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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朱门风流-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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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多关几年罢了?那既是他的岳父,也是他的恩师,要是连这等情分也要不闻不问,他以后还不如改名叫鼠辈算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苦中作乐

杜家下人虽说都是世仆,但都是签了活契,只是因为杜桢这一支从祖上开始就一向待下宽和,再加上苏松财赋极重,因此这些乡间的朴实人宁可附庸杜家度日,之前更是不惜背井离乡陪着主人家上京,也不像豪门奴仆一般钻营心思重。上一回杜桢下了锦衣卫狱毕竟是在青州,家里受到的惊吓倒还算好,然而这一回的架势却让他们着实心惊胆战。

看到张越带着人进来,前院的几个淋得透湿的杜家仆人顿时大喜过望,在门房上头足足管了二十年的岳山更飞快地跑上前来,才要下拜行礼就被张越双手扶了。心头一酸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赶紧偷偷拭了拭眼泪,旋即连忙说道:“刚刚这帮人敲开门就闯了进来,唬了大伙儿一跳。二小姐这会儿正在安慰太太呢,姑爷您来得正好!”

“我这就进去,这外头下那么大的雨,你们也先别忙着收拾,且等雨停了再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你们回去换一身干衣裳,先预备晚饭,我这就去见岳母,凡事有我。”

张越这话虽然说得并不高声,但几个仆人听得却人人安心。谁都知道老爷这大半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得意门生,继而更是连唯一的小姐都许配了过去,平日里这位姑爷更是深得圣眷的。于是乎,一众人连忙散开了去各自忙活不提,由着张越自己入内。

把随从都留在了二门外头,张越便径直前往正房。由于杜绾出嫁,如今内院的人原本就少,再加上又是下雨天,刚刚被锦衣卫这么一闹,一路上更是不见人影。从穿堂进了正院,他就看到泥泞的院子里满是脚印,连忙加快步子,跨上台阶打起门帘进屋。一面从身上扒拉湿淋淋的雨衣,他一面叫了一声。

“岳母,小五!”

听到这声音,侧屋的松花色软帘一下子被人拉开了一条缝,探出来的小脑袋一看清张越登时又惊又喜,一下子就撞开帘子出来:“姐夫,你可是来了!刚刚那些人进来的时候个个脸上冷得可怕,领头的那个死太监倒是笑嘻嘻的,还说皇上不过是一怒之下方才有所株连,这原本不干爹爹的事……不干爹爹的事还把人抓起来,这也太过分了!”

“小五,别浑说!”

说话间裘氏也出了屋子。由于是骤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刚刚也很是震惊了一阵子,这会儿眼睛也有些红,但看到张越还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冲着小五微嗔地摇摇头,她连忙吩咐张越脱下外头那件半湿的衣裳,又亲自到里头取来了杜桢的旧衣给他换上。等到忙碌完这些,她方才解释道:“那位公公还算约束部属,并没有太过为难,拿了东西就走了,也不曾在屋子里顺手牵羊,临走时说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别听小五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爹爹这些天晚上日日忙碌到极晚,就是为了写那些条陈,熬夜熬得眼睛都红了!”小五却是不依不饶,耿着脖子就辩解道,“可那个死太监随随便便拿着东西就要走,要不是我用油布包好,只怕这路上就会被雨水打湿,到时候皇上怎么看得到?怪不得师傅当初黯然离开了太医院,这朝堂实在太黑了……”

“小五!”

吃裘氏一瞪,小五终于再也不敢信口开河,于是便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再不说话。张越却知道她跟着道衍见过皇帝好几次,再加上被道衍和杜绾一直宠着,于是养成了如今这种脾气,不禁心中暗叹,旋即便转过来扶着裘氏坐下。

“虽说今天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但既然是户部夏尚书和那位曾经署理过户部的大理丞被下狱,多半是因为北征军饷的事。皇上毕竟老了,风痹症折磨得厉害,再加上从去年到今年诸事不顺,所以不免频频迁怒大臣。岳父如今因为公务和夏尚书多有往来,受到牵连应该只是一时的。料想皇上这股子气发泄出来也就没事了,毕竟户部离不开夏尚书,到时候总会开释。再说岳父不朋不党洁身自好,上次能安然从里头出来,这次想必也能。我也会好好想想办法,不会坐看着岳父在里头受苦。”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裘氏当初就喜欢张越,听得这番安慰顿时心中妥贴,便欣然点了点头。她和丈夫分别十几年,好容易重新团聚却又遭遇杜桢下狱同僚落井下石,自然不比那些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深宅妇人,最初听闻讯息后的紧张不安渐渐淡了,毕竟,苦中作乐方才是她一贯的秉性。等到外边送来了晚饭,她少不得拉着张越一起用。见小五端着饭碗坐在那里生闷气,她更是笑着夹了一块红烧肉送了过去。

“好了,小小年纪就老是皱眉头,到时候就嫁不出去了!不要在背地里一个劲念叨皇上,皇上总算还是大度的,当初你爹一跑就是十年,征召不到也就没了下文,要是搁在洪武爷那会儿,恐怕是咱们家母女都得受牵连。既然你姐夫都说了皇上是迁怒,料想总会有个限度,照皇上对你爹一向的态度,应该还是深信他的。”

见裘氏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小五顿时觉得自己气得很无谓。奈何她怎么也不敢对裘氏发脾气,于是索性就冲着张越瞪了一眼,哼了一声方才自顾自地扒饭。对于这种程度的迁怒,张越自不放在心上,看裘氏胃口还算不错,他不禁很是佩服她的乐天知命,也更安心了些。

晚饭之后,裘氏待张越换过衣服,就吩咐小五把他送出去。她也不招呼张越,提着灯笼闷头在前头走路,此时雨已经停了,天上的乌云散去了好些,云层中恰是若隐若现露出一轮滚圆的明月来。影影绰绰的繁星毫不吝惜地洒下了不少星光,灯笼的微光倒是显得黯淡了。

眼看快到二门的时候,小五忽然低声嘟囔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还是我认了爹娘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如今全都给毁了!爹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撞着这种事,谁赔我的爹爹!”

张越原本心里还惦记着如何提醒小五不要说太过头的偏激话,这时候听到这么一席话,他到了嘴边的言语顿时又吞回了肚子里。想到杜绾提过小五的身世,他渐渐有些能体会她的心情——好容易有了疼她爱她的亲人,结果却忽然遇到这种局面,这又岂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承受的?被今天这场大雨和这突发事件一搅和,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明天就是中秋节。

中秋团圆夜……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便赶前几步越过小五,旋即转过身认认真真地对她说:“中秋节每年都有,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照应岳母,好人会有好报的,相信我。”

见张越满脸认真,小五歪着脑袋想了想,觉着张越在打保票这方面素来信誉良好,当下便使劲点了点头,却仍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不过,姐夫你回去和姐姐好好商量商量!”

“知道了,我至于放着家里的贤妻不用么?”

顶着月色回到家的张越得知祖母顾氏还未睡下,少不得先往那里走了一趟。因老人家对于杜桢的事也极其关切,他自是陪着开解了几句,等到顾氏歇下方才匆匆回房。一进自己屋,他就看到灵犀正在那儿收拾东西,见着他来,她连忙用食指对着东屋指了指,会意的张越连忙挑帘进屋,结果却看到母亲正在那儿唉声叹气,反而是杜绾正在劝慰。

孙氏一听到动静就抬起头,看见张越,她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霍地站起身就斥道:“都出了这么大事情,家里上下都急死了,你也不知道让人提早报个信,还那么晚回来,撂下你媳妇一个人独自担心事!我后日就要走了,忽然出了这事,我怎么走得了!”

“娘,我今儿个散衙先去看了岳母,陪着吃了饭才回来。因为那会儿心里头焦急,所以只忙着让人打探消息,忘了让人回来通知一声。”

见孙氏动气,张越忙上前解释,见她面色好看了些,他连忙把之前劝慰裘氏的话又搬了出来,好容易才哄着自己这个性子直来直去的母亲走了。这时候,他方才转过身子,见站在那里的杜绾卸下了刚刚那一层从容,脸上忧色尽显,心中自是了然。知道杜绾冰雪聪明,他自然不会一味和她说些劝慰话,遂拉着她坐在了炕上。

“这次的事情来得突然,刚刚我到杜家的时候锦衣卫刚刚离开,似乎是按照圣命来取几份岳父不曾来得及送给皇上的奏折。虽说皇上还愿意看爹爹的奏折是好事,但怕只怕这些奏折立意是好的,却和皇上如今心境不合。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但如今单单求情恐怕没用,得拿出些有用的东西。今天皇上问了我北征是否可用海运的事,我答说今次怕是派不上用场,皇上就有些不高兴。如今我准备连夜再写一份详细奏折出来,预备今后使用,绾妹你的字和我差不多,誊抄就交给你了。”

面对满脸凝重的丈夫,杜绾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想就点点头,简简单单答了一个字:“好。”

第四百三十九章 长策,挑唆

“海运之法自秦始,至唐时则用之资边,然用之以国则始于元……”

“海运用尖底船,与河舟大不相同,且畏轻喜重,以畏飘故。海上暴风多在盛夏,若由正月开船,置之以定盘针,由熟识海道者清运,则可免倾覆之祸……”

“海运有二长策,一则以官运,一则以民运。官运则由官造千石海船,由军夫载八百石,许以二百石载私货,如是运载三年之后,自载私货则课以商税,以为造船之费。京师公私所用皆来自于南方,运河窄浅,且货船需让粮船,一旦通行缓慢,则脚费数倍于货资,于是货物益贵民益疲。若行此策,则粮船自南来必载有南货,空船自北归必满载北货,则南货日通于北,北货日流于南,此富国之策。”

“若以民运,则官募民船,以粮料压舱,使民船载货之外更载粮料,许以脚费。则脚费较之漕运则更省,商船于货运之外又可得利。此二法便民之计,无患军用民用不足……”

张越一面写一面在纸上涂涂改改,而杜绾则等他定稿一张之后便拿起一抄到一边誊抄。灵犀和秋痕琥珀轮班端茶递水磨墨铺纸一起陪着打熬,东屋的灯火从月明时分一直亮到了四更天,到最后竟是密密麻麻誊抄了十张纸。杜绾吹干了墨迹拿来给张越看,夫妻两人少不得又琢磨了一阵,到最后方才各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虽说写好了,此时不比从前皇上吩咐我写读书札记那会儿,不能贸贸然进呈上去,得寻个方便。”张越沉吟了片刻,就抬头对杜绾说,“虽说进呈皇太孙极其容易,但这就越过了皇太子,名分上不好听。如今之计,还得通通宫中的路子。”

“那位陆公公恐怕不行,他虽说新升了司礼监少监,但只听他今天对你说的那番话,便可见是不愿意担这种干系的,况且你也说过他在青州江南都是贪得无厌。至于海公公对你客气不过是看在张家的面子,不能拿大事相托。”杜绾见张越赞同地点了点头,面上略有些笑意,立时心领神会,“你想的是不是御用监太监张谦张公公?”

“不错,张公公和咱们家交情向来就好,若是他能在皇上面前递个话,让皇上能够起心让我仔仔细细拟一个海运条陈,这样送上去才能真正起效用。这样吧,你明天去见见大伯娘,我听说张公公常常去英国公府赏赐物件,明天是中秋,他必定会去。”

张越把已经誊抄好的手札交给杜绾,由她小心收好,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还不曾像今天这么盼望升官。若是能时时出入乾清宫,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若是你能时时出入乾清宫,别说我,全家就要担惊受怕了!”

听到杜绾这么一句话,张越不由一愣,随即想想也是如此。皇帝一怒之下,尚书和阁臣都是说下狱就下狱,他要是时时相对,犯错的机会就多了,而被迁怒的机会也多了。

洗漱更衣上床之后,明明是困意极深,但他即便合眼却仍是睡不着,过了许久,他索性翻了个身,却发现对面的杜绾也是醒得炯炯的。见她素净的脸上泪痕宛然,刚刚他却没觉察到枕边人有任何动静,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在那脸上轻轻擦了擦。

“放心,一切有我呢!”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吃过早饭的张越便匆匆出了门,看到胡七牵马上来,他就知道昨日托付他去打探的事情有了结果,当下上马之后便吩咐其上前并行。此时的宣武门大街一片寂静,偶尔有人通过,也多半是赶着早朝的官员,因此也不虞有人打扰说话。

“昨天的情形很古怪,皇上先是召见了方尚书,结果方尚书说应该暂时休兵养民,等国库充盈之后再行决战,所以皇上不太高兴,吩咐他退下,然后又召见了夏尚书。夏尚书说户部存粮已经用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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