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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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博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哪里不知他想什么,轻声一笑道:“太尉大人莫担心,只要杀了秦雨田,一切随你处置。”
李浑不由高兴道:“老弟真是个妙人啊!”说完面色一边,咯咯笑道:“你既然筹划完毕,为何不自己动手呢?”
文彦博双手一摊,坦然道:“除了这些之外,我文家并没有自保的实力,无法承受将来可能遭受的报复,所以还需太尉大人庇护。”
李浑捻着胡子笑道:“明白了,”说着指指文彦博,又指指自己道:“就是说敲闷棍你来……背黑锅我来,对不对?”
文彦博苦笑一声道:“虽然有些偏颇,却也可以这么说。”
“相爷打得好算盘啊……”李浑仰天长笑起来,文彦博见他阴阳怪气的模样,便知道戏肉来了。
果然,待李浑笑过一阵,便听他悠悠道:“这样做对我有好处呢?”
“您可除掉心头大患。”文彦博淡淡道,他知道这是讨价还价的开始。
“这个无需操心,老夫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区区一个秦雨田,难道会比皇甫旦还难对付吗?”李浑嘎嘎笑道,虽然他也知道,三个皇甫旦绑一块,也不一定比得过一个秦雨田难搞《小说下载|wRsHu。CoM》。但讲价吗,不就是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过程么。
“哦!是吗?”虽然他这套并不高明,但谁让现在是文家有求于人呢?文彦博只好让步道:“若是您击败秦家,在下便会率百官为您加九锡,如何?”
听到如此直白地诛心之言,饶是李浑有司马昭之心,也不得不假作谦虚道‘不可能’、‘怎能够’之类的。
文彦博也不说话,只是一脸淡淡冷笑得盯着他,把个李太尉盯得浑身发毛。寻思一会儿,李浑咯咯笑道:“你等会儿,我尿急。”说完。也不理文彦博怪异的眼神,大笑着去了后堂。
……
阴先生早就等在后堂,一见到他,李浑便劈头问道:“先生怎么看这事儿?”
阴先生桀桀一笑道:“文丞相已经走投无路了,您若是不把他骨头里地油都榨出来,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说着笃定道:“他既然来了,就做好了被敲诈的准备。东主现在客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李浑被说得眉开眼笑,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文彦博虽然遭到重创,但就目前来看,虽然地位朝不保夕,他在百官中还是有绝对影响力地。能够将其吞掉,定然是大有好处,只要再不用为无法插手政务而犯愁了。
“怎么办?咱们要什么条件?”意阴了文彦博入伙后的前景,李太尉精神焕发地问道。
“不需要什么条件。只要他肯给您下跪就成。”阴先生阴测测道。
下跪便是认主,将自己家族变为对方的附庸,这对于任何一个一流门阀,都是不可接受地屈辱。就连李浑也咂舌道:“不可能,这跟杀了文彦博有什么区别?”
阴先生令人汗毛直立地笑道:“区别大了,东主别忘了。文家二十年前便是东城李家地附庸,是文彦博当上了权倾朝野的宰相,这才摆脱了从属关系。正式踏入一流行列。”说着一脸阴笑道:“现在只不过让他退回到二十年前,对于一个见风使舵惯了的政客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心里障碍。”
李浑揪着胡子想了半天,终于恶狠狠点头道:“中,老夫去将其拿下。”说完便雄赳赳地出了后堂。
文彦博见他小半个时辰才回来,不由好心提醒道:“相爷尽量少吃些性温热地东西。这样能畅快些。”
李浑面色一窒,尴尬道:“最近吃菜少了。”赶紧跳过这段道:“方才出恭的时候,老夫仔细寻思了一会儿,你既然有那种心思,何必要等到以后呢?还是早些过来吧!也好同心同德、其利断金不是?”
文彦博万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无耻,现在就要自己改口叫主公,一时间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心中好是为难。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字斟句酌道:“我已经与秦家誓不两立。断不会像那墙头草一般动摇。但现在说别地实在有些早。在下无法对百官交代啊!”
李浑哈哈大笑道:“那就先不交代,咱们可以先立个字据。等着秦雨田授首之后,你便带手下归顺如何?”
文彦博知道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是骑虎难下,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沉默良久,终于萧索道:“好吧!”
李浑毕竟是大家出身,做事讲究体面,也没有听那阴先生的,让文彦博下跪叩见。只是在双方签订文书,才放声笑道:“老夫现在迫不及待要看到秦雨田完蛋了。”
文彦博心中却一片黯然,强撑着与李浑商定了细节,便谢绝了留饭,晃晃荡荡地离开了太尉府。
枯坐在轿子中,两行清泪无声划下,文丞相终于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在那份屈辱的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他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文家三四十年的光辉历程,在今日便划上了句号。
从此以后……确切说是过段时间以后,人们便不会再说什么三巨头、取而代之的是秦李对峙,而文家也会被当作李家集团中的一员,再不会被单独提及。
往昔那些被认为神圣不可侵犯地骄傲和荣光,在生死存亡面前,显得那么丑陋而可笑。
文庄太后纵使有海一样的智慧,也无法想明白文彦博为何会作出此等决定。
但李浑和阴先生对此都不意外。所以说,理解男人的永远只是男人……
高尚坚定、真实无私、诚实顽强、这就是男人。
肮脏矛盾、虚伪贪婪、欺骗脆弱,这也是男人。
伟大渺小中庸可怜,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七六章 这么凶干嘛?
皇宫大内、御书房中,又是一个通宵达旦。
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章,昭武帝这才起身到一边的安乐椅上小憩。
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搁在软椅上,他感觉每动一下,身上都仿佛针扎一般。一边小心活动着酸麻的脖颈,一边轻叹道:“最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眼睛花得厉害,看东西也越来越吃力。”
卓言赶紧上来为他揉捏脊椎,细声道:“陛下,就像五哥儿说得,您可得悠着点,这国事处理起来没个头,若是累坏了龙体,就得不偿失了。”
昭武帝接过小太监奉上的参汤,轻啜一口道:“哎……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说完觉着有些丧气,又强颜笑道:“不妨事的,撑过这一段,等那内阁建起来之后就轻松了。”
卓言见昭武帝坚持,只好小声道:“陛下现在总可以睡会了吧!”
昭武帝点点头,轻笑道:“好吧!睡觉……”刚要起身,却又想起一事道:“楼万里招了吗?”
卓言苦笑一声道:“已经审问三天了,他还是不承认……”说着略微沮丧道:“依老奴看,这下是上当了,楼万里不大可能做下那等愚蠢之事。”
昭武帝放下手中的杯盏,接过丝巾擦擦嘴,无所谓道:“传。”
卓言赶紧领命而去,须臾便将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带了上来。
那男子身上衣衫已经被打成了布条,与绽开地血肉粘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衣裳哪是皮肉,若不是两个侍卫架着,定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果然,侍卫稍一松手,他便双膝一软,伏跪在了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吃力地抬起头。便看见昭武帝端坐上首,正面无表情地向自己望来。
“陛下……卑职冤枉啊……”男子磕头如捣算。叫起了撞天屈。
昭武帝不置可否的哼一声道:“你觉得自己冤枉?”
那男子正是万里楼的楼老板,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哪吃过这等苦楚?闻言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卑职虽然鲁钝,却忠心耿耿,可表日月,从没想过背叛您那……”
昭武帝哂笑一声道:“且不说这次,单说你这几年来玩忽职守。畏缩怕事,误了真的多少大事?难道挨顿打还屈了你不成?”
楼万里心中哀嚎道:‘足足打了我三天,这一顿可够长的。’但听出昭武帝语气中地松动,哪里还该卖乖,缩着脖子涕泪俱下道:“陛下教训的是,只要您不怀疑卑职地忠心,就是打死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昭武帝看一眼边上站着的卓言。轻声问道:“查清楚了没?”
卓言点头道:“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楼万年偷了他的印章,又模仿他签字,他事先确实不知情。”
昭武帝微微奇怪道:“既然是自家同胞,为何还要自毁长城呢?”
卓言云淡风轻道:“因为楼老板逼淫继母,使其羞愤自杀,那楼万年自然怀恨在心。是以做下此等蠢事。”听他如是说,楼万里满面羞愧地低下头,轻声嘟囔道:“那女人比卑职还小十来岁呢。”
“那楼万年现在何处?”昭武帝却不理他,反而对这位替母报仇的二老板,产生浓厚地兴趣。
“失踪了。”卓言言简意赅道。
“那小贼定然是畏罪潜逃了!”楼万里满面愤慨的插言道。
“你住口!”昭武帝突然暴怒起来,伸手指着楼万里,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牲口,朕把皇家暗谍交给你,不是让你玩你娘的!”
楼万里顿时吓得如寒风中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昭武帝却被引燃了怒火。怒哼一声道:“你他娘的还忘了自己的差事了吧?”
“卑职记得……卑职奉旨监视皇家密谍。另外收集情报,为皇家密谍差遗补缺。”楼万里低头小声道。
昭武帝满面不屑的咯咯一笑道:“结果呢?你干了些什么?不仅让河阳公主肆意妄为。还被她反过来陷害一把,朕地皇家暗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差劲了?”
楼万里被昭武帝训斥的冷汗直流,汗水浸入遍体的伤痕,疼得他几欲晕厥过去,却一声都不敢哼出来。
尤不解恨地骂了半晌,昭武帝的怒火也就渐消了。长叹一声,语调转缓道:“你是朕的老人,当年咱们怎么结识地,还记得吗?”
楼万里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卑职没齿不忘,十二年前,卑职立誓要建天下第一高楼,不想却违了制。京都府尹封了楼,还要将卑职下狱,却万幸遇到陛下微服出宫,不仅饶恕了小人,还特许我继续修建万里楼。属下家中还供奉着陛下当日书就的墨宝呢。”
听他一说,昭武帝也是感慨万分道:“十二年了,十二年是一纪,人生能有几纪?你要珍惜这情分啊!”
楼万里呜呜恸哭道:“卑职终生不忘陛下的恩情,从此以后定然洗心革面,为陛下再立新功……”
昭武帝微微一笑道:“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若是你能改过,朕就欣慰了。”看一看瑟瑟发抖楼万里,又温声笑道:“不要再犯错了,朕还想老了以后,有几个可以说话走动的老伙计呢。”他温情的语句与地上凄惨万状的楼万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楼万里在地毯上砰砰叩首道:“再有下次,不消陛下责罚,卑职就自己跳进小清河去喂王八。”
昭武帝终于展颜笑道:“这些日子你先把伤养好。等痊愈了可得好生办差,不要再有闪失了。”
楼万里自然又是千恩万谢,这才在侍卫的搀扶下起身告退。还没有转过头来,却听到昭武帝淡淡道:“你地万里楼就关门歇业吧!这块牌子已经彻底臭了。”
楼万里闻言闷哼一声,虽然贵为皇家暗谍统领,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身份。他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那座天下第一楼上面。万里楼地楼万里,这才是他心中唯一认可地身份。此时听到这个噩耗。他那伤痕累累的躯体便再也承受不住,竟是晕了过去……
他这一晕就是三五天,醒来后又月余不能视事。在这段时间里,皇家暗谍地运转几乎陷入停滞,就连‘文李会’这样重大的情报,也没有传递上去。再加上完全脱缰地皇家密谍,昭武帝在中都的两大情报机构居然同时失灵。而当他恼火调查这个问题时,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
……
今天是三月初三,大比地最后一日。前两场还算顺利的考过,再把这最后一场四书题考完,昭武十八年的春闱就算是结束了。
秦雷又按照惯例巡视一遍考场,只见初一那天还算干净利索的举子们,一个个变得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若是靠近了。还有隐隐恶臭味传来,实在令人大倒胃口。
秦雷知道,就算把全天下最干净的女人关在这小号舍里,吃喝拉撒不挪窝,也一样变成这个德行……只是不会胡子拉碴而已。是以他很是同情这些考生,虽然碍于规矩。不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方便,但他每日都会派人点上熏香、檀木之类可以提神去味的玩意,且严禁兵士喧哗吵闹,尽量给考生一个好点的环境。
巡视至李四亥身边时,穷极无聊到数蚂蚁地小胖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聊聊呗!”
秦雷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骂道:“少找事儿。”这小子的卷面仍旧空空如也,定然是要耍些花样在里头,却还如此不