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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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夫人躲闪不开西晏的眼神,重重的叹了口气:“既然公主非要知道,那奴婢也不敢隐瞒,惠夫人是当年吏部尚书叶文轩的女儿,进宫的时候,也算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只是性子太冷清,始终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进宫好几年,才有了五殿下。只是五殿□子弱,一直有不足之症,生的也斯文,果真随了娘。
惠夫人当年的药方里,的确有‘検峀’这味药,当时五殿下夭折不久,惠夫人受了打击,整日不吃不喝,加之那一年天气变化反复,便染了风寒,用了几味药,其中就有‘検峀’,湿热是退了,但整个人很快虚弱下去,惠夫人是个要强的女人,平日里和谁也处不来,常常一个人写字弹琴。她太孤单了,一个总觉得内心没有知音,又自怨自艾的女人,是不会长寿的。皇后娘娘查到这味药里有问题,很快便封了进贡来的药材。后来皇上班师回朝,当时南川打了胜仗,底气也足的很,证实了那药里有问题,几乎很干脆了下了圣旨,禁止南川和北岳进行这种药材的流通。”
“那惠夫人的事就这样了结了?”西晏的好奇心被挑起,一时间竟然想追究的更深入。
“那一年皇宫里充斥着胜利的喜悦,惠夫人和五殿下的死,并没有影响到宫里人的情绪。她的葬礼一切从简,为了迎合宫里的气氛,皇上只让二公主一人为惠夫人守灵。二公主的生母容夫人,早早的去世了,二公主一向是惠夫人抚养,当时二公主大胆的在灵堂里哭的震天动地,还因为扰乱了宫里的宴会,被斥为不吉。”袁夫人娓娓道来,似乎已经在心里熟稔的往事。
“这些事,我竟没了印象……只是觉得后来就再没人提起惠夫人母子。”西晏忽觉混乱,抚着额头,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了。
“公主十年前跟着皇上的圣驾去南海治眼睛,留在那里三年的时间,龙撵接您回宫的时候,惠夫人母子已经过世了。”袁夫人解释,她不愿看到西晏迷茫的神情,心里升腾的都是愧疚。
“我记得母后接我回宫的时候告诉我,宫里的路都替我铺好了,从前欺负过我的人,也都不存在了……”西晏回忆这段过去的时候,心里竟有种害怕,谁是谁非仿佛在母后的眼神下,变得不甚分明。
“公主还记得当年您的眼睛是怎样失明的吗?”
西晏怔了一下:“南海神医廖先生说,是一种香薰……”
“不错,这种香薰就出自惠夫人之手,在您去医治的第二年,在她的寝宫发现的。皇后当时大怒。所以知道惠夫人后来身子虚弱的弥留之际,皇后娘娘一次也没去过,甚至下令谁也不许去。惠夫人心气高,她不愿跟其他人争,却唯一愿意和皇后争。只是她棋差一招,她始终没有那个本事和福气,皇上和皇后是患难夫妻,他只信皇后娘娘的话。惠夫人总想挑战这种规律,只是她失败了。”袁夫人的眼睛里竟显得深邃幽暗。
西晏从前隐约的知道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是源自后宫争斗,可她从来没想过斗争的恶果会一直延续到如今,甚至牵连到无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了这个时候,困哪。。。。先睡觉了,明天来修改一下
16
16、真相渐露 。。。
西晏几乎一天没有出房间,任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盘旋,从前和现在交叠出现,整个人快被这种思绪冲垮了,原来在这深宫之中,隐藏了太多她从前不知道的事,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周围的人都是坦诚相待。
呆呆的出神了许久,待到掌灯时分,她才忙让丫鬟帮她梳头更衣,直接坐轿子出了宫,奔着顔府的方向去。
顔府上下已经进入晚膳时间,没人料到西晏忽然这时回了府,风尘仆仆,面容疲倦。进院子的时候,在北风的映衬下,整个披风几乎飘了起来。
顔国舅和夫人放下碗筷起来迎接,被西晏上前拦住了,张口第一句却是问:“子晴妹妹还好吗?”
顔国舅听闻只是叹了口气,顔夫人却伸手拍了拍西晏的手背:“难得公主这么想着子晴,只是这两天她还是老样子……”
西晏点点头,看了看起身的顔子昭,又忙把眼神转过去,对顔夫人说:“我想看看她。”
“我带你去吧。”顔子昭接过西晏的话,眼睛始终望着这边。
西晏却不敢直视他,眼睛瞥向一边,神色复杂,轻轻点头表示应允。自从昨夜里和顔子昭在聚典楼里有了亲密的举动,她一度又恨又气,可心知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很多事本该理所应当,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顔子昭引着她进去的时候,只是静静的走在她的侧边,锦袍的袖子相互摩擦,轻轻的触碰在一起,好像已然有了温度。
顔子晴依旧躺着没有醒,三姨太蜷缩在床边,已经睡着,眼角渗着泪水,头发也凌乱的紧。看来这几天就没离开过房间。秦晓渔和美婵也跟着来照看顔子晴,一时间屋子里围满了人。
倒是三姨太听到脚步声,警觉的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西晏站在门前,忙护紧了顔子晴的床:“你来做什么?”
“放肆!”顔国舅对三姨太刚才的态度似乎极不满意,“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公主?”
西晏挥了挥手,似乎并不介意,开口直奔主题:“三姨娘,本宫想看看子晴妹妹服的药,不是药方,是抓来的药。”
“子晴服的药全是药铺里的上等货,每一种都细细的检查过,根本没有丝毫问题。”三姨太似乎根本不信西晏会真的关心子晴,态度依旧强硬,想阻止她来查药。
“美婵,你过去把子晴小姐的药拿过来给公主检查。”顔子昭忽然开了口,竟是指派了秦晓渔的丫鬟。
美婵没想到顔子昭这样安排,诧异的环顾左右,见除了三姨太以外,所有人都支持西晏查药的举动。顿时明白了状况,理直气壮的去取了顔子晴的药包,眼见三姨太的眼睛几乎冒火,她只是视而不见的将东西递到西晏手里。
“三姨娘,子晴妹妹的病,本宫会尽一切努力的。”西晏接了药包说道。
“公主又不是大夫,药方是房太医亲笔开的,是老爷从贵妃娘娘那儿得来的!”三姨太这些天受的委屈和压抑终于想要去发泄,憋的眼睛也红了,句句都是针对西晏。
“既然是房太医开的,本宫想要看看那张药方的原件。”西晏像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适时的提起药方。她想看看,那张方子的原貌到底是怎样的。
美婵见没人帮三姨太说话,都顾忌着公主的威严,递过药包后,又像是献宝一般,从床头的隔柜盒子里拿出一张纸,熟门熟路的动作,显然她是见过药方的,甚至不止一次。
三姨太急了,上前想阻止美婵的动作,被柳絮过去拦住。
“三姨娘,你尽管放心,本宫即使没本事,救不了子晴,也绝对做不出害了她的事,你不必想太多,家里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好起来。”西晏让柳絮帮着收了药包和药方,款款的跟着顔子昭出了房门。
到走廊上的时候,就听得三姨娘控制不住的哭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西晏回到房里仔细的研究了那张药方。顔子昭也厚着脸皮跟着进来,围坐在小型的圆桌旁。看来预备和她详细商谈。
柳絮见这状况,忙知趣的退了出去,末了还在门口吐了吐舌头,惹得西晏一阵尴尬。
“昨晚那个叫岚岚的宫女被抓了。”顔子昭忽然开口,像是意料之中,可语调似乎又存着感叹。
“嗯。”西晏答应了一声。
“刑部正在严审,看来不招出个结果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说,她会不会把二殿下招出来?”
“不会。”
“何以见得?”
西晏嘴角处忽的弯出一个角度,但很快又回复了刚才的状况:“从昨晚她和二哥的谈话来看,这女人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护着二哥。”
“那你说二殿下会不会为了岚岚站出来?”顔子昭似乎有意套她的话。
“也不会。”西晏几乎没犹豫,直接将这种可能性否了,“二哥外表敦厚老实,实则韬光养晦,包藏祸心,夺嫡之意一定早有了,像他这种人,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暴露自己。何况岚岚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既然这样,如果岚岚认清了二殿下的为人,或许能迷途知返。将她收做己用。毕竟她知道许多关于二殿下的事。”顔子昭似乎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说的容易,据我的估计,岚岚这种女人对二哥的痴心程度,怕是咬死了也不会说一个字。”
“呵。”顔子昭见西晏认真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有一种能让最忠心的人反目成仇的策略,叫‘离间’。”
第二日的早晨,西晏直接坐了轿子预备去拜访房太医,顔子昭却不紧不慢的备马赶去上朝。出门的时候,两人俱打扮的光鲜。顔子昭上马后转了马头停在西晏面前,忽然带着挑战的意味叫了一声:“娘子!”
西晏知道他的无赖气又犯了,自顾自上轿,不理会他的言语。却在刚出顔府的地方重新被他拦住:“不知道今日我们俩同时出去,谁的收获会比较大?”
“我这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至于你,自求多福吧。”西晏掀开小小的轿帘,带着讽刺的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便盖了帘子,知会轿夫前行。
房太医几乎一进太医院时就看到了西晏,今日端庄的锦裘,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精致的丝绣滚边,衬着一身典雅的装扮,让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异常。
房太医是多年的老行家,在宫里当首席太医也已经多年,很多事心知肚明,今天看到西晏专程前来,心中之数十有八九,只不紧不慢的行了礼。
“公主今天的来意,容老臣一猜。”房太医淡然的站定,而后冲西晏说道,“宫里近来最大的事,莫过于六殿下的病情。而听闻顔府的小姐近来也有相同症状,并用了同一种药方。看来公主是为了药而来。”
“太医说的也对,也不完全对。”西晏盈盈的起身从高座的台阶上下来,“太子用的药材里,本宫想必定也有‘検峀’。”
房太医怔了一下,而后竟缓缓的笑着点头:“公主猜的不错,他们用的药材里,确实都有‘検峀’。”
“这种药在七年前就被列为禁药,房大人您身为首席太医,应该不会不知道。”西晏已经决定要穷根问底,为了将所知的事串联成线索。
“老臣愚直,经过多年的研究药材,发现北岳产的‘検峀’不仅不是七年前所说的带有毒性,反而食用后对人身体有诸多益处,有药到病除的功效,所以老臣斗胆将禁药写出,重新列为可用药材。至于太子,六殿下,还有顔小姐为何忽然有中虚之症,老臣猜想一定还有其他的毒性传播,只是这种毒性异常隐蔽,不容易被发现,甚至不清楚是何毒性。”
顔子昭下了朝就直奔了刑部大牢,一早晨等着早朝快些结束,怕宫女岚岚撑不住严刑拷打,如果她死了,也许所有线索都断了。
牢头和顔子昭从前也曾有过酒肉交情,和几个粗犷健硕的汉子在一起划拳调侃,相谈甚欢。只是那几个人后来才知道那个和他们勾肩搭背,天马行空的少年,竟然是当朝国舅家的公子。从此竟对他颇为信服。
顔子昭进入大牢时,牢头老吴引着他一路进了内牢。重犯被羁押的地方和其他人不同,更加严密而残酷。地牢里比上面阴冷许多,不时传来犯人的惨呼。顔子昭没有贴近岚岚的囚室,只远远的看到她被困在一根木头十字架上,头发披散着,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打的血迹斑斑,狱卒毫不怜香惜玉,上前泼了一盆冰冷的水,岚岚一个激灵,从昏厥中醒过来,抬眼轻蔑的看着眼前的狱卒,一个字也没说。
“这丫头牙咬的死死的,一句也不招,看来就是在等死。”老吴站在旁边跟顔子昭分析着,语气中都是急躁和无奈。
“或许她以为有人会来救她。”顔子昭盯着岚岚的方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有他娘屁个人来救?!这丫头是寿禧宫的宫女,连贵妃娘娘这次都认定她是奸细,她还能有什么念想?”老吴对她那张敲不开的嘴甚为恼火,急的要开骂。
“一个人没些个念想,是断然撑不到现在的,尤其严刑拷打她也一点都不怕。”
老吴似有些明白了:“那她……”
“你们可以消停消停了,保住她的命,三天之内,我保证她会招。”顔子昭留了话,转身要出地牢。
老吴依旧跟在他后面,似乎对他的说法并不明白:“驸马爷,现在上了大刑,她尚且不说一句,我们消停着不审了,她岂不更不会招?何况这事儿是刑部的冯大人亲自监管,皇上下了旨,五天内查清。”
“你信我的没错,她受的刑也差不多了,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保住她的命,少则一天,多则三天,我保证有办法让她招。”顔子昭说的肯定,老吴虽犹豫,也最终答应了下来。
走出大牢时,外面已然下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