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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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一片哗然,有人摇头咋舌,轻声轻语的议论道:“好大的口气,居然胡乱便指谪吕相和晏三司的不是,这小子失心疯了不成。”
吕夷简倒没说话,只是脸色冰冷,他当然不能回应,回应这个小子,岂不是太给他面子了;晏殊则更加淡定,他知道苏锦的说话方式,若是处处苟同个,那也不是苏锦了;相反,晏殊反倒很是期待苏锦这么说的理由。
同样期待的还有赵祯,很久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臣子在自己面前出现了,赵祯感到很是新奇。
不待赵祯开口相询,苏锦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微臣不是说吕相和晏三司的剖析有误,相反,两位大人的剖析很有道理;宋辽早在澶州之盟中便结为兄弟之国,我大宋为兄,辽国为弟,两国交好近四十年,相安无事;边境的也开设多处榷场,两国经商通贸互有益处,我大宋岁赐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与辽国,尽显为兄之谊;辽人若稍有人情,定不至于悍然对我大宋用兵,所以微臣说吕相和晏三司所析甚是。”
赵祯皱眉道:“既如此,你又何出惊人之语呢?你所说的这些,吕爱卿和晏爱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朕也知道这个道理呀。”
众官之中发出阵阵议论之声,都道:“这小子拾人牙慧,哪有什么见地,浪费时辰而已。”
“皇上仁厚,居然也任由这人在此泛泛而谈,也谈不出什么新意。”
“……”
苏锦微微笑道:“启奏皇上,微臣虽同意两位大人的分析,但却要在两位大人的结论上面加上两个字。”
赵祯道:“何字?”
“便是‘暂时’两个字。”
“你是说,辽人只是暂时不会攻击我大宋?”
苏锦道:“正是,辽人虽受我大宋礼仪熏陶,也讲些道理,但在座众人应该都明白,蛮夷之族未足以信之,辽人乃契丹狼族,狼子野心从未消弭,对待恶狼之帮,只能存一分收拢,却需怀九分防备;辽人既然在边境屯兵,难不成只是将兵马放在边境徒耗粮草不成?这事怎么看怎么有蹊跷。”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官思索着苏锦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
“那你所说的暂时是何意?莫非是某种契机促使之下,辽人便会发动?”赵祯敏锐的抓到了苏锦话语中的重点,静静问道。
苏锦点头道:“圣上英明,微臣以为,此事不能孤立的去看,要纵观大局才会有个恰当的结论。”
晏殊沉声道:“苏专使莫要说一半留一半,尽管尽数说出来心中所想,莫要等皇上发问。”
苏锦躬身道:“是是。”转身对着赵祯垂首道:“目前有四件事正同时发生,微臣一一为圣上列举,第一件便是西贼叛乱,犯我西北;第二件便是我大宋去岁遇到十年不遇的大饥荒,;第三件便是辽人忽然屯兵边境;第四件便是辽使即将到来;这四件事看上去似乎毫无联系,但是仔细分析一番,我们会发现,这其中却有微妙之处,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众人都在思索着苏锦所说的这四件大事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赵祯也垂目深思其中关窍,大殿之中一片静悄悄,充斥着年老的官员们肺气不畅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第558章 大庆殿风云(四)
这四件事之间的联系其实并不难参透,拎出这四件事来才是问题的关键,而这苏锦已经替他们做了,所以很快,众人便隐隐有了眉目,包括赵祯也都有了答案。
“你是说,辽人利用我大宋内外交困之际浑水摸鱼么?”赵祯睁开微闭的双眼,微微咬着后槽牙问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苏锦身上,大家都想到了这问题。
苏锦点头道:“辽人正是选择了这个时机,不得不说这个时机很好;据微臣所知,西北战事自西贼元昊反叛作乱以来已经打了足足五年,远的不说,自宝元二年至庆历元年这两年里,我大宋西北军吃了数次大亏;微臣不是要自揭伤疤,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人群中有数人面色尴尬,最难堪的便是杜衍和庞籍和吏部侍郎范雍,这三人正是当事之人,杜衍是枢密使总领军事自然难逃其责,另一个是原来的陕西转运使庞籍,而范雍则是当时发生战事的延州知府,三川口之败死伤近四万大宋将士,好水川之败死伤近五万人,领军的各级将校死了三十多人,可谓是奇耻大辱。
苏锦当庭谈及此事,虽自承不是揭疮疤,但殿上君臣无一不面露尴尬;晏殊急忙使眼色要苏锦别在此事上多说。
苏锦漠然视之,继续道:“西北两战,损失我大宋精锐八九万,损失之巨令人咋舌,西北军力因而大伤;原本该是进攻态势,现如今不得不处于守势;若非范大人和韩大人两人采用合宜的对策,怕是早就出了漏子了。”
赵祯缓缓出了一口浊气道:“你说的是实情,但朕以为我大宋西北守军军魂犹在,西贼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突破边城。”
苏锦忙道:“皇上说得甚是,我大宋将士骁勇无畏,这是已经证明了的;微臣所言及此不过是说明一件事,这几年来,和西贼的战斗耗费了大宋太多的精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损耗不能不承认。”
赵祯道:“朕明白你的意思,确实损耗太大。”
苏锦道:“大宋国内这一场大旱也损耗了不少,国库内几无存粮、存银,看得出消耗大到让人咋舌的地步了。”
闭目沉思的吕夷简睁眼喝道:“休得胡言,照你这么说,我大宋岂非到了亡国灭种的时候了,危言损听之语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苏锦皱眉道:“吕相,这时候不是文过饰非的时候,下官只是就事论事,绝无其他意思;国库如何,皇上、吕相还有三司大人比我清楚百倍,下官办粮务之事,亲眼见到州府粮仓空虚,银库耗尽,只是以此类推罢了,连扬州这般富庶之地都是那般惨状,各州府怕是十库九空;若我推测的不对,还请皇上和吕相恕罪则个。”
赵祯心里烦躁,拍着龙座扶手道:“苏锦,休得妄言揣度,你只说朕问询之事。”
苏锦拱手道:“皇上,总而言之,我大宋这几年确实处于多事之秋,幸而圣上仁义施政,才得以渡过难关,但是微臣不得不说一句心里话,就像人得了大病一般,虽熬了过来,但病去如抽丝,元气伤了,须得慢慢将养,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
赵祯微微点头,苏锦说的全部是实情,虽然说出来有些残忍,但赵祯知道,光是避讳不言也不是个事儿。
“我大宋的情形辽国岂有不知,辽人居苦寒之地,对我大宋富庶之疆定有觊觎之心,况且我大宋立国之初直到先皇时曾数次征伐辽国,太宗皇帝率师北进几乎打进了幽州城;澶州之盟虽订立,但这些事辽人岂能忘怀?不管现如今两国关系多么融洽,那只有一个前提,便是实力相当。”
众人听得入迷,完全忘了是在听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谈论天下大势,此人分析的很有章法,听上去也合情合理,有些观点闻所未闻。
“我大宋兵精粮足,辽人虽有觊觎之心,但实在无法吞下,而我大宋若进击辽国,胜算也并不大,正因为实力相当,双方才有约为兄弟之国的机会;试想,若辽国孱弱,我大宋怎肯放着这头恶狼在北方而不加以诛杀?”
赵祯深以为然,就连吕夷简杜衍等人也认为苏锦所言乃是抓到要害,大宋若非迫不得已,又怎会同辽人媾和,实在是没办法灭了辽国;太宗皇帝率三十万大军趁着辽主年幼,太后肖绰当政之时以雷霆之势北伐,都没有取得胜利,更何况是现在;大宋兵力的增长远远跟不上辽国军力的增长;传言辽国铁骑早已突破百万之数,现在想打下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苏锦继续道:“目前这种形势,正是实力的均衡打破之时,辽人岂能不加以利用,他们趁着我大宋和西贼激战正酣,国力消耗甚巨之时屯兵北疆,难道说仅仅是普通的调兵运兵不成?决计不是!”
赵祯打了个激灵,直起腰站了起来,在龙座前的台阶上缓缓踱步,猛然间停步问道:“那么辽人派使节前来是何用意?为何他们不直接进攻我大宋呢?”
苏锦想了想道:“打仗要师出有名,撕毁盟约之责辽人也不愿背负,微臣揣度此番辽人来使,大致有两个目的;其一为刺探我大宋内情,看我大宋军民是否为西贼拖得疲态尽显,军械粮草兵马的状况是否良好;其二他们既要师出有名,便会利用此次出使提出苛刻的条件,我大宋若是不允,则给辽人提供了进兵的借口。”
赵祯脸色苍白,这和他的估计不谋而合,刚才苏锦提到那四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想到这种可能了,但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揣度,直到苏锦说了出来,他才不得不面对这棘手的事实。
群臣也勃然变色,辽人这回的手段极为高明,这是典型的先礼后兵,只不过前面这个‘礼’字,或许会让大宋付出极高的代价;而若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付出的代价或许会更大。
“这都是微臣的揣度,事情或许没有微臣想到这么糟糕,微臣只是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皇上仁义,但辽人未必识好歹,不能不加以防备。”苏锦躬身说道。
苏锦想:历史证明了,这一回辽人是来敲竹杠的,我这话只是安慰安慰你们罢了;但是自从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似乎一切又有所不同了,自己是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一个因素,这个小小的因素是引导着事情往更好的地方发展还是更糟糕呢?谁也说不清!
苏锦退到末位静静侍立,周围官员看向苏锦的目光已经大有不同,此人一番剖析有理有据,揣度的也颇为合理,整件事就像一张大图铺在眼前,教人一眼便看的明明白白;本来军国大事复杂繁琐隐晦之极,经他一分说,便抽丝剥茧变得一目了然起来。
“众卿对苏专使之语可有评述?”赵祯打破沉默再次问询众人。
“陛下,臣以为苏锦之言危言耸听过甚,两国交兵乃是大事,轻易岂能启战端,臣以为当等辽国来使之后,弄清意图,方可定夺。”副宰相章得象这次抢了个先,当先奏道。
“陛下,老臣以为不得不防,苏专使所言句句契合丝理之中,而我大宋和辽国的关系也确实并非像想象的那般融洽,近年来虽无战事,两国之间的摩擦争斗也着实不少,河北边民也曾数次为辽兵骚扰,死伤的也不少;去岁辽人竟派大队人马入我境内砍伐大批树木,后为我边军所察,烧毁了所有的木材,险些便发生交兵;可见辽人一直蠢蠢欲动,不得不防啊。”说话的是另一名实际上的副宰相,以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的贾昌朝,也是两朝的老臣了。
赵祯本来对臣下意见相左司空见惯,但在此事,他却厌烦透顶;眼见两种意见在朝堂上开始争论不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了局,心底升腾起无名之火来。
赵祯强压怒气看向吕夷简,关键时候,还需这位老臣来提供意见。吕夷简也习惯了在关键时候发声。
“皇上,老臣以为,做两手准备为好;老臣还是那句话,反应过激会适得其反,但不做准备也会措手不及;鉴于辽使将至,我们还需以礼相待,尽显我上国威仪和风度,不能授之以柄;另外我信安保定两军人数不过两万余,辽人屯兵十余万,万一开打,恐要吃亏;臣建议火速调集兵马增援雄州霸州两关,以备不测。”
赵祯转向杜衍道:“杜爱卿,彼处可调集何军前往增援呢?”
杜衍忙道:“安肃、广信两军距离瓦桥关最近,可命之东进靠拢,战火起时可随时救援,只不过……这样一来河北西路便显得空虚了。”
赵祯道:“可有解决办法?”
杜衍沉吟不答,副枢密使陈执中上前奏道:“可命草桥关顺安军和祈州永宁军移前拱卫,再调集冀州,大名府的厢军移前作纵深布防。”
赵祯道:“可否?”
杜衍点头道:“可以这样,但事出仓促,恐需花费时日。”
赵祯道:“不能拖延,轻装前行布防,晏爱卿,你需及时调运粮草运抵,会同河北两路转运使保障后勤之用。”
晏殊皱了皱眉头,要钱要粮是目前最为头疼之事,但纠结只是一瞬间,随即躬身应诺。
赵祯长舒一口气,回到龙座坐下,不知不觉之中,额头竟然已经见汗了。
第559章 大庆殿风云(五)
此事计议已定,百官也都稍稍舒了一口气,但此事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柄剑,不知何时便会掉下来切了众人的脑袋。
虽有了暂时的应对之策,众人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忐忑;以至于接下来几名官员奏议的荆湖的地震;广南路边境和南蛮夷的边境摩擦等事务,都已经提不起大家的兴致了。
赵祯会同吕夷简等人将几桩棘手的奏议之事安排妥当,看看下边众人低沉的士气,也有些无奈。
“众爱卿,我大宋去岁确如苏锦所言乃是多事之秋,诸位臣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