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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江山美色-第7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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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望了杨得志一眼,终于明白他的为难之处,不由为杨得志难过。杨得志恩怨两难,难以决定。

“往事如烟,难分对错,可你们今日来,却让我做些什么?”

道信沉吟半晌,“大痴经过这些年来,终于大彻大悟。可毕竟尘缘未了,知道你和杨善会迟早对决,这次前来,就是想求萧施主……饶杨善会一命。当年若非杨善会,他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无论如何,他还想报答杨善会往日的恩情。”

萧布衣怔住,却没想到道信会提出这个请求。

杨得志仍是垂首不语,萧布衣望见他的凄清,一时间不知做何决定。

萧布衣早非当年的萧布衣,可仍记得往日的兄弟之情,每次想到草原、马邑、出塞的同生共死,萧布衣都觉得暖意在胸。当初胖槐临走前的一番话,其实对他触动颇大,有感杨得志的身世,要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杨善会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而且还是他北伐的极大阻碍,若因诺言不杀他,无疑束手束脚,让手下那些浴血之士,情何以堪?

见萧布衣犹豫,杨得志突然道:“师父,人各有命,难得强求……徒儿错了。”

萧布衣见杨得志开口,热血上涌,才待答应……杨得志却遽然抬头,望向萧布衣道:“萧施主,贫僧只希望世人再无我这般遭受颠沛流离之苦,再无所求。一时妄念,今日才醒。”

道信念声佛号道:“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大痴,你终于悟了。”

萧布衣、杨得志都是怔住,徐洪客却是双拳紧握,身子颤抖不已。道信说的明了简单,就是一个放得下,这次来求,并非让萧布衣放过杨善会,只不过是开解杨得志。

但就一个放得下,岂是如此轻易?

秦叔宝一直沉默,周身轻颤,突然问,“大师,弟子如想皈依佛门,不知可有机缘?”

道信目光落在秦叔宝身上,蓦地有些诧异,招手道:“这位施主,请你近前来。”

秦叔宝不解其意,还是缓步上前,道信又打量了他许久,这才道:“你有心向佛,亦是佛的缘。可如要修行,不一定要皈依佛门。岂不闻‘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只要你一颗平等心,在哪里何必执着?”

秦叔宝有所思,有所悟,道信又道:“萧施主修的是天下,这位施主修的却是七情,可若是心若不异,万法一如。”

萧布衣听到七情二字的时候,沉默良久,徐洪客却是渐渐平息下来,双掌合什道:“既然哪里都是一样,在佛门亦无不可。”

道信含笑点头,“善哉善哉。”

“大师,七情能解否?”萧布衣突然问。

道信眼中露出怜悯之意,轻声道:“毒不在蛊,而在于心!”

秦叔宝一震,思前想后,感慨万千。可情思一动,心中有如万针攒刺,苦不堪言。他眉梢眼角均是在跳,一时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道信并没有移开目光,却是宣了声佛号。秦叔宝退后几步,又忍不住问道:“大师,在下有朝一日,若是疆场马革裹尸,不知能否再遇张将军?”

道信淡然道:“张将军无处不在,你心中有,他就有,你心中若无,地狱天上就算得见,又能如何?”

秦叔宝似懂非懂,一时痴了……

道信见秦叔宝无语,望向了杨得志道:“你已大悟,可否走了?”

杨得志双手合什,轻声道:“弟子再无留恋。”

萧布衣脸色黯然,却不能劝阻。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留住杨得志又有何用?杨得志放下心魔,说不定反倒是好事。

萧布衣沉默良久,道信缓缓站起,念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萧施主,贫僧去了。”

萧布衣听了这四句偈语,知道道信是用偈语点醒自己,心中感谢,突然记起一事,叫道:“大师请留步。”

道信垂眉低首,“不知萧施主还有何事?”

萧布衣道:“在下还有几事不解,若大师能肯赐教,不胜感激。”

道信轻声道:“萧施主请问。”

萧布衣沉声道:“当年洛水一事,看似简单,可牵连众多,难以想象。我已想通了很多事情,唯一不明之事却是辽东陈宣华的无遮大会。我总觉得,此女和大师似曾相识。”

道信轻叹道:“我和她……其实到东都才识。”

萧布衣问,“那大师为何要开无遮大会?”

没有无遮大会,可说就没有洛水的波云诡谲,萧布衣如此问话,已算客气。

道信看透世情的眼,有如江河日晚的怅然,“此女宅心仁厚,其实不让旁人。她的确是从辽东所来,但却是劝杨施主做个好皇帝。她在救大隋,亦是在救辽东。所以你以为你救旁人之时,亦可能是救自己。贫僧和她交谈许久,发现她慧根深种,其实颇有佛缘。她让贫僧助她一臂之力,劝杨施主关注世人,一心向善,贫僧知她真心真意,这才请圣上召开无遮大会,想这不过是杨施主重新开始的第一步,可后来发生许多事情,绝非贫僧能够想到。洛水袭驾的真相,贫僧亦是许久之后,才算得窥端倪。”

“或许是旁人利用了她。”萧布衣感慨道。

道信眼帘微垂,只说了句,“善哉善哉。”

“辽东狼子野心,大师以为……是否该征伐?如若征伐,大师当初,岂非错了?”萧布衣犹豫问。

道信道:“违顺相争,是为心病。若为霸业去征,不过错上加错,若为百姓去伐,当是锦上添花。辽东虽被百万大军攻打,眼下还是安然无恙,大隋无人征伐,到如今又是如何?”

萧布衣若有所悟道:“大师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道信转身离去,萧布衣却是立在那里,想着什么心事。才走到厅口,道信再次止步,眼帘一抬,望向前方的女子问道:“女施主何事?”

前方那女子冷漠雍容,一身黑衣更衬出肌肤雪一样的白,双眸有如明珠般的亮,闪着宝剑穿云般的锋利。

“大师,我有一事想问。”思楠的语气和她的剑一样的锐利和冰冷。她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厅外。

“女施主请说。”道信眼中,众生平等。男也好、女也罢、温和、犀利都是一般的好言相向。

“大师当认识昆仑?”

道信缓缓点头,“认识已久。”

“大师可知道昆仑为人?”思楠挤出这几个字来。

道信伸手做刀,在自身胸口处一割道:“将心比心。”

思楠微愕,不解其意。却不想参这禅机,冷冷道:“据我所知,我、罗士信、徐圆朗、杨善会、徐洪客或多或少,均和昆仑有些关系。”

道信轻声道:“我不知。”

萧布衣和道信说的颇为投契,思楠却和道信看起来格格不入。听道信说不知,思楠柳眉微竖,“徐洪客就在你身边,你敢说不知?”

思楠咄咄逼人,道信反倒露出丝微笑,“你不知不见得是坏事,你知道的不见得是你想知道的。”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禅机,我只想问你,现在徐洪客当了和尚,罗士信城破身死,徐圆朗死在伏击之下,而我无意中……杀了我的同胞姐妹。”思楠冷冰冰道:“我一直在找昆仑,但他真的好像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我既然找不到他,只能问你,这些人都是信他,而他却对所有人的生死,不闻不问,他难道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之意?他就算知道大错已成,难道不需要止住一些人的为非作歹,给我们个交代吗?”

思楠的声音如断冰切雪,话音落地,满厅带了冷意。

千秋万里,黄叶飘零。思楠剑未出,但萧杀之气弥漫。

萧布衣没有阻挡,因为这正是他想问之话,他也在等道信的回答。

道信双眸远望,良久才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思楠拔剑,一剑刺出,光寒凛然。长剑击空,已到道信的咽喉之处,就算萧布衣,都能感觉出那一剑的杀气,可他竟能忍住不叫。

道信也没有叫,他甚至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望着思楠手上的宝剑,他像是望着一片落叶。

思楠目光清冷,沉声道:“大师,我知道你有金刚不坏之身,但却不见得能抵挡我手上的利剑。”

“你手上有剑,但心中无剑。”道信缓缓道。

思楠问,“心中无剑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想杀我,只不过想知道些真相而已。”道信喟叹,伸手已取过思楠的宝剑。

思楠如见鬼魅,不由退后一步。她的确不想杀道信,只是恨这个老和尚每句话都吞吞吐吐。虽然和萧布衣已知道了很多真相,但对于昆仑,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意气之下,这才拔剑。

她故意让自己冷,故意一剑刺出杀气,却没想到道信根本不躲。她不知道道信真的武技高,还是不怕死,她才想撤剑,却不想长剑已被道信取去。

道信一出手,淡定从容,如落叶般缓慢,但是却已取走她的宝剑!

这种功夫,简直骇人听闻。

道信取过宝剑,并未出招,只是用左手沾花般的两指捏住了剑尖,他一手持住剑柄,另外一只手握住剑尖,姿势古怪。思楠饶是知晓天下太多的剑法,却不知道,道信的这种剑法是什么作用。

萧布衣缓步走出,意态悠闲,他根本不认为道信会出剑。

道信手臂用力,长剑已弯。道信再用力,长剑弘亮,已如雨后天边的金虹。道信三用力,‘啪’的一声响,长剑已折。

思楠满是诧异,不明白道信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道信肯定不是炫耀武功。

萧布衣却是眼中光芒一现,叫道:“大师小心。”

他上前一步,却又止住,实在是因为变化太快,变化突然,他也无法阻挡。剑断三截,中间那段如惊虹般打出,打入了道信的手臂。

道信手臂上,已鲜血淋漓。

思楠失声道:“大师……你?”她从未想到道信会失手伤到自己,她也没想到以道信的武功,还会流血。

道信脸色不变,却伸出二指,从手臂上夹出了带血的那截长剑问,“女施主,你看到了?”

思楠喏喏道:“看到了什么?”

道信笑了,笑容如同个宽容的长者,虽然他手臂还在流血。

“这断剑刺伤了贫僧,贫僧应该责怪哪个呢?”

思楠不解道:“这是你咎由自取。”她心直口快,倒是想什么说什么。

道信点头道:“这的确是贫僧的咎由自取,可女施主看的如此清楚,为何不能以剑推人?剑是利器,剑是凶器,剑是杀人之物,剑是救人之物。剑还是剑,但在不同人眼中,却看的不同。你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有人却是手上无剑,心中有剑。剑本无辜,但你迫它太紧,它终究还是或伤已,或伤人。但你若是平和对它,它就算神器、利器,又如何会伤你?”

思楠似懂非懂,还是问,“那和昆仑有何关系?”

道信喟叹道:“你也可以把昆仑看做是把剑,亦可认为所有人心中有把剑!昆仑毕竟是人,并非是神。他就算惊才绝艳,技压天下又能如何?他不过是孤身一人!据我所知,他约束太平道众后,已立意普度众生,悬壶济世,效神农行径,编千金之方……”

萧布衣眼前一亮,以前他还不过是推测,可听道信说什么千金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昆仑是谁。

思楠问,“你是说……所有的一切他还不知?”

“他已知。”

“他知道为何还不约束道众,给我们个解释?”

道信淡然道:“他并没有逼迫你们,而是你们把自己心中的那口剑,迫的太紧而已。”

思楠陷入沉思,良久无语。道信又道:“你当知道杜伏威杜施主?”思楠道:“谁不知道杜伏威呢?”

道信问,“你觉得……他现在如何?可是快乐?”

思楠默然,杜伏威现在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和快乐无缘。

“他虽不快乐,却换得十万江淮军的活路。他一人自苦,却换来十万众的安康。”道信道:“他在贫僧眼中,亦是大慈大悲。其实很多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思楠摇牙道:“所以在你看来,既然大错已成,我们苦就苦了,那是我们咎由自取,和旁人无关。或许我们流血流泪……或许我们彻夜难寐,但这个当初将我们救出苦海之人,却再也不想理会,任我们自生自灭?”

道信双眸一亮,“你真的觉得,昆仑很快乐?”

思楠怔住,竟不能言。

道信沉声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昆仑也有昆仑的难办……”

“我只知道李玄霸兴风作浪,却远非昆仑的对手。”萧布衣突然道,他口气中也有些不满。

道信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萧施主莫非忘记了綦毋工布,莫非忘记了虬髯?你就算忘记了虬髯,也不该忘记扬州起出的宝藏。”

萧布衣目光一闪,“你说什么?”

道信淡淡道:“其实事到如今,过于纠缠已无意义。文帝知道的多,所以杀的多。昆仑不想对你说,亦是不想重蹈覆辙。此中均衡有如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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