一开始听王延华叙说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越是听到后来,脸色就越发凝重,待到最后,听到王延华道:“小侄也知道私自向那赵引弓索要财物乃是大罪,只是兄长有命,做兄弟的不敢不从,还望叔父看在亡父份上,绕过我等兄弟!”
王审知是何等人物,只听王延华这一番话说下来,已经将当时的情景猜的七七八八,也听出了王延华撇清自己,将所有责任尽数推到兄长王延应那边的用意,当然他不会将这个不成器的侄儿那点小九九捅破。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冷笑道:“好个赵引弓,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人,某家还本欲保你,如今看来倒是看错了人。”说到这里,王审知走到门口,高声道:“来人,传颜先生来,本帅有事要吩咐与他!”
下完令后,王审知回到王延华面前,对着有些惶恐不安的他微笑道:“好侄儿,你做得很好,等会你便从后门回府去吧,今日之事,你谁也不要说,我自有处置!”
那日在王延应那边下了一步暗棋后,赵引弓便在府中静候,他肯定用不了多久这王延应定然会再过来找他。可过了两日,王延应没来,王审知府上却来了一名校尉,说节帅次日晚上要宴饮,请赵刺史也来一趟,赵引弓接过书信后,那校尉便转身离去。赵引弓回到屋中,打开那书信,果然信中王审知说他得了一个宝物,想要请将吏们一同观赏,请赵引弓也来一趟。
赵引弓看罢了信,暗想这宝物莫非就是自己的那幅玉盘?想不到那王延应还真的是要送给王审知,并非是向自己勒索,也不知道这对自己是福是祸,他暗想了片刻,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索性回到房中歇息不提。
次日到了时间,赵引弓便领了两个随从到了王审知府上,果然府中冠盖云集,几乎威武军在福州的中层以上官吏都有到场,还有一些赵引弓不认识的,看打扮应该是大客商和当地世家。王审知笑容满面,只是不住招呼,倒好似当真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般,待到了时辰,众人分次序坐下,赵引弓才发现王审知右边坐了一个陌生人,能够坐在王审知旁边的,其身份自然非同小可,可赵引弓却是完全不认识,问了身边熟识的威武军将吏,竟然也不知道,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祥之兆来。
酒过三巡,王审知击了三下掌,堂上顿时静了下来,王审知高声道:“今日招诸君来,却是王某得了一件宝物,请列位来同赏!”
堂上众人不由得先是一静,接着便哗然起来,原来王审知一向自奉甚薄,对于奢侈享受之风最是厌恶,却不知为何今日却要让众人赏宝。这时后间一名婢女拖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蒙了一块布帛,那婢女将托盘放在王审知面前,王审知随手将那布帛揭去,果然布帛下面便是赵引弓先前送与王延应的那套玉盘,只见那玉盘上一百零八枚珍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