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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朱门风流-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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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实在是……”

“你们今天兴致高,朕今日兴致也好,所以带着瞻基出来走走,一点小事你别揪着不放。朕当日在燕王府的时候,哪天不出门巡视个几遭?”

不等杨士奇说完,朱棣却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瞅见案桌上有一张墨迹淋漓的纸,他便好奇地拿起来端详了一番。此时此刻,做了那两首诗的士子皆是两眼放光,脸上更露出了希冀的表情,而其他人则是后悔莫及——早知道天子会忽然驾临,刚刚就不该为了拔得头筹而字斟句酌,结果却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朱棣在那儿细看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朱瞻基也悄悄偷瞥了几眼。他自幼便受朱棣疼爱,这点子小事自不怕会受苛责,见那两首诗格调虽还不错,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绝代好诗,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很快便移开了目光打量起了周围的人。待看到张越时,他微一诧异,旋即露出了微微笑容。

“这诗也还罢了。”

尽管是一句算不上夸奖的评语,但那做诗的两人仍是趋前一步诚惶诚恐地跪下谢恩,杨士奇杨荣却是对视一笑,心中却都是晒然。要说文采风流,谁能及得上昔日解缙,结果那样的大才子还不是活活冻死在雪地上?至于张越则更是没时间理会别人的小心思,发觉朱瞻基认出了他,甚至还给出了某些善意的表示,他不禁心中一跳,知道人家还记着当日情景。

然而,朱棣用轻飘飘一句话评判了那首诗,随即却指着那墨迹淋漓的纸笑道:“倒是这笔字很不错,圆润秀气却又不乏风骨,有些沈民则的神韵在,看得出是经过勤学苦练的。唔,今天这誊抄的人是谁?”

即便没料到这意外的一遭,但张越还是急忙站出来,上前行礼下拜道:“回禀皇上,是学生誊抄的这两首诗。”

杨荣见朱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张越,忙笑道:“皇上果然是目光如炬,张元节确实是临过大沈学士的帖子,还曾经仿小沈学士悬腕练字于壁上,这才有了今天这一手字。”

朱棣原本瞧着张越年轻,倒没留多大心思。因着解缙的关系,他对于那些生来便是神童,之后却又恃才傲物自以为聪明的人物并不热衷。而此时杨荣这么一说,他倒是打消了那些顾虑,心想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毅力,倒是颇为难得。

杨士奇眼见杨荣抢先把刚刚张越说过的那番话倒手卖了出去,心里不觉好笑。然而,他和杜桢相交莫逆,自不肯让杨荣专美于前,此时少不得也添上了一番话:“皇上别看张元节年少,他可是自幼名师教导。他师承翰林侍讲学士杜宜山,经史学问也扎实得紧。”

张越自忖脸皮极厚,但此时被这两位杨姓达人如此称赞,面上也不禁有些红了。然而,这赧颜的表情在别人看来无疑是谦逊的表示,至少朱棣就因为杨士奇杨荣的连番好话而生出了爱才之心。然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在天平上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皇爷爷,您大概不知道,这张越张元节可是英国公的堂侄。”

朱瞻基一句话引来了朱棣的注意,便笑着将当日在国子监巧遇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也不知道是他记性极好,还是当日的那番交谈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总而言之那两段极其重要的话他几乎是复述得一字不差,就连张越本人也是心中惊叹。

两个近臣再加上自己最爱重的孙儿全都赞不绝口,朱棣顿时更动了心,当下就大笑了起来:“朕昨天还问过张辅,说是家中子侄有谁可加恩的,谁知道他竟然回答朕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晚辈们还年少,需得自己打拼,却原来是雪藏了这样一个侄儿!张越,你且起身上前来,让朕看看你是不是三头六臂,居然让朕的二位杨学士和皇太孙都说你的好话。”

这话语中便带上了几分开玩笑的意思。张越急忙站起身来上前,头一次面圣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多远处止步,竟是径直走到了那案桌前。而朱棣却不以为忤,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后,忽然撂下了一句语惊四座的话。

“你张家素来是将门世家,你弃武从文,莫非是因为如今太平盛世,当文官好升官么?”

第八十八章 老实的妙人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张越以前还没什么心得,但现如今他却货真价实体会到了。

刚刚朱棣还是开怀大笑仿佛一个寻常长辈,这会儿忽然笑容一收问出了这样的诛心之语,要是换成一个心理素质稍差的人,即便不吓得心惊胆战,那也多半是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即便张越心性沉稳,闻听此语也不禁一惊,亏得他急智,电光火石之间竟是打点好了一番说辞。

“皇上,学生幼年时身体孱弱,那时候看两位兄长舞枪弄棒,心里曾经殷羡不已,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身体康健,能够跃马疆场立下战功。待到长大一些身体一日日好了,英国公派了几位家将前来家中教习,可我虽跟着勤学苦练,武艺却不过稀松平常。那时候杜先生便教导我说,与其凭半吊子的功夫在战场上落人笑柄,还不如勤奋读书,也一样能为爹娘博一个封敕诰命。”

若是张越说什么报效国家心怀天下,听腻了这种话的朱棣兴许只会晒然一笑,可此时张越直接搬出了一个最简单最通俗但也最可信的理由,他顿时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张越,他忽然又开口问道:“你既然练过武艺,可能开弓否?”

“回禀皇上,学生能拉开一石的强弓,但准头有限。”说出这话的时候,张越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朱棣,见他嘴角含笑并不以为忤,心中一动的他便有意加上了一句话,“不过学生的大哥不但能拉开两石强弓,而且能百步穿杨,在武艺上头,学生实在难追大哥项背。”

“你大哥……唔,便是交趾参将张攸的长子么?”

张越着实没想到这皇帝居然会连自己家中的情形都一清二楚,愣了一愣方才点头。

此时,旁边的士子们有不少都消去了原先那缕敌意,甚至还有不少人为张越扼腕叹息——这难得一见的大好机会,大展文才也就是了,说什么武事?倒是杨士奇杨荣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颇为赞赏张越的淡定。连向来懒散不羁的万世节也是微微纳罕,看张越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的意思——在这种时候,有几个人会想到自己的兄长?

“好,改日有机会,倒是要让张辅带那个武艺不错的小子让朕看看!”

朱棣原本就是存心考较张越,这一番问答下来,见他不卑不亢,更难得的是心地实诚,倒是生出了不少好感。他一向对于武将功臣颇多优容,昔日战盛庸而亡大将张玉,他痛心疾首,所以之后才会厚待张玉的三个儿子,幸而张辅年少英杰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如今赫然又是一员名将。

此时他生出了一丝惋惜——此少年见识品行都不错,倘若勇武,过继给张辅嗣英国公倒是合适。张辅堂堂国公,又是武将重臣,年过四旬膝下无子,终究是让人觉得不放心。

趁着朱棣沉思的时候,张越也悄悄仔细打量着这位功过两全的帝王。要说功,屡败蒙古平定交趾安抚西藏,又有郑和下西洋和永乐大典,无论哪一桩都是其他帝王根本拿不出的功绩;要说过,靖难之役结束后诛戮方孝孺等人十族,之后更是重用锦衣卫大肆捕杀异己,这残酷的手段几乎不逊于其父朱元璋。只此刻站在面前,他便能感觉到一种慑人的气势。

这是货真价实的永乐大帝,可不是电视里头那种唬人的演员!

难得兴致勃勃地来到杨士奇家里,又碰见一个有趣的小家伙,朱棣的心情愈发好。听说今日的文会不过刚刚开始,他就示意众人继续,又吩咐张越坐下继续誊抄。

这旁人都没有座位,哪怕朱瞻基杨士奇杨荣都是侍立一旁,张越这一坐简直是难受得如坐针毡。等那墨磨开,他凝神提笔开始写字,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绪方才渐渐平了。

朱瞻基平日在宫中有无数人看着,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皇家风范,这一日好容易瞅着机会,自是不肯安安分分呆在朱棣旁边听别人吟诗显摆,便溜到了张越身后。瞧他聚精会神,笔下流转出一个个端正圆润的字,而且仿佛根本没有注意自己,他不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皇太孙。”

“啊,是杨大人。”朱瞻基回转头见是杨士奇,便笑吟吟的点了点头,“难得看见皇爷爷这么高兴,今天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

他一面说一面又指了指旁边充耳不闻只顾着誊抄的张越,上前一步低声对杨士奇说:“那一日我去国子监正好遇上了元节,觉着他行事颇对我的脾胃。毕竟,如今没几个人说话不遮不掩的。皇爷爷既然颇为欣赏他,杨大人是否能寻一个机会引荐到东宫来?”

这话听着虽寻常,可杨士奇岂是寻常人?抬眼瞅了瞅笑得轻松自如的朱瞻基,他心里如同明镜似的敞亮——这汉王如今被囚,不日就要发落,但只要不死,其野心未必就此打住,再说还有一个赵王。张越不论怎么说都是英国公张辅的子侄,把人召进东宫无疑便是一个风向标。

杨士奇自己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然而此时他却异常审慎。见杨荣正陪着朱棣说笑品评那些诗篇,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他便微微摇了摇头:“皇太孙,若皇上刚刚真有此意,早就召元节为你的伴读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必急在一时。他如今也算是我的晚辈,若是有机会,有些事情我自然会缓缓和他说解明白。”

“那就好。”朱瞻基微微一笑,面上的深沉之意敛去无踪,忽地又回头瞥了张越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我那几个伴读不是规行矩步的木头人,就是心思深沉之辈,或者干脆就是心比天高才比纸薄的家伙,若是有他这么个老实的妙人,我就不会那么无趣了。”

无论朱瞻基还是杨士奇都没有注意到,当这番话说完,那边应该正在聚精会神写字的张越肩膀轻轻一抖——耳朵极好的张越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得到“老实的妙人”这么个评价。看来,他很有必要继续老实下去。

第八十九章 顺路蹭饭

偷得浮生半日闲,朱棣在杨士奇这家里很是逍遥了这大半天,随意评点了一番诗词,却没有留下来用午饭,而是说要带着朱瞻基去几位功臣家逛逛。

杨士奇和杨荣劝阻不下,原本要带着众士子送到门口,却被朱棣以不要惊动太广为由拦住,只能送到二门为止。饶是如此,哪怕是那一行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众人仍是多等了一刻钟,估摸着朱棣等人应当已经出门离去,这才各自揣着不同的心情回转了亭子。

天上的雪此时愈发大了,甚至已经在红梅的枝头压上了好一层,可几乎全都未穿避雪之衣的众人却兴奋莫名。尤其是那几个诗词得到了些许赞赏的人更是连走路都能飘起来,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然而,更多的目光却都投在了张越身上,尽管他在后头再未有出彩之举。

张越倒是已经打点好了那首经典的《卜算子·咏梅》,但最终却没有用上,这也让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一来就抢占了不小的风头,倘若之后再来一个一鸣惊人,那风头太甚就过犹不及了——只是,那几个初见时有意无意冷落他的书生学子都不再端着一幅冷面孔,甚至或多或少表现出了亲近,他却觉着没多少趣味,也就是和万世节多交谈几句。

回到亭中,杨士奇和杨荣见众人无不是兴奋过度,自然能够体谅,于是一个笑着鼓励了几句,一个告诫了一番。此时已近中午,眼看天色,几个学子便一个个起身告辞,杨士奇也并不挽留。而张越忖度片刻便落在了最后一个,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杨荣却抢在前头笑呵呵地说话了。

“皇上对文臣武官的小一辈很少留心,今日元节你算得上是缘法独到。如今皇上大约是往英国公府或是成国公府去了,你若是匆匆回去,难免会再次撞上。这一次碰巧那是机缘,两次碰巧就难免有人要多心。如今时候尚早,你不如去你老师那里坐一坐。他今日正好轮休,你也可以蹭他一顿午饭,这师生俩说说今天的趣事,也是一桩佳话。”

杨士奇没料到杨荣眼巴巴抢在他前头,竟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顿时哑然失笑。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在内阁中杨荣最得信赖靠的便是这绝佳的审时度势功夫。此时此刻张越若是急急忙忙回到英国公府,再次撞上那至尊一行,兴许会弄巧成拙。于是,他也不开腔,而是对面露诧异的张越微微颔首。

张越并不是笨蛋,尽管杨荣的戏谑让他颇有些窘,但细细一思量,他便知道这提醒恰到好处,于是连忙答应了,这才躬身告退。

然而,跟着那管家杨忠来到大门口,瞅了瞅自己那匹吃饱了喝足了精神奕奕的大黑马,再仰头瞧了瞧铺天盖地压下来的雪花,他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大中午,又是绝对不适合拜客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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