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4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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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一见,催动战马:“走!”率领麾下六千余马步军抢出大营,直投渭水而去。
结果,他带着部队刚跑不远,后头就有人来追!当时深夜,敌我不辨,李成不敢丝毫逗留,急走渭水!那六千将士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口,跟着军官疯跑!李成跑了一阵,回头去看,赫然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火龙!而远处,联军大营火势冲天!
心头狂跳不止!不作他想,只顾催动战马狂奔!不多时,浮桥在望!
这座浮桥,本是韩常兴建,打算派遣部队到达渭水北岸,绕到朱记关背后发动奇袭所用。但西军防守严密,一时没有机会,因此只派少量兵力在此驻守。那浮桥守军早望见营中起火,正惊疑不定时,见一条火龙盘旋而来!心知事变的守军将士们不敢抵抗,纷纷弃浮桥奔逃!
李成一直跑到浮桥桥头,方才勒住缰绳,放声喊道:“快!过桥!”
“过桥!过桥!都麻利些!快!”军官们的呼喝声响彻渭水之滨!
执火把的士兵们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望定浮桥拔腿就跑!直踩得那浮桥颤抖不止!
李成心惊胆战!不时注意后头,遥望大营方向的天空火红一片,知道是其他部队焚了粮营。但他已顾不得友军能不能赶到,只求自己的部队赶紧过河,向西奔往宝鸡。
“李招捉,等我一等!”正指挥部队过河时,数骑飞驰而来,稍奔得近些,李成借火光望去,顿时一愣!娘的,你不是去烧粮营了么?怎么一步不差地跟在我屁股后头?
第五百二十章 投奔西军
“你没去烧粮?”等那将奔到近前,李成劈头问道。
那将勉强一笑:“我心想,烧粮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因此……”李成闻言,又急又恼,只得切齿道:“罢罢罢,赶紧组织你的队伍,跟在后头!”
这一边抢着过河,而联军大营里早已乱了套。反水的韩军把火一放,再嚎着“西军摸营”,当即就惊醒了附近不少营寨的友军,将领们催促着士兵拿起器械准备自卫,又派人飞马前去中军大营请示韩常!可左等右等,只看到四处火起,就没发现哪里在搏杀拼斗!
却说这晚,韩常一直没睡。朱记关之后前后历时两月有余,非但不见关破,甚至越打越棘手。如今军中士气涣散,将官多有怨言,如果再这么耗下去,除了退兵回长安,恐怕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但韩常如何甘心?他早年就与其父韩庆和率汉儿军四处征战,威震辽东!后来女真人起,他与其父俱为大将,征辽,攻宋,数为先锋,一直很受重用。当年二太子斡离不的东路军被西军困在滑州,他其父亲密谋叛逃,事泄被捕。当时已经被绑赴闹市,马上就要开刀问斩,但二太子顾念他父子二人劳苦功高,刀下留人,逃回真定府后,坐废不用。
后来因时局发展,他受粘罕擢拔再次出山,一直作到今天的陕西金帅。可现在,他的靠山,汉名完颜宗翰的粘罕在朝中失势,自己又受四太子宗弼亲信赤盏晖的压迫,若不能建功,扣开朱记关,恐怕又得被坐废不用……
正辗转反侧之时,部将拥入帐中,惊呼营中生变。他一跃而起,出帐眺望,见西南角大火冲天,以为是西军前来摸营,慌忙遣金军前往抵挡。
可这事他越想越不对头,朱记关距离他的大营十数里地,中间没有任何阻拦,一片平坦,西军如何敢来偷袭?再得,以朱记关的形势,其驻军必然不多,我十余万大军的巨营,关上守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报!韩军李成等部,趁火起,离了营寨,投渭水而去!”先后数骑飞马而来,陆续报告着事态。
身在帐外的韩常一拍大腿,切齿道:“逆贼害我!”
李成等人此举,必为叛投徐卫之故!他们一跑,自己身为主帅,难逃干系!恼羞成怒的韩常当即下令道:“调两千马军,火速追击!不听号令者,就地格杀!”
骑兵一走,他还觉得不放心,又亲自率领精骑前往追击!联军大营,一时鸡飞狗跳……
再说李成这一头,他的部队还没有完全过河,后头追来的兵马却是越来越多。让人惊讶的人,后头的队伍都不是追兵,全是与他相约起事的韩军将领!这些人,没一个去烧粮营,都只顾着带自己的部队出逃!
李成自忖如此之多的兵马同一时间拥至浮桥,等到韩常派军来追时,铁定不能全渡!一念至此,不作他想,顾不得旁人,拥上浮桥向对岸逃窜。他一走,其他将领都指挥部队往浮桥挤!那浮桥宽不过丈余,如果能一时渡过千万兵马?不少人就这么生生被挤落水中!
“不好!追兵来了!追兵来了!”
突然之间!拥堵在桥头的韩军士兵们放声大喊!这一喊,骇得其他人慌不择路,挤不上浮桥,就往水里跑!不会水的,逼得没办法,向东向西逃窜的都有!
轰鸣的蹄声震动四野!金军精骑掩杀而至!那桥头数以千计万计的韩军士兵鲜有抵抗者,不是束手待毙,就是往水里窜,溺死者甚众!当骑兵猛撞上来时,没能渡过浮桥的人马顿时四散!哀号之声,令人悚然!
李成惊魂未定地勒马渭水南岸,远望北岸的惨象,他不禁暗呼庆幸。
“完了!没过来的全完了!”一将打马上前,语带哭腔道。
“没奈何!听天由命吧!烧桥!”李成狂声道!
“不可!你没看到么!友军仍在抢渡!你这一把火,就断送无数性命!”那将阻拦道。
“不烧桥,难道等韩常来追!这什么时候了,还妇人之仁!”李成嚎道。
“我们先走一步,金军必然追不上!让后头弟兄的听天由命罢!”
李成百般不允,直到那将许诺,由他先走,自己断后,李成才不敢迟疑,喝令部队火速西进,直奔宝鸡!
朱记关上,徐胜吴璘满面疑惑,相顾无言,这,这咋地啦?
秦州,陕西制置司衙署。
五匹神骏的战马飞驰至衙门之前,骑士们先后跳下马背,中有一人,三十上下年纪,五官标致,留须两撇,一双眼睛虽不大,但熠熠生辉,身躯虽不长,但极壮实。身着铠甲,腰悬战刀,一下马就冲守卫吼道:“熙河姚必隆奉命而来!请代禀制置相公!”
卫兵闻讯而入,不多时奔出门来:“相公钧旨,姚必隆等入见!”
当下,姚必隆引四将,踏入衙门,被卫兵引领着到了花厅。让他们吃惊的是,身着紫袍,腰束金带的制置使徐卫竟先他五人一步,已然坐定在厅上。
快步上前,各自行礼道:“卑职见过制置相公!”
“免!坐!”徐卫语带极快,显然心绪不错。
五人依军阶落坐之后,姚必隆拱手道:“卑职奉熙河帅之命,引步军六千,马军两千,前来听候相公差遣!”
“好!伪朝逆军犯境,已被我西军将士迎头痛击!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徐卫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神采飞扬道。
姚必隆等熙河将,一直在后方,并不知道前沿打得怎么样。但看徐制置这模样,似乎战局有利于我?
事情确实是这样,徐卫刚刚收到军报。泾原帅徐原先前撤至庆阳府一线,与环庆军合师防御。张俊似乎对这个老长官心存畏惧,进兵至庆阳府东北角的凤川镇,两军大战。徐成以“叠阵”作为基础,布强弩轮番射住韩军攻势,自引重兵军两翼钳击而上!从上午打到晌午,韩军逐渐不支!此时,杨家后裔杨荣,引八百骑贯穿敌阵,直扑张俊所在的中军,声言活捉叛贼!
张俊败走,徐原趁势掩杀,一直追到荔原堡方才勒兵。是役,斩级五千余,生俘韩军近万,金军数百人,夺军械马匹甚多。当然,俘虏之中,相当部分是主动倒戈的原泾原兵和环庆兵。经历这一战,环庆战区的局势得到根本扭转。张俊还师大顺城,恐怕也没有力量再次组织大规模进攻了。
而在凤翔府,金韩联军久攻朱记关不下,士气低落。而凤翔驻军求战之声渐起,都统制杨彦已经上报帅司,建议增加兵力,组织一场主动反击。徐卫调熙河兵来,正是为此!
好生勉励了姚必隆等熙河将领之后,便命他们在秦州城外稍事休整,等候进一步命令。
姚必隆等人走后,徐卫并没有离开,他仍旧坐在厅上,手捧茶杯,却一口没喝,想什么事想得出了神……
杨彦上报,提议主动出击,他虽然也认为可行,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毕竟现在不是当年拥雄兵八万的时候了。两年之前的鄜州大败,还历历在目,现在秦凤军不过三万余众,就算得到熙河姚平仲和四哥五哥的支援,再把部分义勇也算上,与敌人相比,兵力相差仍旧悬殊。
善战者,不虑胜,先虑败。如果主动出击战败的话,凤翔就危险了。眼下,徐原已在庆阳府取得了胜利,虽说没有完全击溃张俊,将敌驱逐出境,但至少把张俊给打痛了,稳住了环庆的局势。
在这种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秦凤应该继续坚守。跟它耗,耗到对方士气涣散,军心动摇,或者耗到对方粮尽自退为止。但话说出来,这么作固然稳妥,却也消极。
“大帅?大帅?”
徐卫侧过头去,发现吴玠竟站在他身前,一时恍神,他脱口问道:“你几时来的?”
吴晋卿苦笑:“相公想什么,竟出了神?”
徐卫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道:“还不是杨彦说的那事,正琢磨呢,还没拿定主意。”
吴玠忽然神秘地一笑:“有个人或许能帮制置相公下定决心。”
徐卫知道他这话肯定不是没来由的,因此疾问道:“谁?”
“便是相公的侄儿,两兴安抚司副统领官,徐仲。”吴玠答道。
徐仲?他一个小小的副统领,中级军官都算不上,哪能帮我下决心?徐九遂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他人就在厅外,相公何不亲自问他?”吴玠道。
徐卫眉头一皱,想不明白,问道:“哪儿呢?”
“徐仲,进来吧。”吴玠大声喊道。
果然,那厅外门旁转出一将,不到二十岁年纪,身板都还显得稍许单薄,似乎撑不起来身上那套铠甲。但他显然是个将家子,行走之间,龙行虎步,铠甲铿锵作响,自有一股威仪。天是徐四的长子,徐九的亲侄,徐仲。
第五百二十一章 接见降将
“卑职徐仲,见过制置相公!见过参谋!”徐仲上得前来,抱个拳,朗声说道。
徐卫在没女儿之前,最疼两个晚辈,一个是他外甥范宜,一个就是他这亲亲侄子,徐仲。见他进来,脸上也不自觉和缓了颜色,问道:“你此来所为何事?”
“卑职奉本司都统官人之命,特来向制置相公禀报急务!”徐仲一板一眼地说道。他说的本司,自然就是指两兴安抚司。都统嘛,当然就是徐五了。
徐卫点点头:“说吧。”
“昨日,踏白传回警情,言有敌军顺渭水南岸直奔宝鸡。我部加强守备,本欲迎敌。不料,这支敌军至大散关前十数里停下,遣数人前来通报。自称为陕西韩军,已叛了伪朝,要投奔西军。”徐仲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说,徐卫的一双眼睛就不断放大。
“说下去。”
“徐都统不敢大意,令其后退三舍,统兵之将入关相见。对方应允,后退十数里,专派一人入得关来。说是有招捉使李成等将来投。卑职奉徐都统之命,专程前来禀报。”
李成?徐卫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遂问道:“你五叔查问得如何?那李成是何来历?”
“已确认属实,都统与李成等人见过面。现李成等驻兵渭水之南,其部属皆得约束,秋毫无犯。至于李成来历,他原为河北兵,曾应募弓手。”徐仲答道。
徐卫略一思索,吩咐道:“你马上回去,引李成等将来见。记住,他们的部队必须屯在渭水之南,你司务必严加监管!”
“得令!”徐仲抱拳一礼,便要告辞离去。
“慢,转告李成等统兵之将,若倾心归附,本帅可以明确告诉他们,既往不咎,开诚布公!”徐卫仔细思索之后,如此表态道。
徐仲走后,紫金虎又想片刻,仍无头绪,自语道:“这李成是何人?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不是自称河北弓手么?相公怎不去问子充?”吴玠提醒道。
对啊,马扩当年就在河北率领义军抗金于五马山,河北那片他熟!便让吴玠马上去二堂叫来了马扩,问道:“子充,你可知李成其人?”
“李成?”马扩一愣,随即想了起来。“卑职在河北举义抗金时,李成纠集数千之众盘踞宿州,自号‘李天王’,其人臂力绝伦,能挽三石强弓,每战必身先士卒之前,且号令严明,爱护士卒,颇有些声望。只是……这人全无气节可言,当时相公不是义军巡检使么?曾传令河北义军,相约共同阻击斡离不残军。李成也响应号召出兵,但不久即劫掠宿州,拥兵自重,与盗匪无异。想是后来高世由据河北,他就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