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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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将军李清尴尬的立在那里,望向泥塑般的纠察御史郭毕峥,示意他参秦雷殿前失仪。无奈这位往日里锱铢必较的郭御史仿佛老太尉一般,神游去了。
李清这才发现,往日里老鸹般聒噪的文官门,今日集体失声了。他心中暗骂,便想找个台阶下去,拱手道:“陛下,臣……”
话说到半截便咽了下去。因为李将军发现那位‘口出狂言’的五殿下,气势汹汹地从帷幕后转出来,手中还持着一支——明晃晃的长戟。
所有人一下愣住了,包括还拱着手的李将军。直到一声‘二叔,快跑。’在耳边炸响,他才回过神来,此时秦雷与他相距不足一丈。
李将军本欲大吼一声:“尔敢?”但那冰冷的锋刃已经飞刺到他的面门。面无惧色的李将军本能的去拔剑,手落空后才想起现在是早朝时间,剑履上殿那是他哥才能享受的待遇。
李清只得蹭蹭蹭后退,边上的武将纷纷上前,想要阻住秦雷。秦雷嘴角抹过一缕轻笑,手中画戟抡个潇洒的圆圈。顿时把所有围上来的武将逼退。
借着旋转的惯性,长戟疾刺而出,把刚要绕柱躲避的李将军插个正着。
那长戟仅仅高了一线,插透他顶上乌纱,贴着头皮钉在金銮殿的大柱上。
兀自发颤的长戟下,是面无人色的李将军。
秦雷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将军,两眼冰冷骇人,森然道:“下次再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就再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此时金甲卫士才一拥而上,把秦雷围在中间。看上去倒像是保护他别被老李家的将军们撕了。
朝堂上的大人们到现在没有回过神来,朝堂斗殴,亘古未有啊!
秦雷望着四周呆滞的目光,恍然想起,那本描写史上第一次朝堂斗殴的书,名字叫《明朝那些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没了气焰,朝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与李大人打赌,还是输了。还请父皇责罚。”
昭武皇帝抢在李太尉张嘴前,怒叱秦雷道:“你这逆子,看朕如何收拾你。金甲卫士!”
“有!”
“把这逆子关到长水阁,待朕下朝之后,亲手责罚。”昭武皇帝板着脸道。
“遵旨。”十几个金甲卫士便围着秦雷出了大殿。
几个将军拔下那画戟,不禁暗自咋舌,这五殿下看上去文文静静的,这把子力气还不小,长戟竟然插进金柱去一寸有余。
被解放出来的李清,狠狠摘下头上被刺了对穿的乌纱,对高高在上的昭武皇帝勉强拱手道:“陛下,微臣身体偶感不适,请允许微臣先行告退。”
昭武皇帝面容和煦道:“李爱卿要保重身体,快快去歇息吧!”
李清点头应声是,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他今天的面子是削大了,至少年前不会再出现在金殿中了。
而那位李太尉,自秦雷被带走后便再没睁眼。
……
一出大殿,卫士们便散开,不再围着秦雷,虽然碍于宫规不能说话。但是一个个都向秦雷投去敬佩的目光。这些金甲卫士都是秦氏子弟,最不爽别人看轻了皇家。因而齐齐把秦雷奉为偶像。
一群人转到禁苑东面的华林苑,来到东北角的一栋小楼,卫士打开门,请秦雷进去。
屋里干净整洁,似乎还有人住。看见秦雷疑惑的眼神,边上的侍卫忙解释道:“殿下,陛下最近常住这。”
秦雷嘿嘿笑道:“那还不敢乱动了。”于是规规矩矩坐在圆凳上,哪还有方才大殿上的张狂模样。
卫士们暗暗点头,便张罗着为秦雷弄这弄那,好一阵忙活。
到中饭时间,有内监送上御膳。饭后便继续是无聊的等待。
直到日头偏西,皇帝才出现。没有人喊:“万岁驾到……”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人群。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与端坐在桌边的秦雷平静的对视。
昭武皇帝挥手止住起身要下跪的秦雷,温声道:“陪父皇出去走走。”
秦雷点点头,默不作声的随着昭武走出长水阁,父子俩便漫步在华林苑中。
落日的余晖给挂着残雪的各种树木披上一层金光,给有些萧索的华林冬景增添了些生动。
昭武皇帝终于走累了,便到一个凉亭歇息。远远跟着的侍卫忙跑过来,把一个鹅绒垫子铺在座位上,昭武皇帝坐下后,侍卫又躬身退出。
秦雷安静的侍立在一边。昭武皇帝今日心情不错,眉宇间的阴鹜都轻了不少。他尽量温和问道:“小五啊!你可注意到这个亭子的名字?”
秦雷点点头道:“父皇,这亭叫‘慎独’。”
昭武心中赞许,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秦雷不知道,昭武问过所有成年儿子同样的问题。没有一个能回答上来的。心细的太子和老三都老实低着头,未曾看那牌匾。胆子够大的老大老四,却压根没注意那几乎与梁木同色的晦暗牌匾。
第三卷 中都雨 第九三章 乌云踏雪
昭武又问道:“知道为什么叫慎独吗?”
秦雷摇头道:“儿臣只知道是独处要谨慎的意思,别的却实在不知。”
昭武皇帝一指边上一个石凳,道:“坐下说话,朕仰着脖子累。”
秦雷谢恩后,贴着凳边坐下。尽管穿着冬衣,还是被冰凉的石凳凉了一下。
昭武玩味地看着他,悠然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阴暗处,无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偏偏还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好人模样。其实在明眼人看来,这些人仿佛跳梁小丑一般。”
秦雷点头道:“这种隐恶扬善的做法在有智慧的人面前,就没有作用了。”
皇帝颔首道:“悟性不错,人的心中所想,一定会通过言行表现出来。只是有时候被表象掩盖,一时没有被发现罢了。”
顿了顿,昭武帝正色对秦雷道:“秦雷,朕送你一句话,可保你一生无忧。”
秦雷起身拱手道:“孩儿定然谨记在心。”
昭武帝一字一句道:“人在做,天在看。”
秦雷悚然叩首受教。
昭武帝这才微笑道:“上次让老卓带给你的四个字,今天朕要亲口说一次。朕心甚慰啊!”
秦雷谢恩后,昭武帝让他起来,温和道:“小五啊!今日你虽然让父皇出了口恶气。却有些鲁莽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昭武又苦笑道:“史上首次朝堂斗殴,定然要史书留名了。”
秦雷陪笑道:“那儿臣也算是留芳千古了。”
昭武皇帝莞尔道:“休想,千古第一‘悍臣’名头你是逃不掉了。”
秦雷想了想,洒然道:“听起来也蛮气派的。就让儿臣作父皇的一名‘悍臣’吧!”
昭武帝欣慰道:“你这孩子还有那么点侠气,比你那些兄弟要好。”
秦雷忙摇头道:“孩儿没读过什么书,学问上比诸位皇兄差远了,甚至连秦霄他们都比不上。”
昭武摇头道:“学问少可以慢慢补。但是德行亏了却是补不回来的。”
说了这么多话,忙碌一天的昭武帝有些疲乏了,便终止了谈话,对秦雷道:“这一阵你就住在园子里,好好陪陪你皇祖母,她老人家念叨你好几次了。”
……
秦雷就在长水阁住下了,每日去慈宁宫陪老太后说话,然后再去瑾瑜宫与瑾妃吃饭。虽然无所事事,却也把半年来疲惫的身心好好休整一下。
过了几日,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便向侍卫打听可有什么消遣,侍卫便带他去御马监。秦雷这才知道这华林苑里没有后妃居住,乃是皇帝跑马打球的去处。只是昭武皇帝喜静不喜动,才成了单纯的园林。
到了御马监,侍卫与监正一说,那位瘦骨嶙峋的老监正便取下墙上挂着的大铜钥匙,叹息着开了马房的大门。
一进去,便看到上百个隔段把马房分成一个个小间。每个小间里都有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秦雷在北山牧场呆了半年,却也识得些马。这小小的马房中竟然汇聚了白鹤、惊帆、扬武、青海骢、狮子骢等十几种名马。只是一匹匹体态臃肿、马眼无神,一看就是饮食过度、活动太少所致。
秦雷心中惋惜,面上不悦对老场监道:“这些名驹乃上天所赐,岂能像菜马一般对待?”
老场监这才知道他也是个爱马之人,不禁大倒苦水:“殿下有所不知,原本咱们这的御马也是神骏不凡。只是一年前陛下把永福公主接到华林苑住下,怕咱们扰了公主静养。便下旨禁了咱们监的跑马,才有今日这般光景。”
秦雷奇怪道:“为何不去外面跑马?”
边上侍卫插言道:“禀五爷,御马只有陛下亲乘或御赐才能出华林苑。”
秦雷对老场监安慰道:“这事我会跟皇上说得。总不能糟践了这一场的神驹。”说完便转身准备回去。这种肉马他是不屑骑的。
老场监正要千恩万谢,却见秦雷要走,觉得太对不起他,便出声道:“殿下,昨日各地供了些新马。却还没退化。”
秦雷转过身来笑道:“你这老场监,怎么不早说,怕本殿下骑坏了不成?”
老场监忙陪笑道:“绝无此意,只是这些马虽已驯服,但是初到一境,脾气有些反常,怕伤着殿下。”
秦雷哈哈笑道:“本殿下也是在草原上套过野马的,不怕不怕。”
老场监便不再说什么,带着秦雷转到另一间马房。一进去,果然情况大为不同。这间马房没有隔断,长长的一趟马槽,上面的栏杆上,拴着一匹匹健壮的骏马、这些马暴躁地打着响鼻,修长的马腿在地上不断的踢踏。若不是马缰绑着,定然已越过栏杆,肆意狂奔去了。
秦雷点头道:“这才有点样子。”他在马群中打眼一扫,便指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道:“就是它了。”
老场监一看那匹独占了三匹马身位的霸道小公马,小心道:“殿下,要不再换一个吧!这马名唤‘乌云’,脾气也跟乌云似的,弄不好什么时候就电闪雷鸣。”
秦雷摇头道:“就要它了,本殿下喜欢。”说完便出去。那老场监拗不过,就把那匹‘乌云’给他牵出来,挂上马鞍辔头,然后死挽着缰绳不松手,对秦雷陪笑道:“小人给殿下牵着。”
秦雷也不理他,一踩马镫,翻身上马。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鞭,对老场监温言道:“这马鞍有些硌人,你看怎么回事。”老场监不了解秦雷品性,便松开马缰,往后走去。
突然秦雷猛地一鞭抽在马臀上,那‘乌云’吃痛,嘶叫着狂奔而去。留下老场监跺足不已。
秦雷纵马肆意在华林苑里奔驰,这的空地够大够平,那‘乌云’也感觉非常爽快,痛快淋漓的撒腿狂奔,没有像老场监说得那样闹脾气。
只是冬日萧索,再好的美景也黯然失色。又加上积雪消融,到处是斑斑点点,让人心情不爽。秦雷发泄够了,便准备回去。
他够了,乌云却没有过瘾。任他如何命令鞭笞,就是不减速,依旧肆意奔驰。秦雷无奈的停下动作,任这匹疯马把自己带着在苑里乱窜。
“这么个狂奔法、你总有累的时候吧!”秦雷愤愤的想着。
他低估了这匹贱马的耐力。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其间碰到过老场监和众侍卫,他却拉不下面子求助,偏还要做出意气风发的样子。引来老场监和侍卫们的赞叹,“殿下真是龙精虎猛、耐力持久,不愧为我辈男儿偶像。”
就在他被颠簸的腰酸背痛,实在是坚持不住,心中狂呼,“老子服了。”想要大声呼救时,不远处传来一缕清幽的琴声,仿佛山间小溪潺潺,又好似微风拂过松涛。轻快淡雅、宁静悠远。
秦雷虽不懂音律,却依然被这琴声所吸引,一时间竟真有些心醉忘忧。
那发飙的乌云也渐渐慢了下来,驮着秦雷慢慢的行向琴声发出的地方。
转过一道山墙,便看见一丛依旧碧绿的竹林。冰雪消融后,那狭长的叶片仍带着些许湿意,更显得青翠欲滴,生机盎然。
那琴声就是从竹林后传出的。听到外面的马蹄声,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少顷,就有几个宫女跑出来查看。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图案龙袍的俊逸青年,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一人一马皆是一脸惋惜。
宫女们立刻记起那个在内侍省掖庭宫广为流传的传说——黑衣王子杀人魔的故事。顿时噤若寒蝉,匍匐在地。
秦雷有些自恋的朗声道:“起来吧!里面是哪位在弹琴啊?”
瑟瑟发抖的宫女颤声道:“启禀殿下,是我们永福公主,”
第三卷 中都雨 第九四章 空谷幽兰将军令
秦雷见过一次永福,那是在迎接昭武皇帝的銮舆时。远远看去,娇娇怯怯的小女孩,雨中梨花般惹人生怜。
当他被请进屋,与古琴边的白衣少女相对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兰花般淡雅的女孩,应该十六七岁的年庚,只是身材娇小,所以那日才会认错年龄。此时女孩那秋水双瞳中尽是淡淡的歉意。“五哥请坐,恕小妹行至不便,未曾远迎。”声音亦是淡定清雅,空谷幽兰一般。
秦雷温和笑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