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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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做工没得说,相当光滑。冯虞熟练地据枪在手,枪托抵肩,食指指腹压扳机,动作那个顺溜,颇为自鸣得意。边上众人也很配合地叫一声好。
“子弹呢?”冯虞又问。
“子弹?铳丸么?”边上一个老工匠很不确定地自桌下提起个木匣子,里头正是冯虞设计的纸壳定装药,有好几十发。冯虞领着众人到了靶场,按着冯虞的设想,大片空地上按着五十步、百步、百五十步、两百步的距离设了四只稻草扎成的人形靶。冯虞随手拿起一发子弹,从膛口塞入,正待据枪击发,却突然收住动作,这可是工坊造出的头一枝枪,万一有点小毛病炸膛了该怎么办?
冯虞琢磨了一会儿,四下看看,来到不远处一棵树下,让人将火铳牢牢绑定,又寻了根四五细绳捆在扳机上,人站出大老远,打算来个遥控击发。这会儿大家也看出端倪,岳海上告奋勇拉绳,众人都在一旁屏息凝神。只见岳海一拉绳子,就听着“嘭”的一声巨响,枪口喷出一股白烟,后坐力震得树枝乱颤,落叶纷飞。约三百来步以外的地面上爆起一股土烟。众人愣了片刻,转瞬间欢呼声四起。“成了!”“成了!”
一个老工匠抢步跑到弹着点,细细观瞧,大家伙儿也一并凑了过去。只见他起身,冲着冯虞挑起大指:“大人,这火铳可神了。往日军中鸟铳我也做过不少了。怕风怕雨不说,射程不过百五十步,打在地上也从没击出如此大洞来。大人果然神人也,日后我军将士执此神器,定可所向披靡!”
冯虞笑着摇摇头,“这还没完呢,话不敢说太满。”他转身从树上解下火铳,再次装弹,回到靶场,对着五十步靶位,三点一线,瞄准击发。那人形靶头部顿时爆起一团草屑。众人高声叫好。冯虞左手执枪,甩了甩右膀子,自言自语道:“后坐力还行,打个三五十发应该废不了。”
紧接着,冯虞又分别射击另外几个靶位,到了两百步距离,这枪的精度就不行了,根本打不中靶子。不过冯虞倒也不以为意。隧发枪,有这精度已经了不得了。若是分列攒射,三百步之内火力覆盖区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这时候,场外冲进来数十名兵丁,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声响?”岳海迎上去将这拨人打发回去:“响了这许久才到,窝到哪里去了?日后听着这响动不必大惊小怪,冯大人正试铳呢。”
冯虞将火铳交给边上,吩咐工匠试试这枪最长寿命能打到多少发。每五十发稍事休息,待枪管凉了再射。若是能打过五百发,就定型投产,第一批先产两百枝。“对了,自明,交待下去,几位匠头每人赏银十两,一般工匠与防兵每人一两。晚上加餐。”
第一百零八章 有你们受的
听着这话,众人又是一片欢腾。有吃有拿,哪个不乐?一个黄姓工首过来给冯虞深深一躬。“大人,小老儿在匠营做了四十年,还从没见过如此厚待咱们手艺人的上官。没别的说的,但凡大人差遣,咱们不吃不喝也得给赶出来,还得是最好的工。”
冯虞将老黄搀起,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凭本事吃饭,与我们当兵吃粮的没什么两样,手艺高理应受人高看。”
冯虞来这么一出,让工匠们士气高涨,不用人催便加班加点,一个月不到便交来首批一百枝火铳,子弹两万发,另配相应卡座军刺、通条、油壶等物件。看着面前这一箱箱稻草捆扎的簇新火铳,冯虞乐不可支,看向边上手持点验文书的朱潜问道:“如今工坊每月都能交这个数吗?”
朱潜摇了摇头:“这个月他们都干疯了。平日里,若是工料充足,一个月能产八十枝火铳,子弹一万五。若是再添些人手装弹,也不必多有能耐的。两万发倒是不难。”
冯虞点了点头,想想又问:“对了,工坊是一人一枝地做,还是如朝阳坊一般流水作业?”
“朝阳坊那边我是去过的。咱们火器工坊大面上与之相仿。只是善做铳管、击锤的偏少,又耗工,否则,还能多产不少。”
冯虞将手中火铳颠来倒去看了一会,想了想,方说道:“先这么做着吧。火铳这东西,现下用不了许多。倒是鸟铳,就是火绳的那种,若是有暇,还可多产些。我自有用处。”
当日下午,冯虞带着亲兵,将这批火铳、子弹装车运回沁园。将全体亲兵、家兵召到演武场上。亲兵、家兵当场各发放四十枝,余下二十枝作训练之用。领了枪械的,每人配发作战背心一件。冯虞当场演示子弹、军刺、水囊、干粮的储放方法,转眼间,八十名火铳手上半身便是鼓鼓囊囊的了。这八十人明日便要带往郊外军营,由冯虞亲自督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整个大明只怕也找不出一个冯虞心目中合格火器教官,只能是亲力亲为了。
这些个点到名的,都是眼明手快之辈。一个个通名报号,双手接过冯虞亲手授予的火铳,揽在怀中爱不释手。换上墨黑的粗布作战背心,扎进腰绳,个个是紧称利落,趾高气昂。没叫着的,看着他们手中造型新奇威猛的火铳,羡慕得直流口水。
冯虞待众人归队站好,来到队列前大声说道:“今日没领着火铳的,很羡慕是吧。今日我放下一句话,日后大家都会分批换装。不过,哪个听话苦练的先换。吊儿郎当的莫说换装,直接开革了事。今日换装的,一个个鼻孔朝天,威风吧。呵呵,你们的苦日子还没开始呢。明日起,往常如何习武操演一点功课不能落,之外嘛,还有好节目。范长安!”
“有!”
“明日起,换装的,每日上午须得操练完以往全日课目。之后你亲领着,跑步到城外军营,午餐后受训,不得迟误!”
“得令!”
第二日将近正午,冯虞肃立于西郊营地辕门外。不多时,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杂乱的脚步声顺着官道渐渐近了。冯虞眉头一皱,这还不如自己前世新生军训时同学们跑得齐整。身后几个亲兵也跟着抻长脖子探头探脑,低声议论着什么。
待大队跑到近前,冯虞一看,个个是带懒袍松。想想这十里多地跑下来也不容易,冯虞不再多说什么,指了指伙房方向,“先用饭。”
这八十号人训了一早上,又是一路疾奔,个个是又渴又饿。听着冯虞招呼,“嗷”的一声,提起早后一分气力,乱哄哄朝伙房奔去,先是打了水牛饮一气,接着抱起盛好的饭碗甩开腮帮子就不客气了。冯虞也不嫌汗臭,往人堆里一坐,和众人一道吃喝,说说笑笑。久跟着冯虞的老兵都知道,在军营里冯虞是从不开小灶,倒是那些新来的看见千户大人与自己用的同样饭食,大感惊异。如今的军中,莫说千总,便是百户、总旗,也是有自己的官灶,大鱼大肉。这个长官,不一样。
待众人吃饱喝足,稍事休息,冯虞率先起身。“弟兄们都用足饭了?”
众人七嘴八舌回道:“饱了!好了!”
冯虞笑道:“嗯,刚吃过,都还撑着,不好大动,先练练队列好了。起身,都随我来。”
来到校场上,冯虞令范长安整队。十月已是初冬时节,不过福州地处南方,却也不算太冷。正是个好天气,正午时分日头一晒,倒有几分的惬意。待得众人站定,冯虞的目光猛然犀利起来,从队头到队尾扫了一遍,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头一回操练,咱们由浅入深,先来个开胃小菜。今日先学怎么站。我这口令与军中不同,待会子我来一一示范,你们照做便是。”
看看没人吱声,冯虞接着往下说:“第一个口令,立正。看好了,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手指并拢自然微曲,拇指尖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腿挺直,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哎,就是张到这个份上,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八十一人同声应答,还挺齐整。
冯虞点点头,高声发令:“听我口令,全体弟兄,立正!”队列中立时便响起杂七杂八的脚跟磕碰声。冯虞也不以为意,接着训话。“有句话叫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行如风。你等既是吃了这碗饭,便要有个军兵的模样出来。令行禁止,站便要纹丝不动,哪怕是烈日豪雨。行便要进退如一,前方便是刀山火海,无令不退。站队,则要横直一条线。今日,咱们便是先学站。”
看着队列中众人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当回事。想来是觉着这站功过于稀松了些,以往扎马步不也是一下子便是一个时辰。冯虞心中暗笑,过阵子就知道厉害了。他倒背着手转到众人身后,冷不丁用膝盖往一名家兵腿弯里一拱,那人应声就是个趔趄。众人听着动静,扭头一看,哄堂大笑。
冯虞身后将那人拉稳,转到队前说道。“这立正可不是站着打瞌睡。手脚均需用力。手指并拢,紧贴大腿外,双脚,尤其是膝盖,都得绷直喽。挺胸收腹,说你呢。下巴也得收着点。眼神也不能乱瞟,带着点杀气紧盯着前方。这才是当兵杀敌的样貌。我先说在前头,从头到尾站得挺直的,晚上加餐大块吃肉。哪个吊儿郎当打马虎眼,晚上就一碗米糊一边蹲着。”
听着还有这么一说,众人眼神立时便不同了,腰杆倍直,胸膛又挺起几分来。冯虞满意地点点头,自往一边练拳法去了。打了趟拳,又舞了趟刀,回头再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这些兵丁已经是不对劲了。众人早已没了初时的精神头,一个个眼睛发直,手足微微颤动,汗珠子也下来了。这滋味,冯虞前生也消受过。越是约束着不想动,越觉着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脑子里全是这边挠一把那边蹭一下的念头。冯虞饶有兴致地在众人面前来回走了一圈,方才发令:“歇会子吧。”
听到这一句,众人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在地。便是那些自小练武,站惯了麻布的,对这种全身收束的立姿也颇觉难耐。
让他们缓了一阵,冯虞重又招呼众人整队。“今日还有三个口令要学。看我动作,垮立……稍息……蹲下。我再做一回,接着长安喊号,你们一遍一遍做,几时在我耳中只听得一个声音,才算是练成。”让长安带队,冯虞自己在边上转悠,不时喊停,纠正动作。前生军训时,冯虞便想着到哪儿弄一帮孙子,也让自己训个死去活来,方解恶气,今日总算是夙愿得偿了。
正忙活着,只听场外有人喊:“冯大人!冯大人!”回头一看,正是朱潜。
第一百零九章 又生事端
见着冯虞,朱潜劈头便是一句:“大人好自在,可知朝中又出事了么?”
冯虞听了一楞,又出什么事,为什么说又?“这里不是讲话所在,随我来。”
两人进了帅帐,冯虞吩咐亲兵四下把守,无令不得擅入。“说吧,何事惊慌?”
朱潜从怀中掏出一摞纸张递了过来。“这个是今日收着的邸报,京师那位刘公公受不得寂寞,又整出一套东西来了。”
“嚯,比往日厚了许多嘛。”冯虞接过来一看。这刘瑾刘公公不简单,分明是要大行新政嘛。按邸报所说,此番是给事中屈铨、祭酒王云凤,奏请将两年来刘瑾陆续颁行政令汇编为律令,统称《见行事例》,按六部为序,编集成书,颁布中外施行。
八十五条新法,吏部二十四事,户部三十四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洋洋洒洒数十页,难怪如此厚厚一摞。其中有些是之前颁行的,此番正式行文入律,如惩戒官员渎职贪墨的“罚米例”。还有些新颁的,如对各地官吏不再定期考绩,随时抽点考察。又如西北边防增设文职九边统制,镇、巡以下皆受节制,以免边将拥兵自保或各自为战。此外又有复核军屯、整顿盐课、赈灾抚恤、整治漕运等等。
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冯虞将邸报轻轻放在书案上。抬头问朱潜:“你怎么看?”
朱潜笑了笑:“刘公公有心振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细看这八十五件新政,虽多中时弊,只是其中许多是治标不治本,有些用的又是虎狼之药。更有些纯属心血来潮,不知所云。一一行来,只能说是利弊参半。加上一旦底下行事走样,只怕骂声还更多些。就如这罚米例,本意是想重处贪官。可是再重也重不过洪武年间的剥皮实草吧。管用吗?贪官墨吏还不是前赴后继。加之这罚米例罚多罚少全在一念好恶,必然有失公允。”
冯虞叹了一口气。“刘公公我是知道的,贪归贪,倒是想认真做一番局面出来,只是阿附之人没几个是真有治国之才的,也就是焦芳、张彩二人略上得了台面。上有所好,下必甚之,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出些歪点子馊主意来。加之又掺杂私心,自然是多有离谱之处。不过也不能说全无可取之处,例如这编著《历代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