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宋西门庆-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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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点头道:“大师所言不差。”
鸠摩智便垂眉道:“阿弥陀佛——自古君王,只有集权,如何却会放权?战国韩非子有书在先,权者君王之命脉也,岂能二柄于人?国覆宗亡,皆由失权而始,前车之辙,后车之鉴,不可不察也——今日西门施主欲分权于吐蕃,若非不慎,必有缘故,却不知可愿告知,以释小僧之疑?”
西门庆听了心下暗服——这鸠摩智大师果然不愧是高僧大德,一问间见性明心,直指事情本质所在,却不象前日那些吐蕃长者一样,只是纠缠于自己的诚意和会议的细枝末节,却想不到来索解自己更深的本意。
当下微微一笑,西门庆反问鸠摩智道:“请问大师,自古皇帝皆被遵为万岁——世上可真有万年不朽之帝王?真有传承不灭之皇朝?”
鸠摩智合什道:“王霸腾灭,皇朝兴衰,如露如电,俱为空幻。何雄不死?何朝不败?天地至理,岂有它哉?”
西门庆抚掌道:“大师此言正是!以人身而奢求长生万岁,是贪、嗔、痴三毒之最也,且不必理它。只说王朝更替,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一家一姓一党一派之王朝延续越久,官员贪腐就越厉害,最终局面变得愈发不可收拾,王朝因此崩溃败亡——此笼罩于各家王朝头上之魔咒,至今无人可破,却不知为何?大师可有以教我?”
鸠摩智叹息道:“此皆因末日之时,人心丧乱,道德败坏,因此天地离合如卷起的书卷,一切都离了本位——我佛门弟子,就是要渡化众生,使其心不迷失于正道,如此天下可稳,社稷自安。”
西门庆摇头道:“大师休怪我说——你这话,实高士之宏论也!大而无当,非为济世利民的实用之道。”
鸠摩智听西门庆将自己的话驳得一无是处,不怒反喜,急忙追问道:“听西门施主所言,你却有与小僧不同的见解,却又是济世利民之实用之道?”
西门庆慢慢点头,沉声道:“小子浅见——中华历朝历代,都由权力来配置资源,在这样的制度下,对官员权力的制约,是一个有限的常数,而权力的扩张,却是个无限的变数。随着王朝的延续,权力会扩张得越来越厉害,作为权力的代理者,从皇帝到小吏,没有多少人有不动如山的定力,可以面对大量资源的过手而不心旌摇荡。贪婪是人性的弱点,一种无法彻底根除的原罪——贪婪成就腐败,腐败断送王朝,人不绝,贪无止,而王朝更迭无有穷尽。”
鸠摩智点头叹息:“此真历史之铁律也!”
西门庆斩钉截铁地道:“小子不才,却想要违逆违逆历史的这一番铁律!”
鸠摩智精神一振:“愿闻其详!却该当如何做起?”
西门庆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手段有三——其一为提倡道德,说甚么人人都可以做圣贤,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圣贤真能车载斗量,那些王朝也不会灭亡!道德提倡处,出来的品种一个个表面上仁义忠信,肚子里男盗女娼,皆是厚黑的伪君子,只堪用来磨刀罢了!”
大帐中众人皆静悄悄听着,这时陡然齐喝一声彩。
鸠摩智亦缓缓点头,叹息道:“圣贤岂是那般好做的?人若真有那等慧根悟性,地狱早空,地藏王菩萨早已成佛多时了!”
西门庆又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的第二种手段,就是如小子方才所言,聊以厚黑君子来磨刀——设立监察制度,严刑峻法,以慑奸鬼之胆!问题是,在一个权力分配资源的社会里,以皇帝为首的各级官吏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力,找出各种借口,冠冕堂皇地付诸于各种职务行为,从民众和市场那里攫取各种灰色收入。这些奸鬼本身就是严刑峻法的制订者和施展者,菜刀不会削自己的柄,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能提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双脚离地,腐朽的老树,纵然能吐出那么一两道新枝,但节气一过,依旧衰亡,而且会腐败得更厉害——严刑峻法?到最后只会沦为镇压人民的方便工具。”
说到这里,西门庆环顾帐中众人:“所以,杀戮是猛毒,只可当药,不可当饭,只可间用,不可常用。施政者没有杀戮之心,不足以当政,但如以杀戮之心为常,亦不足以当政,须切记——屠刀所向,大道相随,六亲不认,绝心绝命,提屠刀时便思放下,割人头时心与同悲,锋前美女幼儿,吾手如山不颤,身边尸山血海,我自拈花微笑——这才是杀戮的真髓本意所在,亮剑者不可不察也!”
帐中众人皆起身凛然称喏。鸠摩智虽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但吐蕃民风彪悍,僧人多以金刚怒目为正觉,闻西门庆之言亦不以为异。
西门庆又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的第三种手段,就是高薪养廉。太古时许由辞天子,以水洗耳,为后世奉为高风亮节的楷模。但后人却忘了——太古时的天子,平时需耕作不休,战时要身先士卒,若遇灾旱之年,还要自缚己身,登火焰柴堆,焚身祈雨——那是人干的活儿吗?把你换成许由,你会去干吗?”
众好汉听了皆哄笑,鸠摩智亦不禁莞尔。
西门庆亦笑道:“太古时的人也不傻,没有好处的活儿,是不会干的。后来的朝代与时俱进,权力分配资源,官吏油水越来越足,复起许由于地下,也是宁为当代的小吏,亦不为古时的天子——历代朝廷眼看贪腐现象越来越猖獗,渐渐伤及国本,为了延续分肥的好日子,才有了高薪养廉一说。”
见众人哦然点头,西门庆突然高声喝道:“但是——高薪真可以养廉吗?”
鸠摩智学识广博,这时叹息道:“唐代和宋代都曾经尝试过,可惜如镜花水月,皆无效应。”
西门庆亦叹道:“远唐不说,只说这大宋。宋初官俸延续五代官制,比较低,但很快就涨了上来,官员的俸禄五花八门,有正俸、衣赐钱、禄粟、茶酒厨料钱、薪炭钱、盐钱、随从衣粮钱、马匹刍粟钱、添支钱、职钱、公使钱,还有不定时赐予的恩赏等等。而且,大宋的官儿一个屁股就要占好几个茅坑,身兼数职是家常便饭,即使只是挂着虚名儿并不干活,兼职的俸银照拿不误。所以,在大宋但凡是个官儿,就吃穿不愁。但是,如此高薪之下,大宋的官员廉吗?蔡京廉吗?高俅廉吗?那些干政的太监廉吗?照样贪!照样腐!而且那腐败程度比别朝更烈!”
帐中众人或曾身临官场,或曾深受其害,闻言无不点头,或默然,或切齿。
西门庆转头向鸠摩智,正色道:“因此小子思之——若要打破历史之铁律,非别出机杼,跳出生天不可!只有打破权力分配资源的樊笼,建立新的制度,以严刑峻法杀戮之,以佛法道德渡化之,使人怀虎狼之心,却行慈悲之事,那时再辅以高薪养廉,方为得时也!”
鸠摩智起身向西门庆深施一礼,点头道:“西门施主之言外深意,小僧已朦胧知之。那民族会议的召开、吐蕃自治区的成立,想来就是施主重立地水风火,再辟新世界的举措了?”
西门庆还礼道:“大师睿智,此正为小子理想国之冰山一角。”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本书册来,向鸠摩智双手奉上。
鸠摩智宣一声佛号,双手接过,却见洁白的封面上,印着两个大大的汉字书名——《新国》。
却听西门庆道:“这是小子所著治国之愚见,由我们梁山书局活字印刷出版——今日还请大师斧正。”
鸠摩智手捧新书,开卷之前,先喟叹一声:“既有武德,又善文功——中原英杰何得恁多钟灵毓秀之气?可叹我吐蕃却无缘矣!”
西门庆正色道:“大师之言差矣——吐蕃中原,同为中华一体,枉分两国,心有挂碍!”
鸠摩智听了,心头一凛,再向西门庆深深躬身:“施主之言,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君真可谓小僧一念之师矣!”
西门庆赶紧深深还礼:“大师言重,却叫小子何以克当!”
鸠摩智重新落座,手捧《新国》之书,向帐中众人合什歉然道:“众位恕罪则个——小僧每闻善事心先喜,得见奇书手自翻,却是不睹不快——这里怠慢众位了!”
众人赶紧客气:“不怠慢!不怠慢!大师请便!”
于是鸠摩智旁若无人地翻开了手中书册。刚开始还是一目十行,几页后却越翻越慢,猛然间一声大震,却是他突然拍案叫好,倒把众人吓了一跳!这正是:
先以蓝图说佛子,后把新国动明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1章 居民民煮
鸠摩智起身向西门庆合什顶礼:“此新国之论,果然是跳出重围,别出机杼,怪不得本识师兄在小僧面前将尊者那般推崇,今日方知尊者之胸襟何其阔大也!”
西门庆连连谦逊,不敢居功自伟——确实,以他个人的胸襟气量,这本《新国》是万万写不出来的,是曾经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里,那些万万千千的仁人志士,用他们的爝火萤光,上溯亘古时空,才聚焦了今天他这个西门庆的一盏孤灯出来。
万人的思辨,才成就了一人的光芒,西门庆又怎么能贪天功为己有呢?
鸠摩智法眼如炬,西门庆的谦逊是虚情还是实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长叹道:“罢了!地中有山,是为谦——尊者真得之矣!”
西门庆连连摇手:“大师休如此说,小子汗颜了!汗颜了!”
鸠摩智点头道:“也是!如今的尊者,自有具足之光芒,又何必小僧来画蛇添足地夸耀?我们只论实际——尊者之新国理论中,以民为主,政权官吏,皆由民选,将一家一姓一党一派之权力,分流于天下黎庶,且行政、监察、兵锋各自分立,如此一来,王朝随时都在更替,但更替之时,却不扰民,而更惠民,正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之义——只是如此之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若要推行于大地,只怕阻碍重重啊!”
西门庆郑重点头道:“小子也知必有阻碍重重!但世上万事皆有阻碍,岂能因噎废食?管它做得成,做不成,我先下手去做!成固欣然,败亦可喜,毕竟在千年帝制之外,世界又从此多了一条新路!”
鸠摩智眼望神采飞扬的西门庆,心中感慨万千,暗自思忖道:“此新国若能成立,受惠者何止我吐蕃子民?天下万民,皆从此得脱苦海矣!纵然焚身殒命,我亦当助其人成事,否则纵然空译佛经亿万流沙数,终究何用?”
心下拿定了主意,鸠摩智只觉得胸怀一畅,说不出的痛快。猛然间省起一事,于是手翻书页,指着其中几处字眼儿道:“这里小僧还有些朦胧之处,要请尊者解惑。”
西门庆急忙道:“大师过谦了,小子定当尽力。”
鸠摩智便把书送到西门庆眼下,指点道:“新国之奠基,以民为本,万民皆享公理之权,是为公理之民也!然尊者书中,怎么皆是‘居民’?还有这几处,叙议立国当以民之福祉为主之道,何其酣畅淋漓?却为甚么却要以一个不伦不类的‘民煮’综合称之?这一节,小僧却实在想像不来,若其间有微言大义处,还请尊者授我。”
西门庆便叹了口气,很诚恳地对鸠摩智说道:“小子也很想畅所欲言,但是——此新国之道,乃是逆天行事,若定要黑白落纸,却是魔鬼不容。想当年仓颉造字,字成后鬼哭狼嚎,天昏地暗,何也?盖因文字一出,上天再不得愚民,所以才以嚎哭为自家的专制独裁送葬;后来与时俱进学聪明了,把孔夫子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断章取义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这样又蒙混了大众一千年;今日小子若不管不顾,将‘公理之民’、‘以民为主’皆实写出来,这一来夺天地之理,盗日月之精,说不定就会天塌地陷,山崩海啸,那时天下大乱,满眼看去,都被星星代替了——因此,还是象现在这样,‘居民’、‘民煮’,朴素些也好。反正看得懂的肯定能看懂,看不懂的,就让他看不懂去吧!”
鸠摩智听了,倒也肃然得有些起敬了,于是合什礼敬西门庆道:“我倒忘了尊者是天星转世,言语文字间皆有神鬼莫测之真意。我辈却偏要胶柱鼓瑟,实是忒也愚蠢了些——罪过啊!罪过!”
西门庆越来越满意自己这个转世天星的身份了,在关键时刻,它总有神鬼莫测之奇效。于是西门庆笑道:“前世莫论,只说今生,昨日去也,只追今夕——大师远来,西门庆已设寒席相待,未知大师肯赏光否?”
不用说,鸠摩智当然要赏光了。于是大家重新换一处阔帐,西门庆果然备寒席相待。席上西门庆歉然道:“军中无佳厨好菜,一切皆是从地方上临时仓促备办而来,只是此地新遭西夏兵火,民生凋敝,百物匮乏,却是怠慢大师了!”
鸠摩智问道:“尊者行军时,竟然不设专厨吗?”
西门庆方一笑,便有人抢着道:“我家哥哥从来不搞特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