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第3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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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供奉心道:‘要是能走了,我们还跟你这聒噪呀!’互相看一眼,那带头的颇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外面都是五皇子的人,我们虽然不惧,但也没必要惹恼一国殿下不是?还请借您地密道一用,给弟兄们行个方便。”
文彦博捻须笑道:“你们怎知我府上有密道的?”
供奉们见老相爷没否认。欣喜若狂道:“咱们假假也是在府里许多年了。还是有所耳闻的。”
文彦博看边上的兄弟一眼,淡淡笑道:“彦韬。你说咱们府上有没有密道啊?”
文彦韬也摸不清他的注意,苦笑一声道:“有……还是没有呢?”
文彦博呵呵一笑道:“这个可以有。”
文彦韬面色变换数息,一咬牙道:“有!”供奉们本想用二公子做人质,却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闻言欢喜道:“还请相爷放生。”
文彦博微笑着从怀里摸索出一把钥匙,轻声道:“你们到卧室里,将那立柜打开,密道就在柜子里面,可以直通三条街外的一间废弃民宅,好自为之吧!”
几个供奉欣喜万分,刚要放开文铭礼,却被其中一个疑心重的唤住,干笑一声道:“相爷大人大量,跟您相比,兄弟们可就是小人之心了。”说着一把拉过文铭礼,真小人道:“咱们跟相爷打个包票,只要能顺利逃出去,咱们就一定把二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您看如何?”
文彦博眉头微微一挑,声音发冷道:“你们不相信老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供奉无所谓地笑笑道。
这时文彦韬一把拿过乃兄手中的钥匙,对几个供奉凛然道:“你们且放开我侄儿,本人来跟你们走一道。”说着朝文彦博道:“大兄稍候,等送走他们,我就回来。”
文彦博眯眼看他片刻,良久才缓缓道:“外面很黑,你真想去?”
文彦韬心道:‘怎么也好过在这儿等死吧!’拿定主意,便狠狠点头道:“为大兄分忧。”
稀里糊涂的文铭礼也搞清了状况,当场不让了,去抢那钥匙道:“二叔,你年纪大了,腿脚又不灵便,还是我去吧!”
文彦韬只是不让,叔侄俩便互相争夺起来。看得供奉们暗自点头道:‘看这两位的样子,那密道应该是真地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尽去,领头的一个朝文彦博拱手道:“俺们就能带一个出去,还请相爷决断吧!”见相爷如此大度,他们也不好意思太过小器,便真地准备为他带一个子弟出去。
文氏叔侄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看着文彦博。等待他的宣判。
文彦博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把玩着手中的一方玉石印章。轻声道:“你们把二老爷带走吧!”说着看向文铭礼,温声道:“铭礼啊!再陪父亲一会儿,好不好?”
文铭礼满脸地不情愿道:“爹……”刚想拒绝,却又想道,让那些人先趟趟路也没什么坏处。便点头道:“好吧!”
文彦博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见他答应下来,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不由开心笑道:“真是好孩子呀!”
供奉们见人选已定,领头地向文彦韬问道:“二爷还用回去收拾一下吗?”文彦韬尴尬笑笑道:“不用。”说着不由自主的摸摸了腰部。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向体型偏瘦的二爷,居然一夜之间长起来小肚腩,立时明白了其中地猫腻。供奉们便朝文丞相拱拱手。鱼贯向寝室走去。
文彦韬对身边地供奉说两句什么,便神色黯然地朝文彦博叩首道:“兄长,您要保重啊……”
文彦博也颇为伤感道:“兄弟,你我从此以后天人永别,若是你侥幸活下来,别忘了初一十五给大哥送些钱花。”
文彦韬本来挺伤感地。却听着大哥说什么‘侥幸’,心中郁闷道:‘这话说得真晦气……’又朝文彦博两叩首,便起身快步追赶那群供奉去了。
文铭礼见他们走远了,不由急地抓耳挠腮,却见父亲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过了一刻钟才不疾不徐道:“坐下。”
文铭礼只好放半边屁股在座位上,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里屋瞟。看着他如此作态,文彦博刚刚生出的些许欣慰转眼化为乌有,略微生硬道:“为父在南楚办了些产业,文契都存放在寿春的大通银号里。你凭着这枚印章。再加上为父的亲笔信,便可以将它们提出来。”
文铭礼一下子坐住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去南楚如何生存。虽然求二叔给置办些产业,但为时尚短,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万一到了地头什么都没有,仅凭着些浮财,可就太不保险了。
双手接过父亲的印章和书信,文二少爷笑逐颜开道:“父亲放心,孩儿不会让咱们文家败了地。”
文彦博心中哂笑,但实在提不起兴趣笑话他,轻轻挥手道:“去吧!等着慈宁宫的仇太监来接你吧!”
文铭礼就是个傻子,也该听出父亲这话背后的意思,指着内室张口结舌道:“难道……那是一条死路?”
文彦博冷笑一声道:“都想着树倒猢狲散,可要是没有这帮为非作歹的猢狲,老夫这棵大树还好好的呢!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了?没门。”
文铭礼顿时感觉冷汗流了一脖子,他知道,若非虎毒不食子,自己也逃不了。虽然想明白了,但心中的惊骇却不能稍减,不由喃喃道:“二叔……也在里头……”
文彦博见他面色变得煞白,也不想破坏了自个在他心中地印象,轻声解释道:“为父若不把几个够分量地交出去,秦雨田是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疲惫地闭上眼睛,沉重道:“去吧!为父想一个人静一静。”
文铭礼巴不得老爷子这句话,干脆利索地跪下给文彦博磕三个响头,挤出几滴眼泪道:“爹呀!俺每天都会给你烧纸的……”
把个文相爷差点气晕过去。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三章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消失,房间里终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夜风吹着窗帘哗啦啦作响。凉风扑面而来,让文丞相不禁打个寒战。
他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关上那扇窗户,视线却停留在窗外草地上的一座小小坟头上。此时夜露深重,那坟头上的花草挂着水珠,反射着皎洁的月光,仿若给这没有名字的冢上披了一层璀璨的水晶。
这是一个衣冠冢,当年那死婆娘没死时,曾经数次追问这房后孤坟的来历,但他都没有说。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能见到那魂牵梦绕的女子。一颦一笑皆刻骨,一切仿如从前。
所以才有了这个坟、这个冢,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不许任何人染指。
……
然而今天,这坟前却立了一人,只见那人在夜风中白衣飘飘,手上还持着一朵墨玉色的牡丹。
文彦博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那朵墨玉牡丹上,因为那东西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坟里主人的信物。
仿佛被那墨玉牡丹所吸引,文彦博不由自主地从房中转出,与突兀出现在坟前的白衣文士对面而立。
若是往常,他定然先叫人将其拿下再说。但现在,死志已决的文丞相。没有动一点拿人地念头。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俊逸潇洒的白衣人。
他发现此人眼中满是缅怀,倒不像来喊打喊杀的,这让文彦博更加从容。只见他随手掸了掸衣襟,微微一笑道:“朋友踏月而来,莫非想寻香赏花?”没来由的,他一点都不愿意输给面前这人,即使自己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墨玉牡丹。闷声道:“这里除了个黄土埋到半截地糟老头子,似乎就没有别人了。哪来的什么花可寻、什么柳可问?”
文彦博干笑一声道:“不错,这儿确实不是寻香之所,但朋友能来送老夫一程,这份高义就足以流芳百世了。”
“你可真不要脸呀!”那人闻言怪笑道:“怨不得人家说文相爷是不要脸地祖师爷呢。”
文彦博听得出此人话语中强压的火气,微微一笑道:“朋友知道老夫的性命,但老夫却不知道你的,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呀?”
那人哂笑一声道:“这世上要是事事公平。还要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作甚?”
文彦博被他噎得一愣一愣,只好苦笑道:“朋友愤懑了,看您容貌奇伟、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不知您的高姓大名?”
白衣人不由笑道:“你还挺执着,”文彦博微微一笑,却听他足以气死人道:“不过我是来看热闹的,没听说有台上地角儿问观众性命的。所以不说也罢。”
文彦博哈哈大笑道:“朋友风趣……”白衣人也跟着仰天大笑,一对疯癫的中老年男子夜枭般鬼号起来。
良久,文彦博突然止住笑声,左手扶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说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号称‘见首不见尾’的……鬼…谷…子!”
对面正是乐布衣。他抚摸一下手中的墨玉牡丹,神色平静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你恰好是其中之一。”
文彦博开怀笑道:“老夫果真是有福之人,临死还能得着当世第一高人前来送行,这下死而无憾了。”
乐布衣不再和他纠缠‘送行’与‘参观’的区别,转而冷冷问道:“我来问你,当年你既然得了墨玉地芳心,为何还要抛弃她呢?”
文彦博这才知道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子,不由一阵妒火中烧。面上却摆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涩声道:“当年浣纱的西子与越大夫范蠡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但为了越国的大计,范蠡亲自将西子送入吴国皇宫。这其中地肝肠寸断,又有谁能体会呢?”
乐布衣见他自比范蠡,不禁一阵恶寒,稍微站远一点,感慨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了。”
对于鬼谷仙师地批语,文彦博还是很重视的,拱手道:“请仙师解惑。”
乐布衣淡淡笑道:“因为你太不着调了……”
文彦博苦笑一声道:“仙师却来消遣在下。”
乐布衣微微摇头道:“不是消遣,你实际上就是个怂货,却总把自己当成高人,所以我才弄不明白,墨玉为什么看上你呢?”
文彦博得意笑道:“就算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能胜过仙师一次,文某也不虚此生了。”
乐布衣一向是个锋利的人,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这朵墨玉色的玫瑰,而文彦博显然看出了这点,毫不留情的奚落起来。这让乐布衣的表情不再那么淡定,他微微皱眉道:“看来你无数次用这番说辞来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否则你就太可怜了。”
文彦博闻言面色一窒,叹息一声走到坟边,定定地望着那坟良久,伸手捧起一抔坟上土,贪婪的嗅了嗅,才幽幽道:“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乐布衣地眉头皱成个凹字形,默然无语地望着文彦博,静静听他道:“世人都知道,鬼谷子八门六术、无所不能。其实你还是有不能的……”说着微笑望向他,轻声“你不能克服自己地骄傲,你被你的骄傲蒙蔽了眼睛。”
乐布衣默然无语。手中地牡丹冰凉刺骨,让他几乎不能把握。
文彦博将手中的泥土重新拍在坟上,又开始一棵棵的拔着坟边带露的野草,口中轻声道:“你只道墨玉儿没有选择你,可你想过她为何没有选择你吗?”
乐布衣能感觉到,萦绕在自己心头近二十年的迷雾终要散去,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沉声问道:“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她中意的是你吗?”
文彦博头也不回地轻笑道:“我倒也想如此,”说着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泥土道:“若墨玉儿爱地是我,也许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
乐布衣皱眉听着文彦博绕口令般的说辞,艰难问道:“那墨玉儿喜欢的是谁?”
文彦博霍的转身,双目喷火道:“我真替墨玉儿不值,怎么就爱上你这么个只爱自己的家伙?”踉跄着走到乐布衣身前,用那双沾满泥土的手紧紧揪住他地衣领,近乎咆哮道:“你一听她说爱的不是你。就将自己立刻缩成一团。你的骄傲不容许你去质问一个不爱你的人,为什么不爱你!对不对!”
只听咯啦一声,乐布衣手中刚刚黏接起来的墨玉牡丹,又一次被他从中捏断。他额头的青筋一条一条,强抑住快要爆发的情绪,一把提起文彦博,甩手掼到坟包上,低声嘶吼道:“一派胡言。你就是一派胡言!不要以为你文彦博龌龊,别人就都是一般龌龊!”
文彦博的老腰哪禁得起这般蹂躏,顿时仰面瘫倒在坟包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但他却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你动手了,因为你心虚了。因为你被我说中了……你在生气,但你生的是自己的气!若是当初你没有那么骄傲,你就会想明白,墨玉儿如此做,只是为了秦家的存续而已,而不是什么喜欢上了别人!”
说着仰天长笑道:“她是谁?她是墨玉儿啊!世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子啊!又怎么移情别恋呢?”虽然像是在笑,可那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