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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朱门风流-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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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人刚刚抵达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遇上了黑道上的强人,然而等对方拿出文书他们却更是大惊失色。他们这小小的巡检司,怎么可能惊动那样的大人物?

“消息可靠么?”

“大人,绝对不会错。小的一直死死盯着寿光王府,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了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孟贤顿时满意地笑了。他当初来到山东,本以为是被贬,心里还颇有些凄惶,得了赵王那封信才真正定下心来。汉王封在乐安,就在北京的眼皮子底下,不过谁都知道这位主儿不会安分守己,所以他就任山东都指挥佥事,竟是有一层就地侦伺异动的意思。亏得他自诩为赵王的谋士,竟然因为被罢常山中护卫指挥而完全没了方寸。

“传令下去,全都打足了精神预备厮杀!记住,下手要稳些,别多伤了人命!”

孟贤今日晚上带出来的都是孟家当年的老家丁,当初在军中都是当作亲兵使唤的,因此最是可靠。此时一层层传命下去,一群人立刻顶替了那些弓兵,到栅栏后一层层井然有序布置了起来。看到这架势,那巡检腿肚子都软了,强自按捺惊惧上得前来。

“孟……孟大人,这儿……这儿既然用不着下……下官,是不是下官带着他们暂避?”

“这是乐安镇巡检司,本官还需要你们做个见证,你们自然得留下。”孟贤冷笑一声,见一个个弓兵都在那儿瑟缩着不敢说话,顿时皱了皱眉,又和缓了语气吩咐道,“今天这算不得什么机密差事,事情办成了之后我重重有赏,你们只要在旁看着,没你们的事情。”

那巡检听到重重有赏,又不用出力,煞白的脸色方才好转了些,遂讪讪地退到了那些弓兵当中。然而,当远处那明晃晃的火炬渐渐近了之后,他那刚刚有了些血色的脸顿时变了,一颗心竟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只看那长长的火炬队伍,对面来的至少就是几十辆大车,能在深夜走这种夜路的,整个青州府乃至于山东都没有几家,可这一次却撞上铁板了。

“快打开栅栏,咱们是从寿光王府往汉王府送东西的!”

孟贤原本还是紧绷着脸,听到这一句之后却露出了笑容。藏在阴影中的他当即朝一旁的亲兵头子打了个眼色,只听一声尖厉的唿哨,那木栅栏之后矫健地跃起无数人,犹如出柙的猛虎一般朝那些车夫和护卫杀了过去。

那些押车赶车的人本就是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哪里想到会在这儿遇上拦截?当下几个伶俐的立刻拔刀,但更多人仍在懵懂之中。孟贤以有心算无心,局面自然是一边倒,惨叫声混杂着怒骂声,还有零星的兵器声,竟是在盏茶功夫内便完全解决了战斗。

一场短暂的厮杀结束后,两个亲兵提着一个狼狈不堪的护卫过来,硬是压着他跪倒在地。那护卫乃是寿光王府的护卫头子,往日骄横惯了,此时眼看事情不妙,却仍是耿着脖子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截藩王的东西,就不怕千刀万剐么?”

“车上的东西都查齐全了?”孟贤却不理他,径直对那亲兵问了一句,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便低头端详着那出言不逊的护卫,“藩王不得预盐事,这是洪武年间就传下来的规矩,寿光王的胆子不小,居然让人押着这二十辆盐车走夜路,这二十车怕不是有近万斤吧?山东都转运盐使司如今根本支不出盐,寿光王却私屯盐货,这次还真是人赃并获!”

那护卫见孟贤说话打着官腔,心头顿时咯噔一下。然而,还不等他问个分明,就被人用刀背敲昏了过去,紧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孟贤问明了伤亡状况,得知己方无一人伤亡,押送盐的队伍也就是伤了几个倒霉鬼,当即就吩咐将俘虏都绑了堵住嘴,又吩咐麾下亲兵押送大车继续赶路,务必于清晨之前抵达大清河。

那巡检和众弓兵不情不愿地在文书上摁下了指印,直到对方丢过来一锭大元宝,他们方才惊喜了起来。直到人都走了,那巡检舒了一口气,连忙叫过一个弓兵,吩咐其到高家港巡检司报个信——那批人明显是打高家港巡检司过来的,这一次的事情一看就不是小事,这两边巡检司一定得好好通个气,然后给青州府的相关人报个讯息才行。

分明是王八打架,要是殃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那就倒大霉了!

大清早,心头有事的沐宁自然早早起了床,刚在院子里懒洋洋打了一套拳,一个心腹小校就一溜烟地冲了进来,面上赫然带着紧张的表情。

“沐镇抚,寿光王府有人来见,说是有要紧文书请锦衣卫代转!”

“来得好快!”沐宁眼皮子一跳,随即从旁边亲随的手中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这才爽快地道,“好,我这就去见!你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青州府的大小官员都给我盯牢了,暗里的眼线也是一样,每天三趟报讯,不得耽误!”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锦衣卫小旗就从这院子中出发,快马加鞭地往北京赶去。又过了半个时辰,沐宁便得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当得知两个仿佛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先后采取了对准同一个目标的行动,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古怪。

孟贤也就罢了,那毕竟是赵王的人,可那个孙亮甘居然这么大胆子?

张越的消息并不比沐宁慢多少,两个巡检司正好归他管,一大早高家港和乐安镇两个巡检一同跑了来求见,一五一十地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全数道来。对于这半路杀出来的两个程咬金,他与其说惊讶自己没料到这一层,还不如说是感慨这两人的消息灵通心思疯狂。

竟然预备靠这么一件事砸下汉王?孙亮甘单枪匹马要报一箭之仇也就罢了,可孟贤居然用了这样雷霆手段,这可是完全和汉王撕破了脸,难道他对赵王就这么死心塌地?

由于这一意料之外的状况,这一日晚堂结束后,张越立刻去找了知府凌华计议。当他把前因后果略提了那么一提,这位才从通判升迁上来的知府大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也难怪,虽说凌华这知府得来轻易,也没指望能一直安坐下去,但若是才上任就被摘掉乌纱帽,那也着实太憋气了。想到这儿,身为上官的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干脆直截了当向张越一躬。

“元节老弟,我已经乱了方寸,完全不知道该当如何。总而言之,此次的事情我唯你马首是瞻,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

张华慌忙扶起凌华,又笑道:“凌大人过虑了,藩王之事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多管?孙大人那是自作主张,至于孟大人乃是山东都司的人,咱们更管不着,如今咱们只需将此情形具书一封送往山东布政司就行。”

见凌知府连连点头,张越这才道出了真正的来意:“其实我倒是有一件事要请凌大人帮忙。大人应该听说了前些天皇上下诏求直言,我已经拟就奏折一道,不知大人可愿和我同署?”

凌华素来是谨慎人,一听到要他署名什么奏折便有些犹豫,因此,见张越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子递过来,他便不安地伸手接了,犹豫半晌才打开来看。这不看不打紧,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登时两眼放光,因瞥了张越一眼再次又从头开始看。一连看了两遍,他方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张大人,恕我直言,这分明是你一个人拟的盐务条陈,而且恰是字字珠玑,又何必要我同署,这不是平白无故分了我一半功劳么?若是小张大人认为自己年轻言微,但我记得杜布政使乃是小张大人的老师,这条陈何不请他同署?”

“凌大人,正因为杜大人乃是我的授业恩师,请他同署方才大大不妥,而且他毕竟人在济南。你别以为这只是功劳,这其中也会提到如今乐安寿光盐场近况,此次出了那样的事,咱们难免要担干系。再说,这末尾一条你可看到了?这便是留着一个地步,到时候如何还未必可知。”

“这……”

要说起初是犹疑,此时听了这么一说,凌华便切切实实动了心。他已经年过四十,这仕途上虽刚刚进了一步,但这一步却着实站得不稳,若是能够以这么一道折子建立了功名,日后极有可能便是通衢大道。冲着升官,一丁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沉吟良久,他终于冲张越重重点了点头:“小张大人既然瞧得起我这个知府,那我就答应了。只是小张大人,这其中几条你可得和我解说一下。这给资本钞,还有这兑支究竟是怎么一个章程?”

凌华既是答应,张越便放下了最大的一桩心事,遂仔仔细细一条条解说了下来。忽然,燃着火烛的室内闪过一丝雪亮的白光,紧跟着便是一声炸雷的隆响。正在计议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听到屋外刹那间便是雨声如注,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

竟然是已经到了春雷的时节么?

第六卷 春雷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始动

虽说正月里来是新春,但北方真正的春天来得向来极晚。都说乍暖还寒,单单看衣裳都是厚厚的棉袄,仿佛和冬日里没什么区别。那树仍然是光秃秃的,那花园子里也是光秃秃的,唯一露出些春天征兆的便是路旁几丛绿色的杂草,还有那破土而出的春笋儿。

春雨还没来,北京城中便先响起了春雷。求直言的诏书刚下未久,这广开言路还没个端倪,孟贤和孙亮甘一武一文一前一后两道奏折就被两匹快马送到了京城,又从内阁转到了御案上,紧跟着就仿佛霹雳一般炸响在无数人的头顶。然而,这却只是第一拨。

不过是晚了一天,在前两道奏折上被冠上了无数罪名的寿光王朱瞻圻也送来了一份奏折。他却不是自辩,而是仔仔细细列明了自己那位父王在就藩乐安之后的一举一动,包括在背后的怨望、私自扩充私兵、私占盐场出产、私收商税、私自与地方官员交接、私出乐安……总而言之,那林林总总的条条框框哪怕连杨荣看了都直冒冷汗,更不用说别人。

然而,自从风痹症发作之后,常常大发雷霆动辄杀人的朱棣这一次却没有发怒。孟贤和孙亮甘的奏折他只是随随便便丢在了一边,却盯着朱瞻圻那份龙飞凤舞的折子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仿佛要把那一字一句全都记在心里。然而他越是这般,那些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越是战战兢兢,一连几天苦熬下来,到最后,百般无奈的张谦只得去找王贵妃设法。

嫔妃不能干预国事,王贵妃绞尽脑汁,亦不过是劝着朱棣服下药物沉沉睡去。心中无奈的她思来想去,又不能去见那些外官,只得带着几个宫女和太监前往景福宫。如今天气虽然还冷,她却舍了肩舆步行。到景福宫门口时,她又吩咐不许通传,留着几个太监在外头,自己只带了两个宫女入内。

“自太祖皇帝时就有圣训,藩王不得与民争利,他们居然敢打盐场的主意!胡学士当初在世的时候就和我提过,盐商守支日趋严重,边疆竟是无人纳粮,这盐场亦是产出日低,长此以往盐法将大坏!寿光王一面侵占盐场,一面以子论父,哪里还有人子孝道,人臣忠义!”

王贵妃已经听出那是皇太孙朱瞻基的声音,便知道里头还有外人,忖度片刻便在外头的暖炕上坐了。见一个小太监送了茶来,又要向内禀报,她便微微摇了摇头。捧着那安化云雾茶细品了一口,她就听到里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皇上即位以来对那些跋扈的藩王一向严加惩处,但汉王毕竟是皇上嫡子,寿光王亦是嫡孙,这一次的事情皇上虽说震怒,但如何处置如今却还难说。皇太孙,寿光王奏折上已经明说了汉王反迹,臣只怕……对了,今日青州府又有奏折,乃是知府凌华和同知张越联名送来,我已经呈上了给皇上,这儿抄录了一份,皇太孙不妨看看。”

听到里头那两人只顾着说话没完没了,王贵妃不禁叹了口气,见刚刚那奉茶的太监站在那儿满面不安,她便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去通报。不多时,她就透过珠帘看到那边有太监送了人出去,旋即朱瞻基竟是亲自迎了出来。

“贵妃来怎么也不使人说一声?若是早知道,我怎敢让您在外头枯坐等着?”

王贵妃笑着摆手道无事,又问里头是谁说话,听说是杨荣便笑了起来:“原来是皇上亲自改名的那一位,我听说自从胡学士去世之后一直都是他教导的你。既然如此,我等一会又有什么打紧?我刚刚打暖殿来,好容易劝说皇上睡了,却也有几句话对你说。”

自从徐皇后去世之后,朱棣和先头太祖朱元璋一模一样,再也不曾册立中宫,摄六宫的便是王贵妃。虽说她为人谦和,但一旦朱棣发怒却只有她敢劝能劝,先头汉王险些被贬为庶民的那一回,若不是她碰头苦求,纵使是太子恳求也未必奏效。纵使是朱瞻基,偶尔也有触了朱棣霉头的时候,因此承王贵妃的情亦是不止一次。

当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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