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外交官-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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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也没再多加责备,沈哲毕竟还年轻,轻狂些也情有可原,最重要的是,李鸿章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对他毫无戒心的人,只要沈哲还弄得明白多大的娄子可以捅,多大的不能捅,就可以了。
“诶?张世叔不是应该在江苏吗?怎生也到保定来了?”沈哲坐定之后才想起来,张树声此时的官职是漕运总督兼江苏巡抚,现在应该是在江苏兴修水利的。
“受召进京,顺道来看看。”张树声没想到沈哲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含含糊糊地回答。
沈哲闻言,嘴角向上一挑,又看了看李鸿章:“义父和张世叔是在担心年后皇上亲政的是吧?”
张树声微微侧头去看李鸿章的反应,要说张树声方才的回答固然含糊,但是要说他没实话实说那倒也算不上,他此行北上也的确是受西太后的召见汇报太湖治理情况的,只不过太后的召见时间得到年后,而他提早了半个月进京,为的当然是到保定拜会他的老上司,一起商榷湘淮势力如今的处境和今后的道路,本来沈哲怎么也是湘淮的人,跟他明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他到底莫不清楚沈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按李鸿章的意愿到底想不想让他的干儿子现在就掺和进湘淮的中枢决策。本想看看李鸿章的表态在判断将沈哲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子,可不想,还没等李鸿章发话,就被已经将近两年没在国内的沈哲给一下子猜中,一时也不知这个问题,他是答还是不答。好在,沈哲这个问题明显不是问他张树声一个人的。
“皇上年幼,顽劣乖张,徒怨英格兰,法兰西犯我大清,而无思我大清何以被犯,以一己之意气主政,怕是难当大任。过去,两宫太后垂帘于朝,我等尽心辅佐,天下方可安定,如今,皇上大婚,太后归政已是须臾之事,皇上无所掣肘,以私怨加于朝,我大清危矣。”
沈哲强自镇定地听完李鸿章这一席话,心想,这不愧是从权倾朝野,故吏门生满天下的当朝大员嘴里说出来的,话虽没说的太明白,但怕是连保定城门下卖猪肉的也能听出来李鸿章的意思就是,皇上离不得太后管着,大清也离不得他湘淮军撑着,要是皇帝一意孤行哪个都不要,那么其结果也就是亡国之君。什么“顽劣乖张”,什么“意气用事”这哪是在说皇帝呀,这语气分明就像是在教训个后生,也难怪满清皇族们看湘淮军都不是怎么太顺眼了——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让皇帝被骂,而是因为他们身为皇帝的叔伯却没能力骂皇帝。
见李鸿章这么发话了,张树声立马知道了该把沈哲归哪边,放下顾忌。“皇上虽然顽劣但并不愚钝,当年辛酉政变的时候,皇上年幼,却也已经是可以记事的年纪,即便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回忆起来,也未必想不明白。皇上倾向清流已是人尽皆知,这次选后又有意与西太后相抗,选上了当年襄赞政务大臣端华的外孙女……”
张树声这话当然不是说给李鸿章听的,关于皇帝亲政的对策,他们刚刚已经讨论过了,李鸿章能了解到的京城事态比他要多得多,也要深得多,张树声此举无非就是想顺着李鸿章的意思,考考他的这个生力军,看看湘淮后代有望还是无望。本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沈哲还能不知道湘淮军处境岌岌可危,就是一时拿不出对策,起码也该表现得沉重些。可是没想到,他张树声这厢话音刚落,沈哲那边已经大笑了起来。
“世叔,您忧虑得太远了,新皇后是当年郑亲王端华的外孙女又如何,即便那是端华的孙女,端华也活不过来。皇上偏向于清流不假,但要是捻贼又起,皇上能指望清流上战场杀贼吗?西洋人要和谈,皇上能指望他们和洋人谈判吗?所以虽然清流时不时地就喜欢弹劾咱们一下,弄得人很别扭,但他们说白了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墨客,就算是咱们湘淮把实权送给他们,他们也抓不住,到头来还是得仰仗义父。再者说了,皇上亲政,这朝野上下却全是太后的人,皇上想做的不一定能做,不想做的,也不一定不用做。说句不该说的,皇上要真想完全由着自己的意思来,除非和太后站在同一立场,要么,没个六七年,基本上没可能。”
沈哲对自己的一番大论还是说比较满意,他对国内的局势了解的不多,更别说是在李鸿章面前班门弄斧,不过至少,他还是可以保证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且他要说的还远不止如此。
“振轩,看来瑄瑜的想法与你的不谋而合。”李鸿章这话虽是对张树声说的,眼睛却是淡淡地看了沈哲一眼,略微点了下头,面部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但沈哲还是从李鸿章的眼底看见了那点隐藏极深的赞赏,特别是叫张树声的字的时候,甚至还有点骄傲,仿佛有点像在张树声炫耀他干儿子有多能干,看得沈哲不由心底一暖。
张树声自嘲笑笑:“瑄瑜不及弱冠已有此见识,其前途,哪里是在下能比肩的。”
沈哲经历了这五年的历练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着李鸿章心里他恃才傲物的形象,怎么也该对着赞赏受之如怡才是,说了句“哪里哪里”也没再对谦虚,而是话锋一转:“义父不是打算一直站在太后一边吧。”
李鸿章向张树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接话,自己也闭口不言,心想,你沈哲这不是白问吗,不站在太后一边难道站在皇上一边,且不说同治帝心里对他们湘淮军有多么不待见,就说西太后是何等的老谋深算,别说还不到二十岁的同治,就算是把他的老师翁同和之流都加上,也不是对手。
他们这些洋务派的确是权倾庙堂,各省的总督巡抚,十个里面恨不得有七八个是曾、左、李三人的旧部,剩下的两三个就算不是湘淮军的人,也断没有胆量和湘淮军明面上较劲。但李鸿章清楚得很,什么江南制造局,什么福州船政局,没太后给钱那必然是办不成的,他们稍有不慎,太后就会借着清流的弹劾对他们提点提点,如今,就算是太后要用造战舰的钱去重修圆明园他李鸿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得乖乖拿钱。湘淮军对西太后是依靠,而西太后对湘淮军只是利用。这沈哲怎么说也在京城住了三年,脑袋也不笨,还会看不出这层关系?
沈哲见李鸿章和张树声,谁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懒得去思考此时两人心中在想什么,自顾自往下说:“太后始终只是皇帝的母亲,就算是垂帘听政,大权在握,大清的正统始终只在皇上一人。不管太后做的是不是为了大清,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也只是牝鸡司晨,大清若真就此中兴还好说,若是没落了,那太后的干政就是亡国之兆任后人诟骂,到时我湘淮军又成了什么,外据强敌,内安百姓,精忠报国,也不过只能落得个助纣为虐名声。”
一提到声明这事,李鸿章终于有点动容,虽是没说话,微微眯起的双眼也证明了他此时的情绪已经趋向紧张。
“夫三国之时,曹操是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汉贼,诸葛亮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千古忠臣。但仔细想来,他们所为之事,不都是置天子欲股掌?甚至汉献帝还有个可以下衣带诏的人岳父,刘禅想下衣带诏都不知道能给谁。之所以会如此,不就是因为曹操不能得到汉献帝的认同,而诸葛孔明可以得到蜀汉后主的认同。因此,瑄瑜以为,义父欲成千秋功业,我湘淮欲千古流芳,还应使圣上依之,信之。”
沈哲说完这一席话就停了下来,他明白,他所说的这些,凭李鸿章的学贯古今和心思缜密不会没有想到过这层利害,也不会不想争取看似没有用的同治帝的支持,只是讲这话说出来就等于明说堂堂大清的天子在你心里就不过是一枚棋子,着实是为人臣子又在纲常名教下长大的李鸿章敢想却不能说的话。沈哲之所以敢说,是明白在这间屋子里没有外人,而当这李鸿章的面说这些李鸿章不敢对沈哲说的话,更能表现沈哲对李鸿章的耿耿忠心。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他的聊表忠心起到点效果,沈哲觉得李鸿章的面容趋于和缓,从严肃转向了平淡。李鸿章拍了拍沈哲地肩膀,声音中竟还泛出些许无奈:“瑄瑜呀,这些话在义父面前说一说就算了。”
沈哲却突然起身,面色凝重地跪在了李鸿章面前,似乎是要以死进谏一般:“义父,此次孩儿前来其实……还有要是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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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保定筹谋(下)
在沈哲看来,李鸿章跟他说这话有两点可能,一种是李鸿章已经有投向同治皇帝的想法,但是不想让沈哲掺和进这件事,另外一种,也是沈哲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李鸿章在现阶段还没有另择阵营的打算,至少在同治皇帝还没有什么能力的现两年没有这样的计划,毕竟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年仅十七岁的皇帝只剩下两年的阳寿,这两年一过,天下则又是一位任人摆布的幼主,女主当国就无人可改变,湘淮除了老老实实当后党就再没有其他选择的机会,而沈哲想要的改变也自然没有了实现的机会,所以,无论李鸿章现在是何种想法,他都必须要打消。
“义父有没有听说,此次大清使团出洋,其中有部分人是得了圣母皇太后的懿旨,出洋寻找当年英法联军从紫禁城掳掠的一只药匣?”
李鸿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张树声也有些坐不住,这个消息是他们前些时候才得到的,因为西太后对此事的进行极为秘密,李鸿章的探马也只能从随团的成员那里打探到这一点点蛛丝马迹。
沈哲看见李鸿章的情绪变化,想来他们也对此事略有耳闻,顿时觉得自己的打算还是有些眉目,又道:“义父与张世叔不觉得奇怪吗?当年英法联军在京城搜刮的珍奇异宝堆积成山,。。哪一样不是举世无双的精品?太后就算是想在海外搜寻宝物下落,大可差人打听些有价值的,为何偏偏对一个药匣情有独钟?此时必然事关重大。”
沈哲说到这没再往下说,李鸿章正听到兴头上,本来以为沈哲作为考察团的一员,怎么也会有一些更详细的消息,谁知道讲了这么几句就戛然而止,要说那个药匣重要,用不着沈哲分析他李鸿章也知道。难免有些失望,但又觉得不对,以他对这个干儿子的了解,沈哲的作风有点像三国时的谋士,虽然性格不羁,但没意义的废话他是不说的,更别说像这样郑重其事的说,在看沈哲的眼睛,虽然是看着他的,但是焦点却集中在位于其余光范围的张树声身上,前此情景,李鸿章终于明白了沈哲的用意。淡淡说了句:“振轩也不是外人。”
李鸿章此言一出,料想沈哲应是“但言无妨”,可沈哲却还没有吐露心思的意思,只是压低声音说:“瑄瑜怕隔墙有耳。”
李鸿章闻言登时领会其意,沈哲说这话的含义有三层:第一,当然是真的怕隔墙有耳;第二,是再次提醒李鸿章他沈哲等一下要说的事的机密程度,让李鸿章在重新考虑到底张树声该不该听;第三,则是沈哲的一点私心,不想让张树声看明白自己刚才不说是在防着他。
张树声也不是傻子,李鸿章能听出来的,他自然也是深谙其道,一见这般景象,想来沈哲有他这个世叔在也难以知无不言,不过想想沈哲既然不想让他看出这层意思,那到底是对他张树声还有些感情,自己倒不如为他人行个方便,便找了个传统的“另外约了朋友”的理由,走为上策,李鸿章倒也没多加挽留。张树声明白,李鸿章若是觉得今日沈哲说的该与他讲,那自然会同他商量,若是觉得不该,他现在听了反而是危险的,作幕僚的人都明白,这好奇心是万万要不得的。
看着张树声小心地将房门关紧,李鸿章将仍跪在他面前的沈哲扶起来:“行了,没外人了。”
沈哲的本意并不是让张树声非回避不可,只是想借此机会看一看这李鸿章对他的第一幕僚到底有多信任,他以后办事也好有杆标尺,不过,现在既然人都已经走了,他就更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低声对李鸿章道:“义父,太后要找的实际上不是药匣,是药匣里的先帝遗诏。”
“遗诏!”李鸿章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本来看着椅背的身子也直了起来,他李中堂位高权重,照理应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但毕竟先帝遗诏一事非同小可,着实是让他吃惊不小。
沈哲见状,估摸着此时李鸿章对自己的话虽是惊诧,但却还没有多少怀疑,兵贵神速,打铁趁热,不带一点含糊地将在巴黎拍卖会上,拍卖商所描述的药匣的来头原原本本地向李鸿章复述了一遍。
李鸿章听完他这一席话,稍微冷静了点,先是痛恨夷人欺人太甚竟拿大清的国本当娱乐。后又对沈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