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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傲气凛然-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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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手的黑影窜到门框边倾听片刻,向另一侧的黑影打出个手势便闪身入内,拿出蒙着红布的手电筒明灭数次,敏捷地绕过地上倾倒的椅子花架和几具边军侍卫的尸体,迅速接近主卧室一东一西两张大床,探出手摸摸西面床上女性脖子的脉搏,很快收手再次打开电筒,望向东面空空如也的大床和遍地狼藉,随即熄灭电筒,悄然退去。

黑影再次闪出小楼,四下望望飞快向西移动,在西厢房门前两具仍在抽搐的新军尸体旁停留片刻,就被房内传出的挣扎声音惊动,黑影立即闪身入内,协助另一个黑影止住挣扎不止却叫不出声的师爷徐维岳。

黑影贴着徐维岳的耳朵,低声告诫:“徐大人千万别喊,院子里还有不少新军,要是被他们发觉你还活着,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个黑影轻轻松开捂在徐维岳嘴上的大手,满脸痛苦的徐维岳剧烈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轻轻挣脱身子,在两名黑衣人的控制下,踉踉跄跄走到床前,俯身抱起一具明显怀孕的女子尸体,哽咽不止。

两个全身包裹在黑布中的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挥起一掌,砸晕悲痛得就要窒息的徐维岳,抱起他沉重的身体扛上就走,另一位飞快扯起床单,将脖子被砍断一半的女尸小心包裹起来,扛到肩上快速离开。

数分钟后,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离旧督院后街,不紧不慢拐进大火过后没来得及清理的小巷,再次出现时已到城南的人力车行侧门,很快插入络绎驶出院子的马车队中,一同向城西方向缓缓前进。

天色渐亮,皇城明远楼里召开的紧急会议已经结束,三十余名新军将校神色各异匆匆离开,竟然没一个人记得向坐在上位的尹昌衡和罗纶打个招呼。

副都督罗纶脸色惨白,矮胖的身躯仍在瑟瑟发抖,他望向陷入沉思、满脸忧色的尹昌衡,尹昌衡却没有看他一眼。

罗纶只好摇摇头,扶着桌沿站起来,在秘书的搀扶下垂头离去,下楼时一脚踏空差点儿摔了一跤。

来到院子,惊慌的秘书将罗纶扶进豪华的描金马车,对车夫说句“振兴路报社大院”便关上车门,马车在两匹白色健马的牵引下,很快驶出重兵把守的皇城北门,两位骑马的新军年轻军官紧紧跟随,一左一右警惕地护卫马车前行。

豪华马车穿过骡马市,一路向西,在前方街口转而向北,很快来到堆满沙包和三重拒马的振兴路与江汉路交叉街口,在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前被迫停下。

全服武装的振字营官兵大声命令车上的人下来,保护罗纶的两位侍卫官刚要开口,就被四五名扑上来的振字营士兵扯下马制服,身上的武器连同武装带全被搜走。

罗纶的秘书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吓人的场面?吓得哆哆嗦嗦滑下马车,着急地解释说车上的人是副都督,要去华西报社大院找邹社长邹文翰老先生有急事。

一名腰挂军用手枪的军官大步上前,登上马车仔细检查片刻,最后冷冷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副都督罗纶,跳下车大声下令:

“马车放行,随同人员留在外边!”

秘书刚要争辩,军官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上去两个人,把这两匹战马拖回去,看到马屁股上的烙印,老子就知道是满蒙卫队的战马,好好的马被这帮孙子骑坏了,拉回去!”

几名士兵大声回答,冲上去抓住马龙头就拉进工事之内,其中两名士兵飞身上马,无比娴熟地策马奔向北校场,看得罗纶几人心惊胆跳、目瞪口呆,最终只能顺从地遵命而行。

报社大院一号楼里,已得到通报的邹文翰呆呆坐在书房西洋软椅上,站在一旁的老妇人非常担忧,听到下人急报副都督罗纶来访,老妇人连忙挥退下人,扶起邹文翰低声劝道:

“老头子,别怄气了,罗矮子不是来见你了吗?先听听他怎么说,完了你再生气也来得及啊!”

“不见!之前他怎么不来?弄到现在无法收拾了他才来,有什么用?赶他走!”邹文翰气得三缕长须抖动不止。

客厅里心急如焚的罗纶顾不了那么多了,疾步来到邹文翰身边,深深弯下腰,双手作揖,颤悠悠地哀求:“老哥息怒啊!罗纶鬼迷心窍了,对不起你啊,老哥……”

邹文翰缓缓转动椅子,冷冷盯着弯腰不起的罗纶,重重地哼了一声:“哼……谁出的主意?”

“尹硕权尹都督,都是他和新军几个统领搞出来的……小弟也是事发前不久才知道,可我……”

“那你为什么不制止?你这个副都督干什么吃的?”邹文翰指着罗纶吼起来。

罗纶直起肥胖的腰板,脸上全是悔恨和委屈,肥厚的双唇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要不是老妇人在一旁极力劝抚,不知道生性耿直、恩怨分明的邹文翰是否跳起来揍罗纶一顿。

邹文翰挡开老夫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老夫人和丫鬟赶紧给他灌下喝几口茶水才缓下来。

邹文翰喘息稍定,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仰望天花板上洁白的西洋浮雕,幽幽长叹:

“罗矮子啊罗矮子,你们要遭报应的,我难以想象一鸣接到噩耗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你们太卑鄙了,趁一鸣不在成都,把他老师的脑袋割下来了,当成你们立威的垫脚石!你们够狠啊,我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这下完了,不用等刘存厚和熊克武的大军到来了,你们这帮人自求多福吧!”

“邹大哥,你可要帮帮小弟啊!小弟深处夹缝之中,度日如年啊!”罗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邹文翰恼火至极,指着罗纶大声吼道:

“你们自以为聪明,能打一鸣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一鸣的振字营反应如此神速吧?现在你们的都督府和城中各大营,被西北两面城墙上的二十几门大炮指着,你们才知道怕了,之前为什么不知道怕?”

罗纶大声哭喊起来:“正是因为如此,小弟才厚颜赶来求老哥相救!就算老哥不原谅小弟,也请老哥体恤成都几十万百姓的生死安危吧,眼下只有老哥能解除迫在眉睫的危机,小弟等人再怎么错,也不能祸及无辜百姓!老哥,罗纶给你跪下了……”

罗纶“噗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号啕大哭,吓得老妇人连忙上前搀扶劝解,可罗纶就是哭泣不止不愿起来。

邹文翰痛苦地闭上眼,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

“你回去吧,一鸣没回来之前,估计振字营不会动手,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的话,马上回去备一口好棺材,好好把赵大人的遗体收敛了,怎么说他也是法定的封疆大吏,他长年戍边,平息内乱,抵抗外辱,保住了康藏疆土,也保住了我们四川的安宁,对国家民族是有大功勋的,哪怕他真的拥兵自重顾盼自雄,妨碍你们的前途,可他也罪不至死……你们啊,被那点儿权势蒙住眼睛了,可悲可叹……”

“可是……可是刚才尹昌衡在明远楼下令,天一亮就要举着人头游行示众,让所有民众有个发泄的途径……”

“什么——”

邹文翰吓得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连连后退的罗纶,再也压抑不住满怀愤怒和失望,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罗纶:“你你……你滚!马上滚,滚——”

罗纶吓得转身就跑,邹文翰的手仍然僵硬地指向前方,修长的身躯开始摇晃,老妇人和几个下人连忙冲上去扶他坐下,又是捏手又是搓胸乱成一团。

过了好久,邹文翰徐徐吐出口浊气,缓缓转过头望向窗外明亮的晨曦,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字:“一鸣,你可要稳住啊……”

第091章 无声的恐惧(二)

上午七点,雅安训练基地。

与士兵们一同跑完五公里的萧益民精神振奋,他来到大营西面的陇西河蹲下,掬起冷冽的河水,痛痛快快地洗脸,摘去新式军帽的脑袋上,升起丝丝白雾。

口令声声的大营操场里,副官郑长泽发疯似冲过一队队正在训练的官兵,冲到陇西河畔满是乱石的堤岸仍未减速,直接跑到正在洗脸的萧益民背后才颓然跪下,张开嘴深吸口气便痛呼起来:

“小哥,赵大人被新军杀死了……”

萧益民的背影忽然僵硬,他猛然转过身,厉声吼道:“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啊……你看,刚收到樊叔从成都发来的急电,他们割下赵大人的脑袋了啊,小哥……呜呜……”

萧益民只觉天旋地转,双眼一黑,直挺挺倒向后方,失控的身子砸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浪花。

周围的侍卫惊叫着冲进河里,快速游向随波漂流逐渐下沉的萧益民,七手八脚拽住手脚衣衫,把萧益民硬拉上岸,一个个大呼小叫,紧张万分。

整个大营已经被郑长泽凄厉的哀嚎声震动,近千名惊愕的官兵先后冲向河边,密密麻麻围住了刚被救起的萧益民。

“小哥,醒醒啊你……”

“小哥,你不能这样,小哥……”

河岸上已经乱成一团,喊声惊呼声不绝于耳,抱住萧益民的郑长泽哭得一塌糊涂,飞快赶来的侍卫长吴三跪在萧益民身侧,不停摇晃双目紧闭、面如白纸的萧益民。

萧益民的喉咙咯咯作响,在吴三的摇晃中突然喷出一口水,紧接着发出悠长而又渗人的抽气声。

“大人醒了!”

“小哥、小哥,你别吓我,你说话啊,小哥……”吴三虎目含泪,紧紧抓住萧益民的双手,大声喊叫。

萧益民睁开眼,挣扎着站起来,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轻轻推开吴三和郑长泽,踉踉跄跄退后几步,突然拔出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上,在一片惊呼声中仰望东北方向的天空,满脸是泪,惨然而笑:

“枉我两世为人……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

“啪——”

吴三闪电般扑倒举枪自杀的萧益民,翻过身来仍然死掐萧益民握枪的手,冲着子弹擦过头皮、血流不止的萧益民嚎叫起来:

“你他妈的……懦夫、懦夫!你死了让我怎么办?你让五千弟兄和家里的亲人怎么办啊……”

……

王键和几个营官以及吴三等侍卫,架起萧益民跑进新落成的指挥部,看完雅安城里电报房紧急送来的连续三份电报,王键立刻与何其武和谢明扬紧张商议,何、谢两位营官随即出去集合队伍,王键吩咐吴三和郑长泽几句,也跟随出去,毅然挑起稳定军心的大梁。

操场上,一千五百名身穿橄榄色新式军服、头戴同色新式军帽的官兵整齐列队,一双双眼睛紧张注视着登上检阅台的王键。

王键走到前台,正正挺阔的长帽舌,深吸口气,大声说道:

“弟兄们,就在六个小时前,成都的新军突然发难,他们悄悄派人封锁我们振字营,另一帮人在半夜里包围了赵大人的府邸,杀死我们上百名边军弟兄,最后把赵大人掳到皇城明远楼下,残忍地砍下了赵大人的头颅——”

全场一片惊呼,接着响起阵阵愤怒的叫喊,各队官兵汹涌上前,整个操场到处是报仇雪恨的吼声。

在场所有人都是边军振字营的一员,赵尔丰是整个边军的统帅,突然被人砍下了脑袋,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辱与蔑视,怎能不让边军将士怒火万丈。

王键举起手大喊安静,反应过来的各连排军官强忍仇恨,大声集合队伍,却无法弹压双目赤红的暴怒弟兄。

台上的王键看到台下一个个弟兄怒发冲冠地冲过来请战,武器的碰撞声、拉栓声响成一片,吓得连忙掏出配枪,向天连开三枪,整个操场才安静下来,手忙脚乱的连排长们冲着士兵们拳打脚踢,没命地高呼退下子弹,费了好长时间才堪堪安抚下来。

不知何时,萧益民已经出现在台上,接到噩耗从辎重营赶来的二十余名边军将校紧紧地跟在萧益民身后。

王键连忙迎上面无表情的萧益民,向祁洛等边军将校点点头,悄悄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低声商议。

在所有目光的紧张注视下,萧益民一步步走到前台边沿,缓缓扫视台下一张张年轻而愤怒的脸,挺起胸膛大声说道:

“弟兄们,我萧益民感激你们!我的恩师、你们的统帅,边务大臣赵大人的在天之灵,感谢你们!”

萧益民悲愤沙哑的声音久久回荡,官兵们深受感染,一个个紧咬牙关,寂寞无声。

在官兵们心目中,仁厚善良、本事惊人的萧益民不但是自己的最高长官,而且还是所有兄弟的带头大哥。

没有萧益民,他们至今还在贫瘠的地里刨食,还在野兽出没、蛇蝎横行的大山里烧炭打猎,还在跟着马帮翻山越岭卖力气,日复一日过着朝不保夕的贫苦日子。

没有萧益民,就没有弟兄们今天的丰衣足食威风八面,弟兄们辛苦一年都比不上每月领到六个大洋补贴家用,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更不可能有机会上学读书。

一句话,没有萧益民,就没有大邑和雅安六县父老乡亲的好生活,就没有弟兄们今天的自尊自信,因此,所有人都愿意为这样的大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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