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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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总不会有人再把你当成异类了,顔子昭的这张脸,真好看……”西晏直盯着他,阴晴不定,喜怒不显。
顔子昭怔了片刻,之后笑了起来,只是笑中带着苦涩:“你终于认得我了?当年廖先生说你的眼睛就快能看见了,我忽然怕了,因为我的脸还有严重的排斥。你那时候说你喜欢我,我怕你看到我会失望,我只有躲起来。有一天早晨,我帮你去捡海贝,回来以后听说你已经被宫里接走了……我听见你叫我,可我不敢出来,我不想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天我等了你很久,母后亲自来接,已经等的着急了,几个宫女把我架上马车时,我忽然特别想哭,可廖先生出来告诉我,我暂时不能哭,因为我的眼睛承受不了。我那时候想,我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你了……”西晏说的伤感,两行清泪随着眼角侧边流了下来。
顔子昭伸手抚着西晏细滑的皮肤:“我也是那个时候才决定做顔子昭的,可惜等我的脸彻底好了,我顶着顔子昭的身份到南川时,听说你已经嫁人了。”
“如果我知道是你,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西晏说的决绝,瞪着顔子昭怒色毕现。
“为什么?”顔子昭眼神微微一黯。
“因为你一直都在骗我,从来都没对我说过实话,什么向岳,什么顔子昭,通通不是你的真名,你的真实身份是北岳的韶恒太子,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谋划当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为北岳筹谋侵占南川已经很久了。”
顔子昭没想到西晏已经知道,他猜想那些谈话也同样被她听到了,所有原本藏匿着的秘密,现在像被人挖出来,□裸的展现在太阳下,没有丝毫遮掩:“说的没错,所以我愿意带你到北岳来,愿意让四公主走,留下你嫁给我。”
“你和我注定是对立的,没有结果,事到如今,我知道你已经不会放我回南川了,我只求再看一眼纪尧尘,之后我可以任凭你处置,只是如果他日你想用我做人质要挟我父皇,我会求个速死。”西晏说的清淡,嗓间已有颤音。
顔子昭觉得西晏这话字字像钢针,让他心口猛疼了一下:“你永远是个扫兴的女人,永远不知好歹!如果我他日登上宝座,你就是皇后,即使我失败了,你也可以大方的回到南川去。你站在我这边,永远都没有损失。天下南北对峙已久,大大小小的战事年年都有,苦了百姓,早晚要统一,只是如何统一,必定要经过一番血战,成功的人是谁,不到最后谁也不会知道。”
西晏也用同样的眼神瞪着他,仿佛对他的话不可置信。
顔子昭忽然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在笑,又似乎是沉思:“这支和亲的队伍,除了你,一个人都不能留,一旦他们进了京城,就会有不可收拾的后果……”
“驸马爷!”门口一个小卒子的声音,似乎有急事禀报,“被曹大人下令绑起来的那个宫女晓渔,刚刚自己解了绳子发疯,到处砸东西,又哭又叫,我们追她到崖边,眼看她跳了下去!”
西晏和顔子昭俱是一惊,刚要起身时,顔子昭一把将西晏按回床上:“我下去看看,你乖乖躺着,哪里都不要去,听我的,等我回来。”
顔子昭交代了几句出了帐子。他走了以后,西晏的心情就一直在翻腾,她知道顔子昭不是开玩笑,这支和亲队伍是父皇精心挑选的,有意一举做先锋攻下北岳,他一定不知道顔子昭是北岳奸细,否则此等重任岂能交于他?
西晏思来想去,决定在事态没有扩大之前将顔子昭的图谋扼杀。穿上衣服,从帐后抄近道去曹大人的住处。
虽说从前曹大人的为人和态度相当不驯,可如今如果这支队伍被顔子昭设计屠杀掉,南川将元气大伤,甚至反过来被北岳所灭。
两国交战愈加频繁,近年来已成水火不容的态势,北岳兵强马壮频频占先,南川已经被逼入放手一搏的境地。
西晏到达曹大人的营帐前,已经听得帐子里一阵旖旎的呻吟声,如夜猫发情一般,另一边是如人经过激烈运动后的喘息,两相融合,竟听得人脸红耳赤,口干舌燥。
她站在帐外,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下。忽听得队伍的前方有人呼喊着火,她猛然回头,才看到自己后方和精兵驻扎的地方全都冒起了火光,并以翻滚之势蔓延,吓的西晏忙跟着呼叫。
跑出几步,西晏终于看出这火势来的蹊跷,除了自己刚才和顔子昭躺过的营帐未着火外,其余无一幸免。
她想起顔子昭告诉她这支队伍一个不留的话,心中一个寒颤,她感觉到他用的方法也许就是这场火。
曹大人的帐子里,刚刚的旖旎瞬间被尖叫的女声取代,不一会衣衫不整的跑出两个人,狼狈而慌张。
西晏看到四圈已经被火光包围,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忽而盛满粮草的马车上砰然爆炸,火光冲天,殃及周围的一大片。她简直不知道该到哪躲,一些兵士身上已经沾了火,到处打滚想要扑灭,痛苦的嚎叫惊的西晏快哭了出来,第一次感觉到离死这样近,并且是种痛苦的死法。
心中绝望之际,她看到火势包围圈外,有个人正在朝火堆里冲,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西晏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感觉上似乎甚是熟悉,在营帐倒下之前将她拦腰抱起来闪到一边。
顔子昭是在查看过刚刚缠绵过的营帐后才急匆匆的跑出来,他预感到自己的打算似乎有一丝偏差,而这个偏差就是西晏并没有那么听话。
忽然间心情就像这汹汹烈火,烧的五脏六腑翻腾绞痛。被火光包围的和亲将士已经人仰马翻,惨呼嘶嚎此起彼伏。
顔子昭看着已经成势的烈火,忽然像没了方向,发疯一样要冲进去。旁边人跪下来抱住他,被他一脚踢开,直接冲进火中。撑起营帐的粗木棍燃着了轰然倒下,前头被熏的漆黑硬端砸了下来,前面的尖角处直接插进了顔子昭的肩膀……
凤关的山林茂密,这团烈火连带树木也一起点着,一时间空气中焦浓昏黑的味道弥漫,燃透了整个山头。
顔子昭顾不得疼的钻心的臂膀,在火场里穿梭,已经在燃过的灰烬中看到许多焦黑的尸体,一具具叠加在一起,刀枪剑戟也蒙上了乌黑,庞大的队伍在一夕间变成人间地狱,烘热火烤的感觉丝丝入扣。
“西晏!!!”顔子昭猛然在一堆焦黑的尸体中吼了一声,只是回声阵阵,却看不到西晏的身影。
顔子昭在听说秦晓渔跳崖的时候,就预感那个女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计谋,他的火药藏在粮草的最底层,而曹大人那个昏老头竟阴差阳错的将秦晓渔捆起来扔在粮草车上,他猜想她一定事先知道了这些,只求一个孤注一掷的方法脱身。
不过他看了山崖,确乎深不见底,秦晓渔下去应该已经没办法回头。
西晏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朦胧的凌晨,下山的路平坦了许多,几乎能看到山下繁华的城市。黑衣人抱着她坐在马上,始终用黑布蒙着半边脸,她伸手,他就钳制住她的手腕,她着急抽手间,用长指甲划破了那人的手背。
那人眉头微皱,仍是不愿开口,直到到山下的一座木屋,轻轻的将西晏放下,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愿被她窥见什么。
“你到底是谁?”西晏追问。在北岳地面上,她人生地不熟,完全猜不透会有什么人来救她,只是那人的气质十分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西晏心头忽的冒出一个答案,眼睛紧盯着眼前的男人,惊诧的想要开口叫什么,被他伸手直接一掌打晕,平放在木屋的板床上。
顔子昭发现西晏的时候,整个人心头快被这种大悲大喜的感觉弄疯了,上前一只手将西晏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几乎要将她揉碎了。
西晏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回应他,口里喃喃的叫着“纪尧尘”的名字。
顔子昭半边肩膀已经用木片和纱布固定,伤口的边缘还在不断渗着血,脸色和灰尘混在一起,黑一道白一道的像只花猫,可在听到西晏的声音后,忽的没了风度,低头就冲着西晏骂道:“没心没肺的恶女人!老子为你舍命,就换来你在我怀里叫别的男人?!”
西晏只是用手抓住顔子昭的前襟,昏迷中的意识里似乎只剩下刚才看到的黑衣人,她梦到那人摘下了蒙面,只剩一张帅气和煦的面容,只是一会儿又开始模糊……
顔子昭带着西晏和两个随从进入北岳都城祁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西晏醒来后就一直坚称看到了纪尧尘,惹的顔子昭一直怒目相向。
那根尖锐的木棒插的很深,顔子昭的肩膀伤的不轻,几乎完全不能动弹。
西晏知道顔子昭很疼,在大夫帮他打开伤口清理残余的碎屑时,他疼的整个衣衫都湿透了,只是一直咬牙忍着。而西晏却始终不能对他抱有一丝关怀和同情。
昨夜的火红透了凤关,南川的精兵良将都被困在了那片树林里,烧成了灰烬。而这一切都是顔子昭的阴谋。西晏这才明白,顔子昭之与她,就是北岳之与南川,为友只是暂时的,归根结底仍是“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啊各位,出来透个气吧
纪尧尘童鞋其实是个好童鞋
25
25、异路重逢 。。。
从南川出来是支庞大的队伍,而到达北岳都城时,只有顔子昭和西晏两人。不像和亲的队伍,倒像云游的夫妻。只是顔子昭的肩膀绑的像个粽子,骑在马上依旧搂着西晏,从远处看显得恩爱万分。
城门外三十里地的距离,纪尧尘率仪仗队迎接,西晏看到从前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心中翻腾,想要挣脱顔子昭的怀抱,反而被他抱的更紧:“别忘了,他现在已经是北岳的五驸马,不再是你的丈夫。你乖乖的,不要失态,只管看他的反应就好了。”
西晏只是不满的用眼神瞪了顔子昭,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襟。
纪尧尘着一身英武的铁甲,整个人高大俊朗,气度非凡,只是在看到顔子昭和西晏时,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随即恭敬上前:“纪尧尘见过三公主,驸马。”
纪尧尘在说“驸马”时,声音比先前明显小了,最终神色恢复了平常,只是眼神始终不愿从西晏身上移开。
顔子昭本就排斥纪尧尘,听他的言语更是不悦,毫不客气的冲他冷笑了一声:“什么‘公主,驸马’的,你身为北岳的平川将军,又被赐封为五驸马,反而连一家人都不认得?”
纪尧尘不明白顔子昭在说什么,抬头诧异的看向他,张口想辩解。
顔子昭伸手从怀里掏了一块雕龙的玉佩,傲气的举过头顶,凌厉的眼神朝纪尧尘射过。
纪尧尘看出那玉非比寻常,只是此时此地,他未能明白顔子昭的用意。
“这块玉佩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翎端’玉,北岳鸿昌六年,先皇将此佩赏给了当时的皇长孙,也就是如今的韶恒太子,此后从未离身。”顔子昭声音洪亮,字字句句清晰,眼里的光泽气魄逼人。
纪尧尘整个人怔住了,盯着顔子昭,有诧异,也有一抹游离的妒恨。身后的队伍已然都跪了下来,齐声恭迎太子回宫。纪尧尘心中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凉意,不甘而又不得不屈服,最终机械的跟着跪了下来。
西晏有种久违的感觉,看到眼前的纪尧尘,一样的英武挺拔,一样的俊朗不凡,可眼里似乎再没了从前的纯粹,也许是换了北岳的服饰,整个人陌生又熟悉。
还没来及好好看一眼,顔子昭直接打马带着她进了皇城。
西晏这才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已经孤立无援,周围都是敌国的军队和子民,比和亲更可怕的是,连一个自己带来的亲信也没有。
自从那场火之后,她开始认清了情况,自己已经陷入了北岳,并且在顔子昭的掌控中,周围的情势他老早就谋划好,想夺天下的人不是只有自己的父皇,甚至论高明也人外有人。
火烧的浓焦味始终在西晏鼻子里徘徊,在她心里投下了阴影,父皇设计的先锋部队,还没有开战就全军覆没了,加上这几年南北交战的状况,是不是表明,南川已经彻底处于劣势?如果南川守不住了,将来自己如何自处?
顔子昭一整天没有露面,支了几个丫头来照顾西晏,大丫头叫娜桃,是个圆脸的爽朗姑娘,大大的眼睛,只是皮肤略黑,带有北方女子的特色。领着几个姑娘送来了几身厚重华丽的新衣服,一脸喜庆。
“皇上今儿特高兴,在昱龙殿上设宴,亲贵大臣们都要参加,为太子殿下洗尘,请太子妃也一起过去。”娜桃和她说起话来竟没有拘谨,口音也带着南方腔,西晏猜想她也许从前在南川呆过。
“谁是太子妃?”西晏语气懒散,讽刺的反问了一句。
“太子已经奏报皇上,说您是南川公主,远道而来和亲,可惜路上遭逢变故,随从遭遇灭顶之灾,幸而您被救。咱们北岳讲究一个‘福’字,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定能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