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7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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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照大步上前,略施一礼:“相公,川陕急报!”
秦桧本来一手已经撑住了椅子扶手要坐下去,身子都侧了半边了,一听这话,又重新站直:“怎么说?”
楼照从袖里取出来,双手呈上前去,秦桧看他神情,心头跳了一跳,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细看,竟忘了坐下去。
刘光世简短地概述了一下西北战况,左右都是些仰赖陛下威灵,将士用命,战局顺利云云,全是些场面话,没有任何具体的战报。然后话锋一转,说当年举兵之前,与大金约定,一旦宋辽开战,神武右军扫清金军渡河通道,女真人即大举来援。可这都十月了,还迟迟不见金军踪影,他想请示朝廷,情况终究若何?
不难看出,刘光世虽然干实事不行,但心思还是有的。你说江南和川陕,谁离着金国近?你要想知道怎么回事,派个人到大同去仆散忠义不就行了?何至于绕这么大个弯子,跑来问朝廷?
刘太尉这一来是想把自己摘干净,这事都是朝廷在运作,我只是执行,到时候出了差子别牵连我;二来,也是想让皇帝和朝廷知道,我不是徐九那样的人,我大事小事心里想着的都是朝廷。
秦桧合上本子,眼皮越垂越下,终于缓缓落座下去。
“相公,女真人不会是想……”楼照将心里的担忧说了说。
但秦桧摆了摆手,示意别说下去,而是问道:“这本谁看过?”虽然知道今天中书没人当值,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都知看过。”楼照道。
秦桧脸色微变:“他?他怎么……”
“圣上记挂着前线战事,遣他来中书看看,是否有川陕军报。当时沈择说,这本如果先让圣上看到了,相公你就被动。所以,让下官带来,让相公心里有个底。”楼照道。
听到这里,秦会之松了口气,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对楼照道:“坐吧,不要急,遇大事要有静气。”
“是,学生谨记。”楼照应道。他这股阳刚范儿,再搭上这股殷勤小心劲儿,实在是不和谐。
第八百八十二章
可楼照终究还是欠火候,不可能象秦桧那么静气。等了一会儿不见“恩相”有所表示,还是忍不住问道:“恩相,学生左思右想,这女真人该不会是想坐山观虎吧?”
秦桧坐在椅子上松了松筋骨,颇有些举重若轻的味道,瞄了楼照一眼,道:“这事还不能下定论,或是其中有什么缘故也不一定。还是遣人去问问,毕竟契丹人和女真人仇深似海,而前者一心复国,是女真心腹巨患!”
听他这么一说,楼照心里才有了点底,频频点头道:“相公所言极是……”语至此处,想起自己一直心里悬吊吊的,不禁有些懊恼,看人家秦相,这才叫稳如泰山,这才叫处变不惊,我还得修炼啊。
“相公,既然如此,那学生就……”楼照狠狠地自我批评了一番之后,起身欲辞。
秦桧也没有留他,只点了点头,楼照趋身向前,便听恩相道:“本子留下,你去吧。”楼照不疑有他,当即告辞离开了秦府。
他前脚一走,秦会之的目光就落在了那道奏本上,许久不也曾离开。渐渐地,脸色变得阴鸷起来,只见他腮帮不住地鼓动,显然是在生气?刘家这班货,遇事就想着把自己摘干净,就凭他刘光世那个脑子能写出这道本子来?联金攻辽是自己一力促成的,若是成了,功劳得跟刘家分,若是出了岔子,这黑锅就得自己背!
想到此处,秦桧不禁叹了一声,这就是寄人篱下啊。别看现在作得宰相,可明里暗里,大家都知道自己背靠着刘家这一颗大树。人得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奈何……可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且忍他一时,来日再看!
眼下的局面,几乎可以断定,女真人再一次背信弃义了!否则大军征战非同儿戏,失期不至这是兵家大忌!后面的路怎么走,这才是紧要的!可刘光世这个腌臢,本子里洋洋洒洒几大段,愣是没有一句实在话,只字不提具体的战况!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倘若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战果,他绝计没有不提的道理!现在遮遮掩掩,只怕前线也不好过!纸里包不住火,事情迟早是要捅到御前的。
唯今之计,只能大张旗鼓地派人前去北边责问,尽量把事情往女真人身上推,在圣上面前尽力营造对于女真的怨忿,而淡化自己的责任。至于前线,也不能等着看刘光世的笑话,他若是有个闪失,自己也得跟着倒霉。但从前西军那么骁勇,量也不至于有多大的损失。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联金攻辽,就得宣告破产了……
由于提前得知了情况,秦桧不至于陷入被动。在次日的朝会中,他主动向皇帝报告了女真人失期不至的消息。所谓一言出,满堂惊,资政殿上当时就炸开了锅!大臣们惊诧于女真人的背信弃义,纷纷痛斥女真狄夷不可信!却无一人把矛头对准此事的始作俑者,秦桧一伙。
可见,秦桧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排斥异己,还有颇有成效的。自打徐良罢相,忠直之臣或遭贬谪,或自请出京,折彦质一班人马,也是自顾不暇,朝中还真没有人能与他抗衡。
赵谨当时就惊呆了,他甚至没去想这事当初是谁撺掇他干的,一门心思就琢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等他把这话问出来时,殿上鸦雀无声。
秦桧很享受这种出风头的感觉,轻咳一声,站出班去,奏道:“臣启圣上,当务之急,是遣使北上,责问女真,催促其尽快出兵。以西军之骁勇,纵使无金军相助,挡住契丹当无问题。”
“果真如此?”赵谨脸色煞白。
“回圣上,刘太尉奏本中并未提及战况,想是没有大碍吧。”秦桧幽幽地说道。刘二,你可别想把自己摘干净!大家一条绳上两个蚂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听他这么说,赵官家心里稍稍宽松了些,喃喃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稍许,定定心神,又道“至于遣使一事,贤卿尽快定出人选吧。前线,朕也当亲笔下诏给刘光世,激励士气!”
转念一想,又不对,问道:“倘若女真人铁心失约败盟,拒不发兵,如之奈何?”
大臣们一听,对啊,假如女真人抱定坐山观虎斗之心,甚至就如当初折首相说的那样,人家一开始就设下了圈套,就是要宋辽两家斗起来,你怎么办?
秦桧明显是早有准备,从容答道:“如今宋、金、辽三足鼎立,没有任何一方能强到大吞并其他两方的程度。川陕乃大宋重地,不容有失。这一节,我朝明白,女真人也明白。倘若川陕有失,辽人势力自然急剧鼓胀,这也不符合金国利益。”
此话一出,真如给殿上君臣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有些人暗暗发笑,心说秦桧好厚的脸皮,这话是你说的么?从早,徐良说过这话,徐卫说过这话,之后,人家麟王也说过这话,当是你不以为意,现在自己捡来说却这般熟稔,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赵谨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目光落在文官班前的折彦质身上。见这位大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又想起当初他据理力争,劝谏自己不要联金,如今想来,真是有点悔不当初。一念至此,开金口道:“折卿,如此大事,为何不发一语?”
折彦质今天从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讲,不止是他,连他的朋党也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不能不使人怀疑是事先串通好的。朝上谁都知道,在中书政事堂里,折秦二相不合那是半公开的状态。如今女真人失期不至,不正是折党绝地反击的好机会么?为何如此淡定?
秦桧心里也有些怀疑,难道说,折仲古一早就知道这事?
只见折彦质出班,一开口,就唬得秦桧变了脸色,怎么说?
“圣上,臣有罪。”折彦质道。
赵谨一时不解,问道:“卿国之重臣,何罪之有?”
“圣上当初就联金一事问臣意见时,臣没有反对,因此,臣有罪。”折彦质道。原来,这位等着这个机会呢!
第八百八十三章
赵官家挨这一记软刀子,心下也不是滋味。可没办法,当初徐良、徐卫、折彦质三人都说过,联金攻辽有莫大的弊端,可自己最终并没有采信。人家有点怨气,也是应当的。
此时,那殿上群臣都在等着。等皇帝一个态度,联金攻辽是谁首倡的?又是谁极力促成的?现在事情搞成这样,是不是要有人出来负责?这个人当然不会是赵官家,皇帝怎么会有错?
赵谨看着麟王,又扫视群臣,嘴唇一动,却没说出话来。又看旁边沈择,见他也是埋头默默。
“折卿,此事如何能怨你?快快平身。”
顿了一顿,等折仲古起身之后,又道:“金人虽然失期,但,未必就是毁约败盟。”
这话,殿中大臣不知道有多少人信,反正折彦质是肯定不信的。自当年宣和事变以来,他跟女真人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金人的行事风格还不清楚么?那从来都是没皮没脸,完全没有信誉可言。
这一点,秦会之应该也知道。可他还是极力促成联金,置大宋安危,国家利益于不顾。宰相,不是这么当的。
一念至此,他开口道:“陛下,金人会不会发兵,臣不敢妄下定论。但有一点,无论金人发兵与否,陕西都应该极力反击。”
赵谨频频点头:“这是自然,朕会亲笔下诏给刘光世,命西军将来犯之敌驱逐出境。”
秦桧颇有些紧张地盯着身前的这位同僚,他预感到,折彦质要说的话,恐怕还没有说出来。
“刘太尉乃西军宿将,臣料,他必然指挥陕西诸路强军,予契丹人迎头痛击。”折彦质此话一出,秦桧却没感觉到松了口气。这回我出了事,他居然不逮着机会反扑?
正疑惑时,麟王的亲信们纷纷出班,虽然说法各异,有人称金人定然败盟,有人说契丹人今非昔比,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刘光世对西军的控制力和影响力。
秦桧明白,他们是不敢把矛头对准刘家。至少现在不敢。
这次朝议很快结束,没什么干货,就是派遣使节前去金国责问催促,同时皇帝御笔亲书,诏命刘光世将来犯之敌击退。
可很快,大宋君臣们就傻眼了。南方派出的使团,一入金国境内就被扣押。而契丹人此时似乎也回过神来,女真人不会发兵!
有人建议萧朵鲁不把东线的兵力抽调出来,全力压在南面。他考虑再三,还是不敢这么做,毕竟,契丹人费尽千辛万苦才重返东土。出不得半点差子,万一金贼又良心发现,突然出兵?那可就直驱贺兰山了。他不敢冒这么个险。
四川,射洪县。
段知县最近很忙,忙的不是公事,而是迎来送往。这几个月以来,不时有人莅临射洪这个诗酒之乡。而且来的人形形色色,以官员居多。近的,便是四川各州县,远的,便有陕西,甚至是荆湖。
他们来的目的无一例外,全是探访徐节使。你想他小小知县,哪位长官来了不得陪着?就这么三天两头往鹭屿洲小岛上跑,以至于徐卫一家每日吃的什么他都门清。
这一日,心说不会有人来吧?正在家里歇着,衙门遣人来报,说是知州相公来了。
段知县顿时就怒了!还让不让人过日子!别人就算了,那么远来一趟不容易,可知州相公你这是闹哪样?我没记错的话,上回中秋你来一趟,还跟徐节使赏月来着。再上回,说是春茶出来,你又亲自送来。
这回又来作甚?送年货,这也忒早了点!
就是怪了,以前就来过一个河东张宣抚,最近是怎么回事,跟赶集似的!
抱怨归抱怨,可段知县还是赶紧换了衣服赶去相陪。他虽然只是一县之长,不可能接触到朝廷内幕,但这种人往往善于看风向。
徐卫现在是什么身份?倒不说犯官,可从堂堂郡王,撸到太尉,又撸成节度使,这摆明了是朝廷要弄他。
以前,除了张浚这种死党,谁敢去看他?可现在,不光是四川,陕西,连荆湖的官员都来探视,是不是上头对徐节使有什么新的安排?
琢磨着这些,段知县敢耽搁么?心里嘀咕着,我三天两头相陪,脚都跑肿了,这眼看到饭点,就到徐卫家吃!
迎了知州相公,又陪着一起往金华山下去。坐船过江时,段短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知州相公对徐节使一家如此照拂,真是令人感佩。”
那梓州知州,最先是在徐卫宣抚使幕中作准备差使的,姓华名庸,用他作知州,其实还是折彦质争取来的。
听段知县这么问,心知其意,笑道:“节使是我老长官,于我有提携之恩,如今不过是略表心意,哪敢称照拂?”
“是是。”段知县诺诺连声。
“若说照拂。”华知州转过脸来“你段知县是本地父母,理当是你照拂才对。”
段知县一愣,随即道:“不敢不敢,徐节使乃国家功臣,下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