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大唐-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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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降的使者,除了孙代音的儿子孙哲库之外,还有一人。此人虽不言语,却不住拨弄着颌下几缕稀疏地胡须。
孙哲库一面走,一面跟他父亲一样,心中问候着高对卢的祖宗。
高对卢虽然自称副使,却显然比孙哲库还要趾高气扬几分,边走边低声吩咐:“孙公子不必紧张,只需看我的眼色行事便是。”边说边已昂然而入。
孙哲库这个正使,反落在了后面。
“你是孙代音的儿子?”李世民一指来使,喝道,“拿下”
两厢卫士如狼似虎一拥而上。
高对卢吓了一跳,忙停了脚,没想到李世民二话不说,便要拿下。立时矮了几分,侧身让孙哲库上前。
孙哲库微微冷笑,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李世民瞅着二人神色,微觉蹊跷,摆了摆手,止住卫士。扫了一眼孙哲库,说道:“孙代音敢派你来,难道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你泄愤?”
“父亲说唐皇乃是仁义圣君,决不会肆意杀诚心来降之人。”孙哲库到也还算镇定。
“仁义圣君?”李世民微微冷笑,“孙代音以为朕是三岁小儿,说几句好话,便可以随意糊弄?拿下”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孙哲库以首伏地,不住扣头,诚惶诚恐。
去看高对卢,高对卢却早已吓得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别说给他出什么主意。
孙哲库不由大恨,见卫士到了面前,突然高声叫道:“我父并非想要欺君罔上,实在是白岩城并非我父亲一个说了便能作主,万望圣上明察。”
“噢?”李世民摆摆手,再次止住众卫,饶有兴趣地道,“此话怎讲?”
“莫支离(渊盖苏文)派了一个亲信到白岩城监督我父,因而我父不能一人说了算数,才会有上次的临时反悔。”孙哲库狠狠地瞪了一眼高对卢,说道。
“既然你父亲说了不算,那又来请什么降?”李世民冷哼一声。
“这个……”孙哲库不由一时语塞,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对卢,沉吟片刻,纳纳地说道,“这次臣父想到办法,定能投诚,因而派臣前来向圣上商议。”
说完自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于头顶。
高对卢不由一怔,盯着信眼中闪过一道疑虑。
李世民看过信,盯着孙哲库说道,说道:“孙代音虽说得诚肯,可叫朕如何再相信?”
“圣上若不信,可扣臣为质。臣父只有臣一个独子,定然不会不顾臣而背信弃义。”孙哲库将心一横,朗声说道。
李世民突然哈哈大笑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孙城主若真心来降,朕自然欢迎,何必非要质其爱子。”
“圣上胸襟果然浩瀚如海。臣先谢过圣上。”孙哲库惊喜地扣头道。
“I不过——”李世民一指高对卢,笑道,“这个副使到是可以留下来。”
高对卢一听,不由大惊,忙向孙哲库大使眼色。
孙哲库心中大喜,面上却尴尬地说道:“圣上,他不过是个副使,留下他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高对卢急忙使劲点头。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也对,正使朕尚且不留,留这个无用的东西又有何用。”
高对卢大喜,不住扣头谢恩。
李世民笑着挥了挥手,让人拿来一面唐旗,说道:“孙城主若是真心请降,便将这面唐旗先插到城头上吧。”
……
第二百四十九章 献城
“圣上,臣以为孙代音此人不可信,定然又是诈降。”孙哲库等人一走,长孙无忌立时说道。
“高丽人向来反复小人。隋炀帝当年便是因为他们投降,退兵之时,却又受到伏击,至使百万之师葬于辽东。臣以为孙代音派儿子请来请降,说得越真,只怕越是大有问题。”尉迟洪道说道。
“到也不见得。”李世民摇头笑道,“孙哲库说他父亲一个人说了不算数,必是事实。那个副使极有可能便是他所说的盖苏文派到白岩城的亲信。”
“何以见得?”右武卫大将军李思摩在一侧不解地问道。
李思摩,原姓阿史那,是突厥人。被李世民赐姓为李,因而叫作李思摩。
“孙哲库对此人仇恨之意,溢于言表。此人又敢在孙哲库面前十分蛮横,定然有些来头。因而我料定他必是盖苏文的亲信。”李世民道。
“所以圣上才故意吓他,说要将他留下。我看到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李思摩笑道。
众人一阵大笑。
“不过,圣上为何不干脆将他扣下。”李思摩又不解地问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此人蛮横无礼,外强中干,实乃小人一个。孙代音派儿子来请降,不一定是真,但若将此人放回,孙代音之降必然成真。”
白岩城外,唐兵大营。
李世民在西南,李世勣在西北,成犄角之势,分扎于西门之外。
听到孙代音又派人请降,李世勣忙赶了过来。
“圣上,白岩城缓军已灭,眼看便是孤城一座,唾手可得,圣上何必非要受降?”李世勣说道。
李世民摇头说道:“老子有言: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攻城略地实非朕之本意。朕不忍士卒多伤亡耳。”
“然而,圣上曾说过拿下此城者,尽赏城中所获。如今士卒皆争冒箭石,不顾生死,心中未尝不是贪虏获也。圣上奈何受降,反令战士失望。”李世勣言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下马谢道:“将军所言极是,若非将军提醒,朕差点失言。然而纵兵杀人,虏其妻孥,朕所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为将军赎此一城。”
李世勣见李世民意坚,只好退而言道:“孙代音侥幸。但愿他此次并非诈降,否则臣定为圣上将此贼碎尸万断。”
李世民笑道:“朕料他必降”
……
白岩城头。
孙代音看一看身边的高对卢,不动声色地问道:“对卢此去,可有什么收获?”
“我仔细观看了李世民的大营,防务十分松懈。果然只用鹿车作墙,不曾挖壕沟。将军今晚便去偷营,必定成功。”高对卢朗声说道。
“只是李世民是否信了我等请降。如若不信,只怕外松内紧,更加警戒。”孙代音微皱眉头,沉吟说道。
“令郎三寸不烂之舌,将假的说得比真得还要真,李世民想不相信只怕也难。”高对卢眼中寒光一闪,嘿嘿冷笑道。
孙哲库正自气愤,被他讥讽,心下大怒,冷言还道:“小侄原不知该如此应对,待要请教高对卢,只是高对卢似乎只顾以首伏地,看也不看小侄。小侄慌乱之下,只好胡乱找些借口。幸而李世民信以为真,否则小侄与对卢,只怕立时便会变成刀下之鬼。”
“我看贤侄脱口而出,只怕正是平日所想。”高对卢不甘示弱,连连冷笑数声。
孙哲库大怒,出言呛道:“刚才高对卢在敌营中一味两股颤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我,只怕高对卢此时已陷在敌营中。你不来谢我,却来诬陷好人。”
“诬陷?”高对卢想到刚才自己的诚慌诚恐,全部落入孙哲库眼中,不由恼羞成怒,“我看是你父子早已商议好了投降,只不过在我面前与李世民演场戏罢了。”
“你含血喷人”孙哲库怒愤之极,几欲上前去打。
“如若不是,孙代音为何给李世民写信,我事先却不曾知晓?难说不是真要投降”高对卢一挥手,身后立时有百名武卫靠拢过来,怒目孙哲库,斜睨孙代音。
高对卢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投机商,论武力自然不是孙代音父子的对手。然而他身后的百名精兵,却是渊盖苏文的亲卫死士,此次跟了高对卢来白岩城,正是提防高对卢镇不住孙代音。
孙代音在一旁连忙笑道:“不过是为了迷惑李世民罢了,还能有什么”
他知道高对卢不算什么,但这些亲卫绝对不可小觑,渊盖苏文给了这些人先斩后奉的权力,辽东城的长史便是死在这种亲卫的手中。
“我父子忠心为国为民,不是一个投机小人说了便能诬陷”孙哲库盛怒之下,却已顾不上许多。
“谁知道你父子是不是想弄假成真”高对卢连声冷笑。
“你——”孙哲库气得已说不出话来。
孙代音心中咯噔一下,看了高对卢一眼,忙止住儿子,笑向高对卢道:“小儿无知,高对卢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高对卢定下奇计,又甘冒奇险前往敌营查看地形,真乃有勇有谋,无人能及。今晚若偷营成功,定然为高对卢记一头功。来来来,高对卢还请先回去歇息片刻,在下去选些儿郎,准备今晚偷营如何?”
孙代音终是一城之主,高对卢还要留上几分情面,又见孙代音如此说,这才强压怒气,瞪了孙哲库一眼,带着众卫悻悻而去。
见高对卢走远,孙代音才回看儿子,皱眉问了仔细经过,咋惊咋喜道:“这么说唐皇真的准了再次请降?”
孙哲库点了点头:“我看唐皇胸襟广阔,诚心接受父亲再次请降,否则怎会放儿子回来?”
孙代音也不由点头,喃喃说道:“唐天子乃是仁义至诚之人,果非虚言。”
“父亲,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孙哲库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今日之事,只怕高丘和定会添油加醋向渊盖苏文汇报,到时候父亲只怕有口难辨……”
孙代音苦笑道:“莫说渊盖苏文,便是今晚偷营,只怕你我父子也是有去无回。”
“父亲何不让他的护卫参加今晚的行动?”孙哲库恨恨地道。
“只怕没那么容易。”孙代音叹道。
……
“听说,城主已向唐皇求降。”
“我也听说了,城主派了他的儿子去的。”
“反正打不过唐兵,还不如降了。我听说唐皇仁义,定然不会侵扰百姓……”
“如若反抗,只怕唐兵进城之后,反而抢掠。”
“然而,高对卢是莫支离的亲信,岂会同意?”
“听说这次请降还是高对卢的主意,他同城主的儿子一起去的。”
“降了好,降了总比跟着渊盖苏文这个暴虐之徒好。”
“只是唐皇会想信么?”
……
白岩城中不知何时,各种小道消息乱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投降之事。
日幕时分,白岩城头。
“这五百名健儿可还入得高对卢之眼?”孙代音请高对卢登城,检校选出的“偷营”武士。
“差强人意。”高对卢摇头看向瓮城里列陈的五百兵士,有点不屑地说道。
“可惜已选不出比这更好的勇士。”孙代音笑道,“如果高对卢能将卫队借我用用,今晚的行动或许把握更大一点。”
高对卢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卫队,闪了闪眼,一转脸笑眯眯地道:“我看这些勇士已差不多够了,偷营用不了太多人,多了反不方便。”
孙代音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孙哲库心中暗骂,暗忖这家伙想让自己父子送死,摆明了是想坐白岩城城主的位子。看了看父亲,见父亲不动声色,强压住心头怒火,没有开口。
孙代音看了看手中的旗,突然问道:“高对卢,这面唐旗插还是不插?”
“当然要插”高对卢笑道,“不插得话,如何能让李世民彻底相信。”
“如此甚妙,还请高对卢亲自插上去吧。”孙代音笑着说道。
高对卢毫不客气,走上前指挥手下卫士,将高丽大旗放倒,亲自将唐旗插上。
孙代音看了看高对卢身边的近百精兵,无声地笑了笑。
斜阳照在白岩城头,唐旗迎风飘扬。
突然,唐营内一通战鼓响起,喊声震动天地,一队唐兵列陈逼近白岩城门。
高对卢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问道:“这些人来做什么?”
“高对卢莫要惊慌,”孙代音微微一哂,气定神闲地道,“定是唐兵看到咱们将唐旗插上城头,以为咱们已降,出来观看。”
高对卢点了点头,脸上微红,暗道自己还是沉不住气,当下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今晚岂不是十拿九稳。”
“高对卢妙算自然不会有错。”孙代音笑着赞道。
说话之间,唐兵已已到白岩城下。
“孙代音听着,圣上有令,你等若是真心投降,且将手中兵器也投下城来。”唐兵中闪出一员大将高声叫道。
孙代音识得他正是张士贵,不敢答话,侧目去看高对卢,神色间有些慌张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此时若说不降,只怕于今晚的行动不利。”
“这有何难。不就是扔几件兵器。一会儿再去取来”高对卢冷笑数声,一脸镇定地讥讽道,“孙将军怎么也有荒张地时候。”
“高对卢临危不乱,果然是大将风度。”孙代音点了点头,挥手让自己身后武士将武器抛下城头,扭头看了看高对卢身后,有点踌躇地道:“高对卢的亲卫怎么办?”
高对卢看了看身后的众卫,挥手说道:“众将听了,将手中兵器投下城去,不要让唐兵疑心。”
众亲卫不及细想,纷纷将手中兵刃投到城下。
孙代音拍手大赞:“高对卢果然处事果敢决断,孙某望尘莫及。”
高对卢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